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妄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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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甚么你过年不回去呢?乡下不都很重视过年的吗?”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个该挨千刀的包工头,我恨恨地放下喝了一口的橙汁瓶。“因为没钱。”
“你原先没有赚到钱吗?”
“赚到了,但钱没到手上就被包工头卷走了。我们工地上是每隔半年结算一次工资,年底快要发工资的时候他就带着钱跑了,刚到你这儿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只剩一块五毛钱了,你说惨不惨?”
“还有这种事儿!”
他的惊讶,是典型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该有的表现。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那包工头叫甚么,我找人帮你打听打听。”
“连人带钱都不见了,谁知道他能躲哪儿去。我们都找过了,没用的。”
连他老婆都说他几年没回去了,我们还能有甚么办法?
这年头只要有钱,哪儿去不了。
“那,卷走的钱多不多?”
我惨笑。“你说多不多。差不多半年的工资,有六千多块呢。”
他“哧”地笑了一声。“你干半年才六千!还抵不上我去香港玩一回呢。”
“所以说你是少爷嘛。咦,你买的鸭舌头挺好味的。”
鸭舌头,听起来有点恶心,但味很好,不太辣,蛮香的。大概因为李婶是四川人的关系吧,她就很喜欢吃这种东西,经常给我们做些麻辣鸭脖子和风干猪舌头之类的。我是北方人,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也就是到这儿来才知道原来有人能把“边角废料”也做成好吃的。
“这种东西就是小店的才好吃,越小越有味。你年三十买的蹄膀都没进味,蹄子里面还腥臭臭的,而且硬得都嚼不动,你肯定是在超市买的。”
他拣了块卤猪肝丢进嘴里,露出沉浸在美味中的表情。
我好笑地看着他,他吃了好吃的像上了天堂一样。
“那是买饮料的时候顺道带的。你这在哪儿买的?真是怪好吃的。”
“新街口附近的一个小馆子里边,一楼是卖卤味的,楼上是炒菜和火锅。”
“这么小的地方你都能找着?”
他蓦地停住往嘴里喂食的动作,像跟谁斗气似的猛灌了一大口啤酒。
“不是我找的,是有人带我去吃过。”
我把他面前的啤酒往外拨了拨。“别喝的那么急,会醉的。”
“醉了倒好了。”e
他的脸有点红,平常亮晶晶的眼睛变得呆板无光。
他倒在我床上,把我往里挤了挤。
“这床够小了,你还把我往哪儿挤啊?”
我被他挤得只能侧着身子,背贴着墙。
“我那床好冷,我要跟你一起睡嘛。”
“要不要我把电热毯给你找出来插上?”
“麻烦,就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他连踹带蹬地脱掉毛衣和牛仔裤,撒着无往不利的娇,钻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好容易捂热乎的被窝被他弄得凉飕飕的。
我发现,龙芮这个家伙很适合对别人撒娇,看着他像小猫样的讨喜,很容易就软下心来。
桌上的空啤酒罐东倒西歪,我无奈地摇摇头,把被子往他身上多扯了点,重新躺下来。
他身上很冰,呼呼地喘着气,热气喷在脖颈上痒痒的,每一下呼气都带着浓重的酒味。
龙芮把冻得冰凉的手穿过我的腰,拿我当手炉取暖,还舒服地一个劲直哼哼。
“好暖和喔。”
本来就不多的嗑睡虫经他这么一搅,全都集体消失不见。
神经突然上了弦,意外地绷得死紧。
不是没跟男人一起睡过,在工地的时候大家睡得都是通铺,有时一条被窝也就凑合盖了,那时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可我现在就像被人拿枪抵着一样,手僵硬地贴在秋裤两边,紧张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要听故事吗?”
“你还会说故事。”我故作惊讶。
龙芮掐住我的脖子,恶形恶状地晃着我的肩膀头。“听不听!听不听!”
这就跟抢银行的劫匪用枪让人拿布袋把钞票装进去是一个道理,所以,我很干脆地投降了。
“好好好,我听,别摇了我晕呐。”
放开我,他开始讲了。
半夜里,声音很清亮、透澈。
“有一个小孩,从小他的运气就很烂,他妈妈走了,去的那个地方只有单行道,她再也没回来。他的爸爸娶了个很恶的女人,虽然没有像白雪公主的后妈那么刻薄,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听他突然扯上了白雪公主,我有点想发笑。
他并没有注意我,只是怏怏地说着。“他的后妈带来了一个姐姐,很漂亮,没有架子,所有的人都喜欢她,也包括以后的那个他。这个小孩慢慢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他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影响着他今后生活的人,他爱上他,而且帮他进了自己爸爸的公司,给了他很高的职位。这就是他最傻的地方,他让他爱的人见到了他的姐姐,后来他们……结婚了。”
讲到这里,他沉默了。
“后面呢?”
