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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废后-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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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孩子醒来,我让品儿元儿她们从院子里摘来枇杷,捣成果泥,拿小银勺子一点点喂给筠筠吃。

大约是那果子甜,筠筠吃得只不肯停嘴,治儿在地毯上爬了一晌就累得停下了,大约是瞧见我抱筠筠不抱他,脸一憋就要放声大哭。

净雯向来疼治儿,难得嗔我道:“娘娘只顾着照顾公主,竟浑不管咱们皇子了。”

我笑,望着治儿道:“我是烦了跟着你东奔西跑。”

治儿像是听得懂似的,扑棱着小手向我。

我从净雯手里接他过来,跟筠筠一左一右抱着,朝净雯努努嘴:“这果子新鲜,也给他喂点。”

净雯笑:“咱们的嫡皇子这样子活泼,跟皇上小时真像极了。”

我笑而不语,望望一旁榻上睡得正沉的灏儿,见他身子半翻,一条腿还有模有样地翘在锦被上,忍不住笑:“这一个瞧着就是会享福的。”

净雯听得得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自孩子出生后,净雯待孩子用心,只怕我这个生母都望尘莫及。我隐约猜到是何缘故,然而也就只存着心思,言语上倒从未提起只字片语。

这么说说笑笑,正得趣时,殿门那头一人叹道:“知安乐方值千金,朕如今是真真明白了。”

见是夏沐烜来了,净雯赶紧屈膝请安。

夏沐烜就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指,目中有宁和满足的神采。

他望着我,笑得如破春风:“远远就听到这儿的笑声了。”

我却只能苦笑:“皇上恕臣妾无法请安了。”

彼时治儿正一个劲地在我怀里扭来扭去地玩闹,惹得筠筠也不安生。

大约是我那样子狼狈,夏沐烜撑不住笑:“清清平素最是沉稳,原来也有今日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

他那神态亲昵,我不由得怨道:“哪有这样的人,只顾站着说风凉话么?”

夏沐烜被我怨怪一句竟也不生气,就笑着连连拍额,赶紧上前来抱了扭股糖似的治儿过去,净雯又抱了筠筠过去哄。

我望着治儿颇苦恼:“明明一胎所出,怎的这一个竟这样好动?”

夏沐烜沾沾笑:“皇子好动是好事,朕瞧着极好。”

我无言,舀了勺枇杷果送到治儿嘴边,对他道:“你再不许闹腾,母后给你果子吃。”

不晓得是不是多胎所出的孩子比寻常孩子知事早些,治儿居然听得懂,还笑了。

夏沐烜看得颇惊奇,我见治儿难得听话,就顺势把一勺子的枇杷果塞进他嘴里。

哪里料到刚将果肉塞他嘴里,治儿就“噗”一声吐了我一身。

我气得发愣。

夏沐烜却扬声笑得畅快,洋洋得意道:“这是个有气性的,不愧是朕的儿子。”

净雯一贯疼治儿,难得地奉承道:“子随父性,真再好不过了。”

夏沐烜听得越发兴起来。

晚上夏沐烜就宿在了我宫里。

闲聊间听得他说,西南安平侯属地民风彪悍,又多产良驹,将士惯于在马上征伐,素有铁骑之称。

我听出他这话里的隐忧来了,慢慢将心头澄明泯灭下去,淡淡道:“臣妾读史,闻得前朝时,曾有过几次大的疫病,所到之处,禽畜无一幸免。大约西南那儿最多禽畜,也担心这个。”

夏沐烜闻得我这一句,双目微微眯起来。

我只当随口一句,说过嘴也就罢了。

不出半个月,果真有八百里急报,从西南安平侯属地快马加鞭而来。

彼时夏沐烜正在看我喂孩子喝粥,看完书信猛地一掌拍在案上,惊得我跟治儿齐齐望过去。

夏沐烜极力压下兴奋安抚我:“无事。”伸手抱过去孩子,语意深长道:“父皇为治儿,可谓心思用尽啊。自然,也是你母后的功劳。”

我心下明了,然而也只当过耳的话,听过就罢,并无半分居功的自得。到底一场祸患因我而起,却不得不做,毕竟我也有想要护着的一切,我只能周全自己。

***

三日后,杨卉突然过来我宫里抱怨:“金丝血燕是正一品妃才能享用的东西,宸华妃何德何能,竟能日日享用这样的好东西?不是逾矩,又是什么?”

我听得无奈:“那是皇上太后格外开恩,赏赐予她,荣淑妃莫不是要本宫去跟皇上太后讨问?何况荣淑妃你有孕时,皇上也赏下过你许多好东西,如今宸华妃她正在孕中,皇上自然格外体念些。”

彼时贤妃也在,就道:“淑妃你也不要吃味,皇上太后格外破例,自然有皇上太后的道理。好歹宸华妃出身侯府,循例比之公卿家的女儿,也还要尊贵三分。六宫妃嫔,比她更贵重的,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杨卉冷哼:“小小侯府女而已,算甚尊贵?且她这个临淄侯亲妹的身份,还不晓得是真是假呢!”

我料得她是因为近来被安芷容抢尽风头,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于是沉默。

难得德妃道:“左右皇上太后要宠她,旁人说破嘴,可有用么?”

