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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废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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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外头风雨声四起。

一阵响雷声中被突地惊醒,醒来后才知道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汗,连背心都是湿冷的,风像无形的手穿纱而来,没来由得让人觉得不安。

喊一声“净雯”,净雯打帘进来,一壁走一壁道:“娘娘必定是被外头的风雨声给吵醒了。这会儿离天亮还早,您再睡会儿。”

她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直觉不好:“出了什么事?”

净雯踌躇再三,终是说了:“方合那儿方才来了消息,说宸妃醒了,知道小产后哭得不轻,皇上亦伤心,又听了去审刑司查验那名太医的回禀,当即就下了旨。”

“什么旨?”

她一脸的不忍,见我脸色不好,也不敢十分欺瞒,轻声道:“是绞刑。”

我只觉得脑壳如被针刺一般,疼痛一点点漫进脑仁,再传递给四肢,手脚先是轻轻地颤,继而震颤。

脑中轰隆作响的片刻里,竟然还晓得要穿衣。

净雯慌了:“娘娘要做什么?”

“我去颐宁宫求太后。”

她情切,不住口地劝:“娘娘这会儿求太后也不见得有用。且奴婢听方合的意思,仿佛太后被扰得头痛,服了药一早睡下了,这会儿如何传得进话去?必然是要等到明日天亮了。”

就算我可以等,也等不到天亮了。

当下也顾不得束发,穿好衣裳趿了鞋子就走:“那我们去求皇上。”

在虞宸宫偏殿等了许久,夏沐烜才从内殿出来。

只一夜,他的下巴上已经布满了青色胡渣,眼眶亦红,然而眼中戾气犹未散尽,亦哀伤。

许是不忍见我怀着身孕还长久跪着,片刻的静默后,终是上前来伸手扶我一把:“地上凉,起来说话罢。”

我不肯,往后挪了挪,道:“臣妾恳求皇上开恩。”

他愣了愣,目中戾气未除,旋即又添了一重,迫使我:“你要替犯妇求情?”

我凄凄:“在臣妾身边积年,她的人品臣妾再清楚不过,断然做不来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且此事疑点重重,臣妾万祈皇上重新彻查,不使一人冤没。皇上,这话可是您亲口说的。”

“是。然而如今证据确凿,卜太医已验明,犯妇双手确实沾有附子粉,这又如何解释?”

我无言。转念一想,道:“这点臣妾不想狡辩,巧合也好,误会也罢。臣妾今夜前来,只想恳求皇上再宽限三日,只消三日,倘若查无别情,那么皇上到时候再下旨,也无不可啊。”

夏沐烜眉心微微一动,盯着我的目中一点淡漠一点犹疑。

我又道:“古来多少冤屈人,都是因着草草了事而枉送了性命。皇上于政事上一贯清明,必定不忍见人无辜受死的,是不是?”

我的神情是凄惶的,映在他的双目中,自己瞧着都有些可怜。

他眸中有不忍神色泛上来,我正要再劝,宝娥一脸惊惶地奔出来,哭道:“不好了,皇上,娘娘哭死过去了。”

夏沐烜眸中一紧,视线审视般扫过去,闭目须臾复又睁目,神情决绝:“朕口谕已下,再无收回的道理。此事再不必提了,你回宫去罢。”

说完再不看我,转身进内殿去。

我只一动不动跪着,看着那明黄一色消失在朱红菱花长门后头,心中茫然得想哭。

,,我竟然救不了你。

风从漪澜殿的正门穿堂而来,些许的静默后,净雯进殿来扶我,我借着她的手起身,一步步往外走。

虞宸宫的飞檐翘壁,平日看来雕栏玉栋,此刻在这狂风雷鸣中,益发瞧着像魑魅魍魉,正吐着殷红信子欲将人吞食入腹。

我在那风雨狂作雷电交加中,一级级下台阶去,却不晓得踏中了什么,脚下一滑,一个不稳硬生生摔了过去,一阵滚落后,伴着净雯一声恸喊,整个世界在剧痛中归于平静。

吞噬了般。

作者有话要说:行到山穷水尽处,坐看风起云涌时

42、第四十二章

42、第四十二章

三日后的那个清晨,我在一殿的苦涩药香中缓缓醒来。

小腹的平坦跟刺痛告诉我,我的孩子,已经在那个暴雨之夜没了。

我在醒来那一刻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恸声抱怨,只一点点望进帐顶绣凤的金色纹路里去。那样鲜活的纹路,鳞鳞凤尾金芒熠熠,从前看来只觉得富贵奢华,情上心头时,也曾有那么片刻的遐想,遐想那一缕缕纹路,或许就真是凤凰于飞的好兆头了。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只想放声大笑,笑着从前的无知跟懦弱。

是啊,我是皇后,也曾手掌权柄,可我是否真正懂得,这权柄究竟意味着什么?

其实并不十分明白,也正是因为不明白,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巧馨相继不明不白离我而去,连同腹中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夏沐烜的承诺,终究成了预料中的一纸纸鸢,我甚至不愿意去苛责,也懒得苛责。

这一刻,我是这样清晰而深刻地懂得了,在这个宫廷里,只要拥有权利,也唯有拥有权利,才能护要护的人,报要报的仇!

所以从今往后,我要权利,也只要权利!

至于冯若兰,我岂能容她活得安生!

