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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废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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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得趣,太后撑不住笑,我少不得赔笑。

出了颐宁宫,背心早已湿透。天气虽已入秋,风一吹嗖嗖范冷。整个颐宁宫在浓荫蔽日下,越发显得阴寒森冷。

冯若兰的沉寂渐渐不再为宫人津津乐道,在这异样的平静中,中秋降至。因着诸王在京,夏沐烜的意思是要大办,我自然得照办。

这一日正在翻看印寿海差人送来的礼单,方合近前来悄声向我道:“娘娘,冯氏这几日不知不觉问内务府要了不少兰花去,奴才瞧着不大寻常。”

“兰花?”

“是,印公公那头来的话,说新培的十多盆兰花都被搬尽了。”

这个季节并不是兰花遍地盛放的日子,新培的几株,多半是为了投夏沐烜所好,如今尽数被冯若兰要了去,怎会毫无缘故?

虽说冯若兰如今尚在禁足中,然而中秋那日阖宫欢庆,她那禁足是否会解,不到事情临了,谁料得到呢?

方合眼中隐约有焦虑神色,我没立即吭声,只直直望着他,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那一手临摹技艺,能到今日这大成地步,花了不少年罢?”

方合愕了愕后,垂下眼皮讪笑:“奴才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让娘娘见笑了。”

我摇头,神情郑重起来:“这你不用谦虚。那样的手笔,没个十来年,想来是成不了的,我日日练字,自然明白。”

方合依旧讪笑,也紧张。

我将手里的礼单又翻过一页去,偶尔在眼角视线里瞥他一眼,见他神情拘束前所未有,终是不忍心,轻声道:“我如今还能全心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脸一侧直视他:“别让我后悔。”

方合跪下,叩首后迎上我的视线:“奴才誓死效忠娘娘!”

他的神情是坦然诚挚的,由不得人不信,我半晌后点头:“起罢。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好,不必告诉任何旁的人,明白了?”

“奴才省得。”

中秋夜宴设在了紫宸殿,紫宸殿寻常并不设宴,只中秋除夕这样的大日子例外,郑重热闹可以想见。

在一殿的歌舞升平中,仿佛整个重华宫也有了那么点人月团圆的喜乐美好,然而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不过都是错觉罢了。

因是半家宴性质,宴上只有宫中女眷,寡居的荣王妃跟荣王一双儿女,外加各藩地王侯。

宴开后,先是我跟夏沐烜率众向太后敬酒,继而就是皇子皇女向太后磕头讨赏,一派天家和睦的融融之态。

吃了半晌酒,太后困乏先离了席。

赵氏、珞容华、顾氏因着前番的事被牵连,罚了闭门思过一月,此番出来,赶巧碰上这样的大热闹,倒一反既往乖觉起来,收敛得全不似平日的嚣张模样。

我假借与贤妃闲聊,凑近她低声道:“我瞧这情势不大对劲。”

贤妃睇我一眼,那一眼多有了然。

说话间,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赵氏举着酒杯近前来,一双丹凤眼颇具风情,视线只落在我身上片刻,复又投向夏沐烜,道:“臣妾前番糊涂了脑子,冲撞了皇后,这一月间痛定思痛,日日抄写诗词经文以求皇上宽宥,亦不忘时时为皇上祝祷。如今见皇上圣体康健,臣妾就安心了。皇上可不要再生臣妾的气了罢?”

说完屈膝要跪。

赵氏虽比不得杨妃那样恣意妩媚,然而体态婀娜,肌肤亦白,此番摆出一副可怜模样,夏沐烜重罚过后到底心存不忍,伸手扶她一把:“你能知错就好。”

侧脸看我,我只平和笑:“是啊,知错能改,也是好的。”

夏沐烜颇欣慰,笑着握一握我的手腕。

那头珞容华亦托着酒杯近前来,谦卑着神情屈膝:“今夜乃中秋月圆夜,臣妾唯愿皇上安康万福。”

她身量不算高,身量倒纤侬合度,最好就是肤如凝脂,俨然一个娇小美人,难怪夏沐烜赐了她“珞”的封号。

相比赵氏冲动,珞容华要含蓄精明太多,否则上回就不仅仅是被罚俸一年这么简单了。

她来敬酒,夏沐烜就笑着举杯饮了。

这只是开始,敬酒一轮后,赵氏嗔道:“臣妾听闻民间有中秋拜月的习俗,只是不晓得灵不灵验呢?”

珞容华一壁为夏沐烜斟酒一壁吃吃笑:“臣妾亦听闻嫦娥是在八月十五奔去的月宫,可惜了那样的倾世美人。”

夏沐烜今夜喝了不少,隐约已有五分醉意,听她二人一人一句软语得趣,嗤地一笑:“这有何难?朕带你们去往观景台眺月就是。”

紫宸殿本就居重华宫高处,观景台又在紫宸殿顶,正对华清池,是观景的绝佳所在。

夏沐烜兴致盎然,伸手过来牵我的手:“皇后随朕一同去。”

他神情暧昧,我不由得尴尬,忙以言语缓解:“臣妾倒不想扫皇上兴致。”视线扫过殿中众人:“只是撇下一众王侯内眷独自离去,到底有失天家礼数。”

夏沐烜想了想,点头了:“那就让众卿随同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且观景台的风景再毫不过,寻常只怕见也见不到。”