这是实话,杨卉听得沉默下去,然而脸上暗恨犹在。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的哈。

第八十八章

事情去后没几日,这日早起后难得得空,正由净雯方合陪着,在日头下晒书,小回子火烧眉毛似地跑来后院,劈头盖脸就道:“娘娘,出事了。”

我听得一愣,净雯先我道:“怎么这样慌张?好好说话。”

小回子道:“方才奴才听得,宸华妃早起后在院中赏花时,不小心从阶上滚了下去,这会儿……”

滚下台阶?如此孩子安能保得住?更甚者,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我忙问:“皇上呢?知道没有?”

小品子点头:“皇上已经去雍华宫看顾了。”

我扔下手中书册,携了净雯赶紧过去瞧状况。

进去雍华宫正殿一看,夏沐烜果然已经到了,此刻多半是闻得内殿安芷容痛苦的呻吟声,脸上隐约露出焦虑神色来。

我上前去朝夏沐烜屈屈膝,着意安慰两句后,那头卜太医疾步出来,脸上有无言的焦灼,哆哆嗦嗦问夏沐烜:“皇上,娘娘只怕会难产。母子若只能保全一个,是该保大人呢,还是孩子?”

夏沐烜目中有寒气凝聚,冷厉一道投在卜太医身上,良久的静默后,淡淡吐出两个字:“孩子。”

我听得指尖一颤。

安芷容自进宫始,一路盛宠无人能遏其锋芒,我总以为夏沐烜待她,多少是有些情分的,纵使那感情不抵冯若兰盛宠之时,然而到底安芷容是宠妃,又为新宠,夏沐烜总没有轻易舍弃她的道理。

再一想就自嘲开了。

后宫女子再如何得宠,如何尊贵,比之皇嗣,孰轻孰重,哪里还需要掂量?

一眼就能看得明白的事。

然而我还是觉得齿冷,于是微微垂下头去。

突然夏沐烜喃喃道:“清清,朕晓得你心寒,可朕需要这个孩子。”

我抬头迎上夏沐烜的视线,终究还是被他看得无言。

能说什么呢?

我们谁也不是圣人,都会自私地维护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于我如此,于夏沐烜更是。

我没有立场苛责。

***

安芷容诞下的是个足七月的健全男婴,而她本人,终究还是未能熬过生产后的血崩,死在了雍华宫的一殿繁华中。

我带着一夜的秋凉回到静德宫,只觉得脑仁酸疼无比。

净雯注目我许久后道:“娘娘这是在为宸华妃不值么?”

我沉默。

长久的寂静后,净雯按住我的手,意味深长道:“宸华妃此番从阶上滚落下去,能保住皇子已属万幸。”顿了顿又道:“大约于她而言,这结果也未尝不好。”

我感叹:“人去楼空,好不好的,死后都已成枉然,可真值得高兴么?”

净雯道:“然而宸华妃能诞下皇上的骨肉,于她只怕就是莫大的满足。且有了皇子,皇上心里头,总能留她一席之地。”

我听得微愣。

是啊,我竟忘了,自己不爱,却不代表别人心中亦无爱。

我想起来先前的几次宴席上,乃至阖宫请安时,安芷容投向夏沐烜那眷恋如织的朦胧目光,偶尔夏沐烜望向她时,她脸上羞怯幸福的笑。

这一切我并不陌生,亦曾经历过。恋爱中的女子,大抵就是如此了。

我突然望着净雯自失地笑起来:“我原先还感叹她命比纸薄,如今看来,恰恰相反。她生时得尽恩宠,死后又能留下一子给心爱之人。这一生,总算没有白白来过。”

纵使往后夏沐烜与她兄长临淄侯反目,总没有将这账记她头上的道理。

生时,夏沐烜待她不可谓不好,死后,又有孩子留给夏沐烜惦念,大约于恋爱中的女子而言,总值得了。

这样一个生如夏花的女子,哪里称得上薄命?

比之我心中无爱,比之后宫诸女渴望君恩而不得,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净雯想是怕我多心,就宽慰我:“这宫里头,真真假假的事太多,只用眼睛瞧,想也瞧不清。娘娘不必忧虑太多,皇上…心思深,旁人轻易摸不透,因而这宠不宠的,也不见得就如眼前看到的这般。”

我摇头:“人心都是肉长的。宠与不宠,爱与不爱,谁又说得了准。算了,如今我也只能扫自家门前雪。旁人的事,操心太多未免显得矫情。”

净雯望着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安芷容在世时得尽恩宠,此番又因难产而死,仅留下一子给天子思念,夏沐烜见子忆母,遂破格封安芷容为皇贵妃,按足礼仪荣葬,给予安芷容死后余荣,也示对临淄侯府恩宠。

此诏一出,安芷容所出的四皇子尹鸿益发尊贵无匹,兼尹鸿还有临淄侯这个舅父为靠山,又养在太后宫里,朝堂乃至后宫的气氛日益微妙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京师蔓延开的一场瘟疫。

此疫病相当骇人听闻,据说一人得病,必传染全家,染病者十存一二,可怖之至。

夏沐烜为此事大伤脑筋,整日整夜召群医商量对策,可惜始终无果。

我听得亦心惊。

连陆毓庭这样的国手都束手无策,只怕真是山雨欲来了。

未免波及宫中女眷跟皇嗣,夏沐烜即刻下诏,遣内庭禁卫军统领顾守成,护送太后跟后妃皇嗣去往京郊行宫躲避疫症。

顾守成是良妃从弟,良妃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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