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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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散众人,再不多话,径自进内室歇息。
被这一身行头压了一天,浑身酸痛不堪,来不及观赏屋内陈设,任由**巧馨褪去繁重衣饰,换上寝衣倒头就睡。
醒来后已不知天光几许,却见巧馨盈盈立于床头,见我醒了喜滋滋一笑,道:“小姐醒了?”
“醒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
“好。”
巧馨扬声朝外一喊,殿外候着的宫人听到响动,端着早已预备下的梳洗用具,如游鱼般翩然进来。
皇家到底尊贵,吃穿用度无不镶金带银,似乎不如此,就没法彰显天家气派,可惜未免流于俗套,失了雅致。
我见花梨木托盘中那件正红长衫绣金缀珠,式样繁复正式,觑一眼**,**没说话,却是净雯恭恭敬敬道:“皇上已差人来传过话,今晚会过来静德宫,同皇后一同用膳。”
皇帝要来?
我为这个消息足足愣了三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知道了,膳食都准备上了?”
“回皇后,小厨房已经备好。”
“那就好。”
他来不来,其实并没有区别。
来了,我不会更加高兴,不来,反而更自在。
**见我神色淡淡,端了碗甜汤递给我:“娘娘方起身,不妨先用些甜汤润润喉。”
她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净雯的视线。
我大概猜出了用意,接过鎏金瓷碗喝了口,淡淡一笑:“这汤很清爽,谁做的?”
王福全身后一命小宫女低着头上前一步,道:“回皇后,是奴婢。”
我又舀了勺甜汤尝了口,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朝**打个眼色,**会意,立马取了五两银子来赏她。
那丫头脸上一喜,赶紧跪下谢恩:“奴婢秋昙,谢娘娘赏。”
区区五两银子,已经让小丫头把称呼从生疏的“皇后”改成了稍显亲近的“娘娘”,果然钱能通鬼神。
我压下嘴角笑纹,越发和颜悦色道:“秋昙,是个好名字。多大了?”
“回娘娘,奴婢十五了。”
这丫头生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眉眼间难掩都是天真烂漫劲,我看着喜欢,就直接说了:“这丫头看着像个手艺好的,留在内殿伺候罢。”
净雯不卑不亢地福了福,道:“是。即便皇后不提,奴婢先前也是这么打算的,娘娘身边是该多几个得力的人。”
王福全忙满脸堆笑道:“是该如此。娘娘在外头吃了这些许年的苦,皇上心里头其实也舍不得。如今娘娘回来了,太后的病有了起色,可见娘娘吉人天相,必定后福无穷。”
“我的福还是其次,太后安康要紧。”
众人听我这么说,自然少不得应承。
因着皇帝要来,我让他们退了,各自去殿外忙活,巧馨又借清点库房的名义拉走了秋昙。
四下无人,**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秋昙是王福全的人,娘娘何必……”
“左右都要被监视,放在身边也不见得更危险。”
古人也说了,要谨防隔墙有耳。
即便不在内殿当差,也未必就会安分守己。
我这么兴师动众回来,表面平静如常,内里必定早已是一片汹涌暗潮,有多少双眼睛看着静德宫,又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探,我不得而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按照惯例,**贴身伺候我多年,又是宫里的老人,论资历能耐,称得上是拔尖的人才,担任我身边的一品惠人,再合适不过,如今却是净雯占了这个职,又有王福全这么个比油条还滑的一品管事内监把持宫中内务,态度暧昧不明,不可不防。
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其实并不似表面风光。
我未必十分稀罕这个后位,却不能不顾虑安全,自己的也好,身边人的也罢。好不容易活过来,岂可不明不白为一个负心花心薄情的男人丢了性命?
不值得!