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同着一道起身。

登上楼顶,即使先前没有赏月的心思,此刻也不得不感叹,这重华宫紫宸殿的观景台果真名不虚传。

中秋的月色是极好的,漫天挥洒下,华清池的粼粼波光堪比满天星辰,天与地一线相接,灿然动人心魄。暖风送来华清池凉爽一泓,带着月色下烟波浩渺的清气缭绕和清甜桂香,将整座殿宇蕴染得如同仙境般,渺渺然难以尽述。

衣袂鬓发吹拂间,隐约都是清幽恬美的芬芳,那是御花园送来的暖风一缕,让人迷醉神驰。

我望着满月下的重华宫,怔愣得没能移开视线。

神驰间,依稀有小船一尾,仿佛从天边飘荡而来,悠悠然而来,船头立着一人,周身有碧荧荧的细小弱光萦绕,闪烁间,引得众人连声惊叹。

从观景台望去,只依稀瞧见一个纤细身形,然而今夜风不算小,吹得那人衣袂飞扬如谪似仙,似要消失在那水天一色处,即便瞧不清模样,亦能想见那般绝代风华。

那女子一壁掌船一壁轻声吟唱,是首我从未听过的陌生曲调,带着三月小雨纷纷的浅淡愁肠,并不是多婉转的歌喉,却意外地直击心底。

我在瞬间的怔愣后,心头没来由突地一跳,多少已经能猜到今夜唱的是什么戏了。

侧脸去看夏沐烜,果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久违的痴迷神情,带着似信仰般的炙热。那视线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深,仿佛天地间再存不下任何人,只剩他二人缠绵相望。

冯若兰的这招东山再起,果真分量十足。

第五十三章

崔钦叩首到地:“此番是臣考虑不详,还请皇后责罚。”声音平板无奇,一如他的长相。

我望他良久后淡淡道:“算了。杨淑妃母子平安也有你头份的功劳,本宫不是赏罚不分之人,往后记牢靠了就是。”

“谢皇后恩典。”

于是示意他二人起身,进内殿去。彼时杨妃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与夏沐烜一壁看孩子一壁软语,脸色虽疲惫,却也骄傲。

偶尔有只字片语飘出殿来:“皇子的眉眼,真真像极了皇上呢。”

“朕的皇子,自然像朕了,都是你的功劳。”夏沐烜的笑声中透着无限满足。

杨卉嗔道:“皇上哄臣妾高兴罢了。”

我静默片刻后进殿去,看了看孩子,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瞅着再待下去亦尴尬,于是起身告辞。

回宫路上思绪繁杂难以遏制,看着杨卉那个孩子,我在想,我的那个孩子,倘若能够长大,会是何种模样?

回到静德宫,心潮非但未平,反而左突右撞越发让人无从适从起来。这辈子,就要这么漫无目的过下去了?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么?

栖鸾殿即使没有瑶光殿的金芒逼人,亦不比漪澜殿的翠玉满地,可到底是中宫正殿,亦华贵气派。雕栏玉栋,华美如斯,却再冰冷不过,没有一丝温度,一如我此刻的心境,孤单得近乎周身泛冷。

思索间,有人悄悄进殿来,想来是怕扰我睡眠,步子放得极轻。然而那脚步声我很清楚,是方合。

阖眼问:“什么事?”

“奴才该死,扰娘娘清净了。”

“没事,本来就没睡着。有事直说罢。”

方合没吭声,正纳闷着,手心里猛然多了个纸团,不觉一愣。

方合自顾自道:“奴才想问娘娘,咸福宫有喜,咱们宫里头送什么礼去恭贺?”

我一壁打开纸团来看一壁道:“库房有块羊脂玉成色不错,寻出来让工匠打一块璎珞圈,给皇子保平安再好不过。”

嘴上在说话,眼睛一行行扫过那纸上的字:谋而后动,以静制变,莫慌。

字迹俊逸是从从前见过的,想了想,脑中有火星一点溅上。

是他?!而方合,竟是他的人?!

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方合,心头一阵疾跳,脑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去。想起先前去普安寺祈福,身边除了明慧就只有方合跟着,能不惊动一人传出消息去,除了我身边几个近人,还有谁办得到?

回想起来,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原来当年的一次无意救助,于旁人而言,也是早有谋划的。

一时间愣得话无可话。

方合在那当口已经恭恭敬敬应了声是跪下了,问:“娘娘,这礼是否薄了些?”

我自然晓得他跪下是为了什么,到底欺瞒我就是不忠不实,倘若不是急于宽我的心,想来这会儿也不至于曝露身份。

藏得这样严实,莫怪净雯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开口时,喉咙几乎有些干哑:“本宫记得,先前去…普安寺时,带了些首饰去礼佛,如今还剩多少?”

“已经尽数送给各宫了。奴才忘了禀告娘娘,奴才有罪。”

我半晌不语,再开口时声音越发压低下去:“巧馨跟明慧先后去了,净雯如今任尚仪,素来琐事缠身。此事…就只你一人知晓了,是不是?”

方合神情郑重:“是。除了奴才,再无他人。”

我无声无息松了口气,闭目思索须臾,缓缓道:“四位王侯进京时,仿佛都有送礼来贺本宫有喜?”

方合愣了愣,明白过来了,细细数来:“临淄侯送的那尊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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