十指划过床上铺着的青玉篾嘎嘎响,净雯打帘进来,见了我的神情,不由得一怔,须臾后轻声问:“娘娘醒了?”

“方合呢?”

“正在殿外候着。”

“让他过来。”

净雯不敢耽搁,立马去唤方合进来。

方合进来时,眼眶犹有些红,我的视线轻轻带过他,复又看向帐顶,道:“的尸首是不是被扔在了乱葬岗?”

方合垂眸,哽咽道:“娘娘放心,奴才塞了些银两给收敛尸首的小内监,已让他寻着一处悄悄将姑姑葬了。姑姑地下有知,情知娘娘如此待她,必定感怀娘娘深情。娘娘身子虚,切莫太伤心了。”

我半晌默默,几个深呼吸后平复了胸口酸楚,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想了想,又道:“太后听闻我小产必定担心,你去颐宁宫传个信,就说我如今已经醒了,让太后宽心。”

方合忙道:“是。太后自那日大雨后,有痼疾发作之势,又听闻娘娘失子,更加伤心难耐,如今躺着再不能理事。皇上一头要顾冯氏,还有咱们这儿,又要忧心太后的病,当真□不暇。其实冯氏失子,太后倒不曾说什么,可娘娘怀的到底是嫡皇子,听闻也传了皇上去责问,只是终究…皇上这会儿,只怕也伤心。”

接二连三失子,他自然伤心,然而他的痛也不过如此,又能伤心多久?

再一想,太后在这会儿痼疾发作,总觉得不大对劲,然而这点疑惑一冒上来,很快就被强行摁了下去。

必定是我想多了。

如此再不说话,只挥了挥手,让方合去了。

净雯在一旁静静听了片刻,见我久没有开口的意思,轻声劝:“逝者已矣,娘娘保重自身要紧。”

我只木然望着帐顶,不语。

她望我半晌,近前一步来,为我掖了掖被角,道:“世间冤屈之事数不胜数,枉死之人也不止千万,宫里头更是如此。而冤死之人,那仇恨也唯有生者能讨回来。所以娘娘这仇,唯有自己能讨,也只有自己能讨,半分不得倚靠他人。”

这话说得奇怪,我侧目,望她片刻,问:“你呢?可也有恨?”

她只不语。

我收了视线再不看她,盯着帐顶自言自语:“其实我一早查过你。”

她面不改色:“那么娘娘都查到了什么?”

“你曾在齐妃宫中当过宫人,齐妃犯事后,才被调去政元殿奉职。我从前总在想,你既是齐妃的人,对我多半有恨,所以才会一直冷眼旁观。”

“奴婢这点底子,原也没想过能瞒您太久。其实娘娘自回宫后,行事一贯小心,心思缜密亦有智谋,待人谨慎不无防范,只是输在心肠柔软。”

她这样赞我,我倒疑惑起来了:“齐妃的死归根究底也是因为我,你竟不恨我?”

这话问得直接,净雯只沉定笑笑:“奴婢虽为齐妃宫人,然而并非她心腹,齐妃待奴婢不过如此,奴婢对她也并无多少主仆情谊。且奴婢一早说过,在宫里头存活,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奴婢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只会助娘娘一臂之力,所以娘娘可以信任奴婢。”

我在长久的辗转后,点了点头:“既然彼此皆有缘故,那就各自心知肚明罢。你的事我不想多问,终归多说无益。可你方才说,我若要报仇,半分不得倚靠他人,似乎话里有话。”

净雯眉心微微一动,复又平复下来,静静道:“其实齐妃一事,倒让奴婢看明白了许多事。”声音再沉一沉:“方合说太后痼疾又有发作之势,娘娘不觉得太巧合了些?”

她的语气极轻极淡,双目直直望着我,神情坦然,我却差点一个挺身从床上弹起来,眉心一阵耸动。

净雯手一伸稳稳按住我:“此番之前,奴婢还不敢十分相信,如今看来,泰半已经明了了。娘娘聪慧,必定不是全无疑惑的,是不是?”

风吹动庭院后头那株玉兰的枝叶簌簌响,将她的声音衬得虚幻而飘渺。

即使在这螅蟀居辟时分,我也觉得有寒气从栖鸾殿的角角落落漫进来,周身泛冷,连舌尖都是麻的:“你也觉得事情诡异?”

她并没有立即答我,只轻描淡写反问一句:“冯氏能在宫中积年不倒,娘娘当真以为,就只是皇上偏爱的缘故么?”看我一眼:“其实皇上一贯孝母,倘若太后真心厌弃冯氏,纵然皇上百般庇护,太后若真要寻她的错处,想也不会半点找不出来。齐妃,不就是先例了。”

她缓缓道来,我的一颗心却越跳越快,快得仿佛再缓不下来一般。

一把握住她手臂,握得死紧,仿佛想借由这个动作,来平复我心头的震惊。

净雯就只任由我死死抓着她,眸光平静仿若铜铸的镜面,我在她那再清明不过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的神情一分分僵了下去。

确实,也说过,齐妃当年擅自捣弄巫蛊,正是太后查办了事的。彼时能那样雷厉风行,如今倒能眼睁睁看着冯氏扶摇直上?

再一想,竹息初见我时眉眼间的怔愣,太后多次在众人面前提及盼我有孕的急切,宝娥那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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