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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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姓氏,而是一直用着自己母亲的姓氏。
陆青丝不是六爷的亲妹妹,而是陆城和叶展在码头作混混的时候捡回来的弃婴。她的名字还是当时的陆老爷给取的,小姐一样地送进学堂里读书认字弹钢琴,十六岁那年却在百乐门一舞成名,成了上海滩最有名的交际花。听方萍说,这上海滩的达官贵人们,都以能和她舞一曲为荣,陆家的生意也不晓得有多少是经过她打通的门路。
方萍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感叹着这男人都好色,见了美女就忘了姓氏,什么话都讲了出来。我的心里却冰冷了起来,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丹青,那个被大太太她们逼迫着给人做妾时的丹青。十六岁之前的陆青丝应该也是个纯真不知愁的女孩子吧,一如当初的丹青,我用力的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吉的联想抛到了脑后。
“哟,今儿高兴,光顾着说话了,清朗,我请你吃饭,反正明天没课也要休息,你打个电话和你姐姐说一声,好不好?”“好吧”,我笑着点了点头,高兴的事有人一起分享,那种幸福的感觉会加倍,这些日子我很感激方萍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请你吧,刚才方修女给了我一些奖学金”,我站起身顺便拉起方萍。“真的呀,你可真行,这回苏雪莹可气死了,以前都是洁远拿的,这回她好不容易盼到洁远不在,却还是没有她的份,呵呵”,方萍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和洁远手拉着手往外走去,学校每隔半年都会评选出最优秀的学生,然后发些奖金以示奖励。以前几乎都是洁远在拿,我曾经问过方萍,以她的能力拿个第一并非难事,可她为什么总是拿第三。方萍笑眯眯的说,她能力有限,又不喜欢和人较劲,所以拿个第三意思意思也就行了。一旁的洁远却嗤之以鼻,说这只狐狸最喜欢的就是推别人去冲锋陷阵,她自己躲在一旁看热闹。
千年的老二就是苏雪莹,想来她被洁远和方萍夹在中间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洁远不在,我却觉得属于她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帮她看好。如果她回来知道苏雪莹占了那个彩头,一定会气个半死的,因此我更加拼命的学习,直到方修女非常满意的将这个红纸包交到我手上。
“走,打电话去”,方萍高兴地拉着我往门房走,那里有一部电话,供学生们使用。一路上陆陆续续的碰到不少下学的学生,有人跟我们打招呼,有人却装着没看见我们,扭着头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早就习惯了,方萍更是不放在心上。
“姐姐,我知道,我不会很晚回家的,啊?不用了,方萍家的司机会送我回去的,不用王先生来接了,嗯,好,姐姐再见”,我轻轻撂下了电话,回头对方萍一笑,“好了。”方萍做了个鬼脸,“有时候我觉得你有姐姐疼,真的很让人羡慕,可是听她唠叨的时候,我又觉得没什么好羡慕的。”
我忍不住一笑,“丹青才不唠叨呢,她只是嘱咐我…”我话还没说完,方萍急忙做了个认输的手势,“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完美无缺,行了吧。”我一笑,刚要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声音,“雪莹,真没想到,方修女竟然把奖金给了那个乡下丫头了,真是太过分了,她哪儿点比得上你啊”,“就是,就是”一阵附和声响起…
“行了,都别说了,她是什么东西,拿来跟我比”,门外的苏雪莹娇喝了一声,那些吵闹的声音顿时安静了起来,方萍眉头一皱,我对她轻轻摇摇头。“好了,别管这些不开心的了,我请你们去雅德利吧,我听我爹地说那儿新来了个法国厨子,做的鹅肝可地道了,咱们走吧”,苏雪莹招呼了一声。
外面顺时又热闹了起来,“雪莹,要我说,那鹅肝倒不重要,去看你的心肝才重要吧”,一个和我同班的女生娇滴滴的说了一声,其他的女孩儿都尖声笑了起来,苏雪莹“哼”了一声,“要你管,不愿意去就算了”,说完“咔咔”的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走,那些女生赶忙笑闹着追了上去。
“呸”,方萍轻啐了一口,“拿着肉麻当有趣,什么鹅肝心肝的,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了,恶心”,我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红包,“重点是这个,反正她是去恶心叶老七,跟咱们没关系。”方萍扑哧一笑,“说的是,那咱们去哪儿,对了,去贝克面包坊怎么样,那儿的起司最好了”,“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说起来洁远最喜欢吃那个了”,我笑着点了点头,和看门的张先生打过招呼后就和方萍往外走。
“回头馋死她,谁让这个丫头无情无义的一走那么久”,方萍一皱鼻子,然后拉着我上了她家的车子。“老周,去贝克”,她吩咐了一声,司机忙恭敬的答应了。“对了,你那个完美无缺的姐姐,什么时候和霍大哥结婚啊,他们都订婚很久了吧”,方萍随口问了我一句,我一怔,“喔,那个啊,可能等霍夫人和洁远回来之后,就办吧。”