“王福全是个油锅里滚过的,最会见高枝攀,可以用,但只能见好就收,娘娘对这个人,留三分心即可。倒是那个田净雯,奴婢瞧着有些心气,称不上油滑,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拉拢的人。”
“我知道。”
我揉了揉微有些酸的肩胛,让**给我梳头。
梳的是普通的反绾髻,**瞧着太过俭素,想梳一个惊鹄髻,形如鸟振双翼,翩然生姿,再簪一朵牡丹,更鲜娇艳,好让皇帝一见倾心。
我却摇头拒绝了。
宫里娇嫩鲜艳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不需要我这个皇后再去凑热闹。
如此静静坐着,等待皇帝前来一同用膳。
香炉边,紫铜搓金搓银的莲花更漏里,水声一滴一滴,如晴空后屋檐下滴落的残雨,一声声悠远。
时光也在这悠悠韵律中渐渐过去了一刻又一刻,直至听到梆子的敲击声,穿过重重高墙、深深院落。
遥遥一声,惊破一殿的沉寂。
不到一盏茶,进来一个神色忐忑的小内监,也不敢直接来报,只敢跟管事姑姑净雯嘀咕。
过了小片刻,净雯分帘进来,欠身,极恭敬道:“回皇后,政元殿那边遣人来报,皇上今夜有政务繁忙,就不过来了,改日得空再来看皇后。”
她说得委婉,我却几乎没听进一个字。
一殿的沉默,无端撩起了心底深处那点讳莫如深的晦涩。
一点苦,一点凉……
第三章
上辈子也有这么一个男人,以同样拙劣的借口,背着自己偷偷跟别人浓情蜜意。
何其,相似。
所有人保持绝对的静默,皆垂首屏息站立,怕我一怒之下拿他们撒气。
我大失所望。
会生气,那是因为在乎,我并不在乎皇帝,自然用不着动怒。
可这样的心思,一分一毫都不能外露。
即使完全不在乎,也得装得在乎。于是微微垂下眼睑,在晦暗如深的殿内投下一抹寂寥剪影。
我的失落看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可怜的,连一向没多余表情的净雯,都不免露出三分不忍神色。
王福全这个人精,如何会放过大献殷勤的好机会,作势要开口。
我敛容正色,淡淡一笑,道:“皇上勤政爱民,是天下之福,自然也是本宫的福分。本宫不委屈,你们一个个也不必露出样子来,知道吗?”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传出去,即便皇上宽仁,太后也是要怪本宫矫情的。行了,都别站着,传膳罢。”
看一眼静立的净雯,“皇上夙兴夜寐,是为黎民,为千秋万代计,但也要注意保养龙体。待会儿送碗参汤过去罢,虽说已经开春,春夜里还是凉的,不可大意。”
“是。皇后贤德仁慧。”
我几乎对这个称赞本能地嗤之以鼻。
贤德仁慧?
就要不争不闹?
把苦水往肚里吞?
上辈子的我,未必不是这样,可换来的又是什么?
就寝前,巧馨乘秋昙不在,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小姐,方合打探到消息了,皇上如今并不在政元殿……”
见我示意她快说,巧馨才咬咬牙道,“如今恐怕已经到了宸妃宫里,听说宸妃从午时起就嚷着身子不适。哼!当真巧得可以!”
确实很巧,但未免落了刻意,估计等不到天亮,消息就会像风长了翅膀般传遍阖宫角角落落。
我这个皇后在她面前,到底显得分量轻了。
其实本没什么可较量。
我虽为皇后,却是皇帝厌弃的人。
她是宠妃,爱得如珍如宝,谁高谁低,已立见分晓,岂能相提并论?
何必,何必……
然而这一切于我,着实不以为忤。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无关痛痒。
上辈子,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落了这么个下场。
所以这辈子,我只为自己活着!
我在眼角视线里看到秋昙打帘进来的身影,按一按巧馨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道:“行了,明日从库里择些金银玉器给各宫送去。记住,有皇子皇女的要格外厚重些,明白了?”
巧馨不甘不愿福一福,秋昙手捧花梨木雕牡丹四喜纹托盘进来,服侍我换了寝衣,吹熄蟠龙九枝烛台上婴儿手臂粗细的红烛,掩袖悄声出去。
这一晚,前尘往事纷纷入梦来。
“清清,她怀孕了,是个儿子,我妈很开心,我不能丢下他们母子!”
那么丢下我就没关系了?
“说罢,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我自由?”
当初求婚的时候,可是发誓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我会在外面有人,还不都是你自己?你看看你,整天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好好给自己画个妆?省成这样给谁看?”
原来同样的事,从不同角度看来,结论会这样天差地别。那几年没钱熬苦日子的时候,于凯可不是这么说的。
真可笑。
时间的力量,竟如此温婉强大,藏不下一点不真不实,连最初那点美好,都会被消磨殆尽,好比秋日里掉落的一折白玉兰,即使曾经洁白如碧,唯恐呵护不及。
然而当时过境迁,再不复临春初绽的美好,总免不了遭人厌弃。
可惜,时光的手从不厚待任何人,谅她是谁,有盛开必有败落,这才是真理。
醒后一头一身的冷汗,背心湿黏黏一片。
风像无形的手,穿帘过帐而来,带着初春的嗖嗖冷意,冻得我瑟瑟一颤。
**说,今年的气候比往年又要冷上许多,果然不假。
如此,竟是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去太后宫中请安。
颐宁宫居宫城东南角,日照丰足,最适合老人居住。
我到时,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早早迎了出来,见了我喜滋滋一福:“奴婢参见皇后。”
我托着她双手,挡住她弯膝的去势:“姑姑不必多礼。太后可好些了?”
她被我这个举动惊得抬了抬眉毛,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不过一瞬就收敛心神,低眉道:“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太后可惦记着娘娘,想着娘娘必定会早早过来,这会儿已经醒了,就等着您呢。”
太后与皇后同出一门,感情亲厚自然不同寻常。瞧身边人的态度,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我笑得谦卑而恭敬:“有劳姑姑惦记。”
我进去时,太后只着家常春衣端坐在榻上,任人伺候着洗漱。见了我,眼神定了定。我忙跪下请安,一叩首到地,道:“参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