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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废后-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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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如今还是先由太医断诊。若确定是疫病,多半就要隔离了。”

贤妃德妃听得点头。

我让净雯唤卜太医去给冯若兰看诊,卜太医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冯氏确实有感染疫病之兆,这话一传开,顿时闹得人心惶惶,冯若兰越发惹人厌弃。

我便顺应众意,将冯若兰迁去了行宫最偏僻的凉萸殿,只留下从前常日伏侍她的几个宫人照顾。

如此又过去几日,闻得京师那儿街头巷尾疯传这么一句:冯妃霍乱,冯相奸佞,戾气尽出,世人皆亡。

这话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都传来了百里地外的行宫,至于皇城里头有何动向,就不得而知了,倒是太后听了这句,又有头风发作之兆。

彼时我正抱着筠筠在玩,听了这么一番话,只付之一笑。

又问方合:“京师那边,可照着我说的,把那药混在糙米馒头里散出去了?”

方合笑着点头:“娘娘安心,已经照办了。然而糙米馒头粗糙,也就乞丐会捡着吃。”

我点头:“有人捡着吃就好。”

**

很快就到了九月里。

这一夜正在哄孩子入睡,外头一迭连道万安的声音传进来。

我不料夏沐烜会披星戴月赶来,正要起身去迎,那头夏沐烜已经进殿来了。

见我手抱治儿在哄,夏沐烜伸手示意我不必起身,边走边轻声道:“安坐着吧。”

夏沐烜近前来,在我身边榻上躺下,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揉捏眉心,像是疲倦到了极致。

我赶紧让净雯端上来小厨房一早炖下的无花果杏仁汤,推一推夏沐烜:“一路赶来劳累,用些汤水吧。”

夏沐烜握一握我的手腕,端起来汤水几口饮尽。

我顺手拿帕子给他擦了擦了嘴角,又擦了擦手,问道:“怎么这么晚还赶过来?”

夏沐烜单臂拢住我,探头去看睡熟了的治儿,喃喃道:“今日怎的这样听话?肯好好睡了?”

我道:“大约玩太累了。午后那会儿,还一个劲拽着芷媛,让芷媛陪他玩呢。”

夏沐烜神色松动下来,闷声笑:“他倒人小鬼大。”

我莞尔,伸手抚抚治儿乌溜溜的短发。

夏沐烜看得得趣,亦伸手去摸孩子的头,治儿大约闻惯了他身上那股龙诞香味,睡得朦朦胧胧那会儿,像是意识到了,突然睁开眼,伸手要夏沐烜抱。

想来夏沐烜之于他,就是那个会抱着他逗他玩的父亲了。

我顺势把治儿递给夏沐烜,随口问:“京都疫情好转了?”

夏沐烜抱着治儿原地踱了几个来回,边走边深深睇我一眼,反问:“你猜?”

我道:“还用得着猜么?若不得转圜,你如今哪能过来行宫这儿?”

夏沐烜笑起来,又问:“陆毓庭这样的国手,日夜苦心专研,愣是开不出方子,末了竟是从几个乞丐身上,找到了破解法子,你说怪异不怪异?”

我垂眸淡笑:“如此方显天佑皇上。”

夏沐烜望着我,笑容一点点绽放开来,如秋日开得饱满的石榴花。

转而又握着孩子的手亲了亲,道:“如今疫病已解,朕也能安心许多。”

我看他神色是真正的如释重负,猜测让他安心的事,只怕不仅仅是这一桩而已。

然而那些都是朝堂中事,我总不能过问,于是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②更。

第九十章

睡下后只片刻功夫,还不到三更,外头就有喧哗声传来,动静不小,倒像是兵器甲胄相碰撞的铿锵声。

御林禁卫军非诏不得闯宫,如今已是深更半夜,倒生出这样大的动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披衣起身后去殿外瞧状况。

刚转过内殿通往正殿的殿门,正殿六扇严丝密缝通天入地的棱花长扇朱漆宫门中的两扇,就被推开了。

咯吱一声悠远深响。

门打开,先是十二名禁卫军进殿来,分两列守住殿门。尔后在一阵极富规律的拐杖拄地声中,太后一身藏青常服在身,由竹息搀扶着进来,神情端肃高彻,如同神祗。

太后进殿来,旁的话并不多说,就朝竹息抬抬下巴。

竹息悲悯地睇我一眼后,从袖中掏出个卷轴来,展开后念道:“太后懿旨,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既不能见容它子妃嫔,且惑天子乱国政。牝鸡司晨,岂可母仪天下,垂范世人?今忍痛废之,中宫所出亦属妖异,即刻杖毙!”

这就是说我阴狠恶毒,既容不下皇子,亦容不下妃嫔,且还干政祸国的意思了。

一字一句,俨然数尽我历历罪孽。

我并不跪下,亦不动怒,就直视太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不欲辩驳。只是废后诏书上,唯有太后一枚印章可不够,须加盖玉玺金印才是。”缓一缓又道:“臣妾尚居中宫,太后如今就带人破宫而入,莫不是要私下处置臣妾么?”

太后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怒气,头也不回问跟进来的卜太医:“告诉皇后,冯更衣是如何染的病?也让皇后去得明白!”