“唔,那不等你哥哥了?”方萍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如果能的话,当然好,可是霍先生他已经不想再拖了”,“喔…”方萍点了点头。我假装整理书包,把头低了下去,墨阳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霍先生每每安慰我们说,碰到了这种事儿,有时候没消息反而是好消息,我和丹青虽然知道这话没有半点意义,却也只能这么想。
霍先生原本就打算在年底之前还找不到墨阳,就和丹青结婚,再这样拖下去,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丹青的心里一直很急,却不能说出口,我明白,张嬷明白,霍先生自然也明白,因此上个星期他突然和丹青说让她去培罗蒙挑婚纱,当时丹青是惊喜交集,而我收到洁远的信后才明白,霍老太太要回来了,而霍先生打算破釜沉舟了。
“小姐,到了”,司机恭敬的说了一句,我一抬头,果然贝克那红色的招牌就近在眼前,方萍和我下了车就往里走,门口的铃铛“叮当”一响,立刻就有系着雪白围裙的侍者迎了上来,我和方萍选了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点好了茶点,我们就随意而轻松的聊起天来,这些日子的担忧与不快,都随着洁远的即将归来而烟消云散。
尽管后面跟着的就是丹青的婚事,也许霍老太太还会反对,但我相信霍先生是真心实意对丹青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他母亲的。聊着聊着,我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盯着我们看似的,因此忍不住四下里瞄着,方萍见我这副样子,就笑着问我是不是因为请客花钱,心疼地坐都坐不住了。
“叮当”,门口的铃铛一响,我对面原本言笑晏晏的方萍脸色突然一暗,她不自在的侧过了脸,和我说了声,“清朗,我去洗洗手,一会儿就回来”,“喔”,我刚点头,她就起身匆匆地朝屏风后的盥洗室走去。我目送她的身影从屏风处一闪消失,忍不住好奇的回身朝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方萍看见谁了,脸色这么不好。
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让我一愣,竟然是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容貌清秀,一脸和顺地跟在一个一身藏清色西装的青年身后。那个男人带着一付金丝眼镜,肤色白皙,他镜片的光芒一闪,我吓得赶紧回过了头来,顺手抓起茶杯胡乱的啜了一口。
“小姐你好”,一个听起来有些别扭的柔软口音在我身边响了起来,我忍不住呛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日本女人正恭敬的站在我身边。见我抬头看她,她深深地鞠了个躬,吓了我一跳,正不知该做什么好,她又鞠了个躬才说,“小姐,我家先生想去你过去坐坐”,说完她肃手一指,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青年男子正举杯对我点头示意,表情温和,可整体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用了,我并不认识你家先生,多谢他的好意了,你请回吧。”那个女人一怔,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是看我毫无商量的表情也就没再多说,转身走了。那道灼然的目光一直刺在我身上,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就伸手捻了片蛋糕放进嘴里,转头望向窗外看着暮色慢慢降临,这时对面慢速驶过了一辆汽车,我看着有些眼熟,忍不住伸了头去看。
“小姐,你好,我是源清和”,一个略微有些低哑的声音在我身侧响了起来,我猛地转回了头,那个年轻的男人竟然站在了我的身旁,正冲着我微笑。见我回头只是瞪着他,他笑了笑,微微弯了弯身,“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完一转身,竟然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我心头一阵怒意,他是谁我不知道,可多少能猜出他是个日本人,尽管他中文讲得毫无瑕疵。可不管是我以前听墨阳说的,还是我来了上海之后经历的,我对他们一点好感也没有。看着他笑吟吟地坐在了我对面,一幅闲适的样子,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就想站起身走人,“云小姐,上次的舞会我也参加了,您和陆城先生那一曲舞,可是惊动上海滩呀”,那个源清和见我想走,就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我心里一怔,上次陆家宴会,那些租界的洋人也去了不少,可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谁认得他是谁,我皱了眉头,正想着不顾一切的转身就走,他转头向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笑说,“方才和您坐在一起的是方萍小姐吧?”这时候门口又是叮当响了一声。
我眼睑跳了两下,刚才方萍那难看的脸色从我脑海中一滑而过,“不是”,我下意识地答了一句。他一挑眉,“不是?难道您不是在这儿等她吗,那您在等谁?”他语调温和,可神情就仿佛在嘲讽着我不堪一击的否认。
我只觉得脸腾的一下涨红了,正想站起来大声说一句,‘我在等谁关你什么事’,就听见六爷清远的男中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她是在等我,原少佐,好久不见了。”我大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握住了我的手肘,轻巧的将我拉了起来,然后那只手就落在了我的腰间,轻却紧密地扶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