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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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磨难的中国啊!
牛黄激动地转过头来,蓉容抱着儿子,正依靠着自己的肩膀小睡。
牛黄温柔的替她捋上滑下额角的鬓发,又小心翼翼的刮刮儿子那嫩嫩的脸蛋,这才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一直都是很空的郊区汔车,却坐满了客人。他遗憾的想,原来那种随意展开双臂一人坐一排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啦。
哦哦,热闹了,发展啦,也就意味着一些东西在消失啦。
进了市中心,下了车,牛黄蓉容带着儿子沿着欢腾的大街,从从容容的散步式走着。反正时间还早,蓉容又不再惦念着上班,全身长放松地逛荡,是一种享受。
看惯了学校与托儿所风景的小浩,惊奇的瞧着满大街花花绿绿的人潮和正在耸向天空的高楼大厦,执意要从爸爸妈妈的牵扶下,挣脱出来,自己走。
蓉容说:“这孩子,一岁半多了,不知可不可以自己走啦?骨头嫩,走早了,好不好哟?”
“试试吧,跌倒了也不要紧的,说试就试。”牛黄来了兴趣。
他叫蓉容让开,自己把小浩往地上一放,渐渐松开他还有些颤悠的小手:“浩浩,自己走走,试试,来!”,一下完全松开,小浩兴奋的笑着,开始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平衡自己全身的重心;然后,慢慢而小心的迈出了第一步,几下趔趄,差点儿跌倒;引得一边紧张地瞪着眼睛的蓉容,响亮的发出一声惊呼。
浩浩停停,再迈出一步,二步,三步……走了十几步,蓉容扑上来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中,喜极而泣:“啊!我们浩浩终于可以自己走路了,浩浩长大啦,妈妈爸爸就老了呵。”
然后,二口子分别将儿子抱在怀里,边走边聊边欣赏着城市夏日的风景。
可以看见二丫她们拆迁后的场地了,牛黄见不久前还是庞大的一片瓦块砖头的空坝,打扫得干干净净,被推土机压得平平整整。一大堆人拿着图纸正在坝子中央指指点点的,几个施工员模样的青年男女,一手扯着长长的皮尺,边吼边走:“靠红线内侧,拉直了。”
外面黑压压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认识牛黄的,便朗声招呼:“牛科,回去呀?”
“嗯,看什么呢?这么多人?”,“画红线哩,红线内修二十七层高楼,听施工的说,最多二三年就会修起来。”,“这么快?是不是哟?”,“孙子哄你,你不闻如今时间是金钱么?”,“好好,就你小子新潮?行了吧,慢看,看好,我们先走了。”
“要得,慢走呵!”
蓉容叹道:“这下,二丫百年住房都有了,那周小敬长大后娶媳妇,再也不愁啦。哦,二丫近来的生意好不好?”,牛黄连连摇头:“别提她啦,别提她啦,不听人劝,吃大亏了。”
世事无常!就在赵妈那下了岗的二女婿,租下二丫让出的八平方门面后,很快就开始了与二丫的同质化竞争。二女婿本来没有任何经商经验,不过,这并拦不住他下海挣钱的决心。没做过?不要紧。现在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都在商海中扑腾吗?也许自己运气好呢?到那时,自己狠狠拈上一嘴,几辈子都够本啦。
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么。
旁边二丫卖什么,他就卖什么;旁边二丫进什么货,他就进什么货;旁边二丫卖什么价,他就卖什么价,有时还比二丫低个分儿几毛的……二丫呢,面对大丫头的愤愤然和越来越大的埋怨,苦水只有往自个儿肚子里吞。
别怪二丫,漫说老房,就是大街上那一串串一群群看起精精明明,穿得整整齐齐的人们,也没有多少个知道经济规律的殘酷无情;
在殘酷无情的经济规律冲击下,二丫最后的心理防线快崩溃了:三个月没有卖出应有的销售量,和二女婿与大丫头的矛盾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
而二女婿亏光了当初的几千块钱成本,日销售量还不足自己抽一包高档烟,进一次酒店的消费。他便玩起了小心眼,每月应摊缴的水电费和租金,以各种借口拖着;有客人慕名来“丫丫婴孩衣服店”买婴儿服饰,他偷偷地给客人讲,旁边那二个婆娘卖的是假货……
如此,终于惹恼了二丫,
惹恼了二女婿,就是惹恼了赵妈;得罪了赵妈,就是得罪了老房一干邻里……
也不知道二丫这样的逻辑过没有?反正,二女婿将一大堆的积压货狠狠地抛在二丫头上时,老房的赵妈早已扯开了嗓门儿,楼上楼下的都骂着二丫见利忘义,只管自己发财,不理别人死活;自己当初的眼睛被狗咬瞎被牛抵破,会看上这个死丫头而无偿的帮她云云。
任周伯黄母黄父连声道歉陪着小心,全老房的老少爷们儿仍指责二丫是不法商贩,私利小人;并明显疏远起周伯和黄母二家来了……唉唉!我的老房,我的老房大爷大妈啊!