卜太医哆嗦着手脚正要叩首回话,有掌声从内殿传出来。

太后见了夏沐烜,脸上换过无数个表情去,然而她到底历经宫闱争斗数十载,很快就平静了神色问夏沐烜:“皇帝你既已来了行宫,缘何不遣人通知哀家?”

夏沐烜神色淡淡,脸上甚至有笑:“朕也是想听听,皇后究竟有何错处,让太后震怒至此?”

口气玩味,仿佛在说无关痛痒之事。

太后想也不肯轻易放过我,旋即冷了脸,一拐杖敲在大理石地台上,一脸肃然向夏沐烜道:“中宫恶毒,哀家真难以启齿!当日皇贵妃滚落台阶难产,哀家事后想想,总觉得不对劲,如今行宫又无故有妃嫔感染疫病。如此接二连三,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又是什么?哀家的好侄女,竟一而再再而三行凶害人,闹得阖宫不宁。狠毒至此,可能母仪天下么?”

太后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满腔的愤怒,几个深呼吸后平复下去稍许愤懑,又道:“皇帝你既在,倒也好。如今这废后诏书,只差你一枚玉玺金印了。”

转而又冷目向我,手下凤杖敲得沉响:“左右哀家还是那句话,国不可因妇人而乱!否则,纵使他日天下人不对我们母子口诛笔伐,先帝那儿,列祖列宗那儿,哀家也无从交待!”

太后轻易不会踏足妃嫔宫室,如今带禁卫军强行闯宫,执意要法办我,大约实在是气怒到了极致。

我隐约猜到是什么缘故。

正巧那头夏沐烜突然问卜太医:“冯更衣的病,治得如何了?”

这么突兀一句,卜太医一时半刻都没能回过神来。

待夏沐烜的视线扫过去,卜太医小心觑一眼太后,耷拉下松乏的眼皮去,中规中矩道:“臣无能,至今未能研制出好方子,令风更衣药到病除。”

夏沐烜不置可否,就问太后:“陆毓庭已经研制出了治愈疫病的良方,太后可想过目?”

太后乍然听闻下,面上俨然有欢喜闪过。

到底她城府深,很快就掩去了,施施然赞道:“陆毓庭不愧为国手,是个有能耐的。”转而又换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向夏沐烜道:“如此也算解了京都困局,当好好记他一功了。”

夏沐烜点头:“有功该赏,有错当罚,这个道理朕还拎得清。”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太后那样的警觉人,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言下之意,淡淡道:“皇帝有自己的主意,自然再好不过。”

一壁说,一壁由竹息扶着在正殿凤椅上坐下。

在凤椅上落座,太后神情肃穆望带过我,尔后垂眸望向手中金杖的凤首,缓缓道:“方才皇帝问起来,皇后究竟有何错处。此事哀家说了,皇帝大约也不能尽信,不妨听听卜太医怎么说。”转而又道:“皇后自回宫后,确也克谨,待哀家亦不可谓不用心。然而——”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身居中宫,却不能抚循它子,亦不容宠妃,与吕后霍氏可有异?”

夏沐烜不予评论,只朝殿门口列着的两队禁卫军摆摆手指,示意其退散。

太后大约也不急在这一时,就点头准了。

禁卫军这才齐齐退出殿去,一殿的宫女内监也跟着纷纷退散。

彼时只剩下我跟夏沐烜,以及太后、竹息与卜太医。

竹息一个眼神过去,卜太医苍老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开来:“臣查得,皇贵妃当日滚落阶梯难产,并非意外,而是玉鞋被人做了手脚。”

太后听得满意,就点头了,又问:“那么冯更衣那一桩呢?”

卜太医道:“冯更衣染病,乃误食带疫毒之物的缘故。”

太后望着我冷笑,问夏沐烜:“皇帝可听清楚了?”

夏沐烜垂眸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嗤地一笑,对卜太医道:“且说下去。”

卜太医道:“至于这两桩是否系皇后所为。”他叩首到底:“恕臣愚钝,实在没有通天之眼,无法窥得此间真实。”

太后听得眉心连连耸动,一旁竹息方要开口斥责,太后咚一声敲下凤仗,逼问卜太医:“你在太医院为医上了年月,莫不是连脑子也钝了?”

夏沐烜却笑起来,很快又冷下脸去,沉声向卜太医道:“太后既要实话,那你不妨如实道来。”

卜正越发低伏了身子:“臣当日,其实是受命于太后,在宸华妃的催生药中,额外加了一剂药。”踌躇一片刻又道:“因太后嘱咐,务必做到去母留子。”

去母留子!

夏沐烜将这个词玩味般念了数遍,问太后:“太后怎么说?”

太后气得胸口一阵阵剧烈起伏,像是难以置信到了极点。

这也难怪,卜太医是她心腹,如今反口相咬,换了谁都气愤。

太后气不可遏。

一旁竹息已经跪下了,向夏沐烜道:“皇上,太后看顾宸华妃跟四皇子,耗尽心血,无缘无故怎会存下加害之心呢?万万不能的。见宸华妃怀胎,太后高兴还来不及。如今卜贼这样子中伤太后,难保不是受人唆使的缘故啊。”

竹息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我,我只岿然不动站着。

夏沐烜听得阖目,长久的静默后突然开口:“既如此,那就一并说开了。”对卜太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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