sd 霜叶红于二月花-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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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盯着他:“仙道,你竟然会做菜?真是看不出来。”
仙道笑而不言,心想,你看不出来的事还多着呢,不过,他没有忘记加上一句:“如果有空,你们就早点过来。”
三井点了点头:“好啊。我就去通知他们。”
傍晚,流川和晴子直接从上海音乐学院步行去仙道他们的办事处。
在霞飞路上,流川看到一家西点店,也许是因为就要见到仙道的缘故,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去南京时,仙道从一家西点店买了面包和饮料向自己走来的情形。
也是在那时,仙道向他许诺,要做菜给他吃,但直到今天,这个承诺才终于可以兑现。
上午接到三井打来的电话时,他拿着话筒发了好一阵子呆。
他忍不住想,仙道真的会有时间下厨?他真的会做菜?这是真的吗?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令人不免要怀疑它的真实性。
晴子见他看着西点店发怔,说:“流川先生,我想买个蛋糕作为礼物,你说好不好?”
流川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似地说:“蛋糕?太甜了。”
晴子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可是……我曾听松本先生说过,仙道先生很喜欢吃甜食的。”
流川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在南京,仙道会想买蛋糕给他吃,原来,是他自己喜欢吃甜食。
“好啊,”他心念一动,“我想买瓶葡萄酒。”
晴子微笑着:“真好,酒和点心都齐了。”
到了仙道他们的办事处,门口的警卫看到他们,说:“是流川先生和晴子小姐吧?快请进,三井先生已经到了。”
晴子睁大眼睛:“真是难得,三井先生竟然比我们先到。”
他们走进大门,穿过花园的草坪,流川远远地望见,仙道、三井和越野正站在一楼的窗前说话,面朝向外的仙道很快就看到了他们,微笑着向他们招了招手。
三井也转过身来,大声叫道:“枫,晴子,你们给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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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一瞬不瞬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流川。
在楼前花园绿茵茵的草坪中央,栽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塔松,流川他们这时正好走到了树下。
他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条深色的长裤,看起来就像个清爽干净的大学生。
这是个盛夏的黄昏,夕阳的余辉透过塔松的枝桠,斑驳地投照在流川的头发、脸庞和身上,好像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使他周身散发出一种淡淡而柔和的光芒。
仙道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虽然身边都是人,都是眼睛,但在这个夏夜,他们至少可以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
流川和晴子走进会客室,三井看着他们手里的葡萄酒和蛋糕,笑着说:“难得,枫竟然会买礼物,是晴子教的吧?”
晴子笑着摇头:“才不是呢。三井先生,你不会什么也没买吧?”
“当然不会。我特意到城隍庙的绿波廊买了凤尾烧卖,还去五芳斋点心店买了桂花糖藕。仙道,你是上海人,你说,这两样算不算是上海有名的特色点心?我故意买了一咸一甜,是为了兼顾各人的口味,想得很周到吧?”三井得意地说。
“没错。小时候,我最喜欢去城隍庙了,那里是小吃的天堂,可以一路吃着去。”仙道觉得,他心中的喜悦,从看到流川开始,就一直在心底荡漾着、跳跃着,似乎要漫溢出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和高兴过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我一定要炮制出一顿丰盛的晚餐,让大家吃得开心一点。话说到这,我也该下厨做菜了。”
越野点了点头:“仙道,难得你这么兴致勃勃的,我也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加油啊。”
仙道看了流川一眼,流川这时也正看着他,流川的眼神像是在鼓励他,这使得仙道更是兴致高涨,心想,终于真的有机会向流川展示自己的厨艺了,“好啊。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了。”
他转身之际,看到了桌上的那瓶葡萄酒,不由想到几个月前,在重庆时,他曾问过藤真,胜利之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藤真那时说,想回法国的波尔多乡下继承家族的葡萄酒庄,酿卖葡萄酒。
藤真反问他时,他也说了胜利后自己最想做的事,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去个陌生的地方,过一种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这件事他曾告诉过流川,他相信流川依然会记得。
他边走边想,藤真说得好,对人类来说,葡萄酒比枪炮要有益得多。
但那时,藤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的?