他像回忆似的喃喃自语。“那个孩子身体不好,爸爸把他丢在医院里就不管了,只请了人照顾他。他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孩子有多想见到他,为了见他,每次都把照顾他的人赶走,为的就是只有在招新人的时候才会来看他一眼。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来了,那个孩子让他吻他的嘴,但他却只亲了他的额头,还当他是病毒似的跑得那么快。”
我这才明白,为甚么龙芮刚开始见着我的时候那么敌视了。
听着听着,我感觉心里有甚么东西在急速下落,坠得很快,心脏硬被拉长的感觉很不舒服。
眼前忽然浮现出病房里的那一幕,龙芮和那个男人。
我想那人应该是知道的吧。
他明明很清楚,却装作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本来是世俗所不容的恋情,我并没有抵触这种感情,我也不知道是甚么原因,只是心里不想,甚至,我还很赞同。
不关是谁,喜欢上了,谁,这就是爱。
它只是一种感情而己。
我是这么觉得的。
等我回过神,龙芮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脸上挂着透明的泪。
轻轻地揩掉,再缓缓地伸出手,停住。
我退却了,但还是挡不住被睡眠灯照得紫亮的头发。
温柔地抚摸。
虽然稀薄,但跟想象中的一样柔顺。
轻轻地回搂住他的腰。
很细,还能摸的到骨头。
从来没有过的温暖袭上心头。
我微微地挑起嘴角,笑得像刚吃了山楂。
又甜……
又酸。
9
初六一大清早龙芮就起来了,浴室里飘出他的漱口声和走腔跑调的歌声。
我从被窝里伸出头,看看表,才六点,打了个哈欠又缩回被子里,就算他今天不用打鞘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他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像是有一天份量的药袋子。
我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要出去啊?别忘了要跟顾医生打个招呼。”
顾医生是龙芮的主治医师。
“已经说了。”
他拿起手机,按了几个键,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把晒在外面的毛巾收回来,拎着被冻成冰棒的毛巾去洗脸。
走进浴室前,我突地听到龙芮说了声“里明吗”,我的身子僵住了,像个木头似的站在浴室门口。
“你今天有事没?”
……
“嗯,这段时间好点了,你今天可不可以出来。”
停了好一会儿。
“为甚么只是陪陪我,你就在这儿推三阻四的,你跟在吴佳夏后面不是挺开心的吗?给句明白话,你今天出不出来!”
而后,我听见了龙芮震怒的咆哮。“你不来就永远别来了。”
紧接着,是硬物砸在墙上的暴烈声。
我随便撩点水抹了抹脸,刚出厕所就看见一块手机电池躺在门口,走道上全是手机碎片,连不锈钢外壳都被他砸的东一片西一片。
一边收拾地上的渣滓,一边看他。“你还出去么?”
我知道我笑得不自然,努力了半天就是缓和不了已经僵化了的面颊。
“不出去了。”他绷着个脸。
“为甚么?”
不能否认,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是带点暗喜的。
“不为甚么。”
他拽过被子遮住自己,整个人成了一座山包。
收捡完他的手机碎片,送饭的李婶也来了,龙芮从床上一蹿而起。“李婶,你刚来的时候卫里明在干甚么。”
李婶被他吓得一呆。“……哦,他和佳夏在楼上,不知道在做啥子。”
龙芮又倒回床上,并不打算下来吃饭。
李婶戳戳我,小声问。“啷个了嘛?”
我笑。“没甚么李婶,今天的面包烤得很好吃。”
“呵呵,还是小杨嘴巴甜,来尝尝我新做的奶黄包。”
大婶被夸得眉开眼笑,也就无心顾及龙芮的异常。
“小杨啊,还没耍女娃儿?”
“还……还没。”
“我说的捏,怪不得今天都没出去耍哦。”
“为啥今天要出去?”
“今天不是啥子情人节的嗦,来的路上看到好多年轻人抱在一起哦,现在真是开放嘀很咧。”
原来如此。
我咬着奶黄包,看了看床上情绪低落的龙芮。
“连佳夏他们都在外边订了座,还要去吃啥子烛光情侣套餐捏。他们都不在,我今天就可以轻松点啦。”
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床上的鼓包明显动了动。
大婶照例搜了几件脏衣服就走了,我走近龙芮。
“知道你没睡,起来先吃早饭吧。”
“你吃吧。”
“我一个人吃有甚么意思,李婶做了小笼汤包喔,我偷尝了一个,真是好吃啊,快起来!”我推推他。
他扭了扭就是不起身,我掀开被子,摸摸他的额头,又摸了自己的。
“有点热。”
“被子里捂的。”
“不见得,如果是化疗引起的就麻烦了。”
拿来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他,他瞪了我几眼,看见我绝不妥协的眼神,只得把体温计插在腋下。
“唔,好冰。”
过了一会儿,抽出体温表,我看了看,正常。
他揉着夹了半天发木的胳膊。“我说没烧吧你还不信。”
“起来吃点饭增加抵抗力,你就是太虚了。”
我把他的被子一掀,扶他起来,他晃晃悠悠地又想往后倒,我干脆把他一把抱起来。
“啊啊,干嘛呀你!”忽然离地面远了许多,他吓得赶忙抱住我的颈项。
“谁叫你不起来。”
他胸侧的骨头很多,都暴在外面,硌得我的胳膊都不舒服。
“瘦得跟柴禾棒似的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