他记得当时的藤真有一点迟疑,也许在内心深处,他们都不太确定能活到胜利那一天。
现在也一样,但生存的渴望却一直在增长。
也许是因为有憧憬……
所以,即便世道再艰难,他们都还想继续活下去。
法国……
那里不仅是葡萄酒的故乡,那里还有梦幻之都--巴黎。
一起看香榭丽舍大街的梧桐树,协和广场的鸽子,以及塞纳河畔的日出日落,是他和流川今生的约定。
也是他百忙之余,最念兹在兹、最迫切想要兑现的承诺。
然而,现在对他们来说,法国……
是更近了还是更遥不可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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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看着仙道的背影:“仙道先生,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仙道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好啊,求知不得。”
三井拍手赞成:“太好了。两个人做菜会快一点,我都饿得等不及了。再说,晴子的厨艺也不赖。”
“承蒙夸奖。”晴子笑着跟上了仙道。
厨房里,晴子在切菜。
仙道在一边准备菊花黄鱼羹的材料。
晴子停下手,转向他:“菊花黄鱼羹和百合鸡片汤我做不来,酱汁茄子我倒会做。仙道先生,你也不用一直待在厨房里。这样吧,我在这里准备材料,你先到外面和三井先生他们说说话,到时我再叫你,可以吗?”
仙道一怔:“好啊。晴子小姐,那么就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见外。”晴子笑着说。
仙道走出厨房那一刹那,回头望了晴子苗条的背影一眼。
老实说,刚才见她和流川一起走进来,他不由有些嫉妒她,嫉妒她能天天待在流川身边,现在,他觉得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真是惭愧。
晴子实在是个好女孩。
她喜欢流川也没有错。
在这个时代,人和人之间互相扶持更没有错。
仙道走进会客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三井他们突然不知所踪了。
他神使鬼差地望向窗外,看见流川站在外面草坪的那棵女贞树下。
他心念一动,也走了出去。
流川站在女贞树下,他感到有人在逼近自己,这个人给了他一种异常熟悉又异常陌生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仙道。
在茫茫人海中分辨出仙道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仿佛是他一种与生俱来的本领。
然而,他们毕竟聚少离多,这又让他觉得,仙道对他来说,有时更像是个幻影,飘渺而不真实。
流川没有转身,等仙道走到自己身后:“她说,你最喜欢这棵树。”
仙道一怔,很快便明白了,流川口中的“她”指的是指彩子。
五月上旬的那天,他和流川在上海市民反美大游行的霞飞路上重逢,匆匆一面后,不得不赶回办事处开会。
后来,流川自己从复兴公园绕到了这里。
他到今天,依然记得流川仰头看着女贞树的情景。
彩子应该就是在那时把这件事告诉了流川。
流川看向他,继续说:“我也很喜欢。”
仙道看着他漆黑明亮的双眸,一种像是从那天直接遗留下来的、心绞成一团的痛楚,顿时铺天盖地的向他倾袭过来。
一时之间,他只希望,这个世上其它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和流川,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紧紧地拥抱他,把自己这些日来潜滋暗长、刻骨铭心的思念传递给他。
然而,他不能。
这个世界不只是他们俩个人的。
仙道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这次会在上海多待几天。我会去找你的。我们一起去外滩看看,好不好?那里的日出日落也很美。”
流川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外滩毕竟不是塞纳河畔啊。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这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仙道发自内心的痛楚,为什么还要逼他?
所以,他不要。
因为那些痛楚只有他才能感同身受。
晴子走出厨房,来到会客室,仍然是空无一人。
她侧头看见了外面的仙道和流川,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到某种既摸不着也捉不到的东西正笼罩在他们身周,把他们和四周完全隔离开来。
那也许就是爱情,她想,那是……她今生都不可能从流川那里得到的东西。
虽然放手的决心下过何止千次,她的心还是会止不住地隐隐作痛。
这时,三井和越野从楼上的办公室下来,越野看到晴子在窗前发呆,问:“仙道和流川呢?”
三井很快看到了外面的他们,突然说:“有时我想不通,仙道和枫,他们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能谈些什么呢?”
越野肯定地说:“当然是音乐。总不会是革命或民主。仙道对音乐很有鉴赏力的。”
“说的也是。”是啊,除了音乐,三井实在想不出,仙道和流川之间,还能有别的什么共同语言。
晴子却想,仙道和流川之间的感情,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得到?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希望,对于流川的事,她会这么的敏锐。
毕竟,这种洞察力总是和痛楚相生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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