二丫哭了,二丫心灰意冷了;二丫退了店面,卖了存货,解散了工人,抱着小敬,孤独伤心又无助地缩回了婆家里屋……一个改革开放初期名震业内的女强人,风一样消失了!
蓉容伤感的叹着:“唉,二丫呀二丫呀,怎么会是这个结局啊?”
牛黄眼睛濡湿了:“别说啦!真的别再说啦。以后在她需要帮助时,我们再真正的帮助她就行了。唉,我们生活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我们谁也没有准备,巨大的变革与失落就来了,还有多少痛苦与眼泪在上演啊。”
二口子带着儿子路过花海,往昔绿荫翻腾,花萼摇曳的花海,正被二辆推土机连压带刨的疯狂蹂躏着。牛黄惊愕的叫住眼前经过的一个熟人:“瓜子,花海怎么啦?怎么没人管呢?”,“管?人家这是搞开发哩,你不知道这儿将推得干干净净,修建商品楼吗?”
牛黄迷茫的摇摇头。
哗,哗啦啦,一阵喧响又一阵喧响传来;曾经躲藏着大家多少儿时的梦幻和欢笑的花海;曾经收殓着大家多少初恋的愉悦和憧憬的花海,被钢铁怪物肆无忌惮的肆虐着,在蓝天白云下痛苦地呻吟,哭泣,呼喊……
“我们走吧”牛黄痛苦道:“多年以后,谁还记得这儿曾花蕊吐放花卉飘香呢?走吧,不要回头,回头只有沉重的记忆和无奈的怀想。儿子长大后,我们再把这一切讲给他听!”
上了楼,楼梯上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哟,我的乖孙回来啦?快让我好生看看,好生看看。”,原来是在柳州援助的老妈回来了。
老妈长胖了,皮肤晒得有些幽黑,从她明亮的眼眸和满面春风的神态看来,老妈在那儿一定过得十分惬意。毕竟,自由自在的生活,每月不薄的收入和轻松开朗的心境,比起每天在家带孙子,料理家事或重或轻的陷入烦躁与恼怒之中来,有天壤之别。
自出身就没看见过她的小浩,没有立即扑向婆婆怀抱,而是靠在蓉容身上,将手指含在嘴巴,盯住她,仿佛在想:这是谁呢?眼前这个满面笑容的老太婆,我不认识啊。
老爸不高兴了:“嘿,这小浩怎么呆了?叫婆婆,叫婆婆呀,这是你的亲婆婆呀。”
蓉容推推孩子:“叫婆婆,这是你的亲婆婆哦,快叫。”,“婆婆!”小浩终于欢叫一声,扑进婆婆张开的双手。老妈抱住小浩高兴地笑了。可牛黄分明看见,那笑,带着苦涩。
“大哥大嫂回来了?”京片儿从里间出来,牛二跟在身后,怀抱着孩子。
京片儿大约还没忘记那日买夹克之事,满面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嫂子放假了吧?可以在家多耍几天呀,妈妈刚回来,咱们一家人弄得好吃的聚聚,开开心心多好。”
“要得,要得。”牛黄也朝她礼貌的笑笑:“你主厨么?你能弄麻辣鲜香的内地菜吗?”
“我么?不会不会,不过可以叫外卖的,我也吃得惯的。”
牛二有些气颓的举举手中的孩子:“妈,你回来了,孩子你就帮我带一带哟;唉,李玉溪不管,我又要上班,到处托人带,怎么办呐?”,“要得,先带带,先带带嘛。”老妈无可奈何的回答:“人家要人,我还要去的。”
“还要去?算啰,挣几个钱哟?工钱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牛黄瞅瞅这一对宝贝,便和蓉容进了隔壁蓉容家空屋休息。
小憩一会儿,牛黄起身。蓉容还和衣躺着,清秀的脸上露着浅浅的笑靥。牛黄看看,俯下身去轻轻的在她脸颊一吻。是在这熟悉的房间,是在那还不曾远去的岁月,一个惺忪蒙懂不谙尘世的少年,爱上了一个同样惺忪蒙懂不谙尘世的少女;往事,如梦如烟!
如今,爱情之花结出了丰硕之果;而他们的人生之船,却才刚刚扬帆……
哦,亲爱的,来世太长,今生太短,愿我们就这样紧紧地站在一起靠在一块,永不分离。当我老啦,就这样平静的站在你面前,瞧着你美丽如故的睡姿,是多么的惬意和幸福啊!
牛黄抬眼,面前是翠绿依然的歌山。
我的老房!我的歌山!风雨如磐风雨如晦,你仍然是那般平静安祥,仿佛在向游子深情招唤。哦,老房,花海、执勤排,收容所、向阳院……我们的故事,因为有你,才显得绿肥红瘦,跌宕多彩,才注定要被小浩小敬们传承,讲给春风、蓝天和凤凰涅磐的新世纪!
谩暗涩/铜华尘土/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苕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刹时,牛黄看见一大片绚烂的云霞从天宇深处悠扬飘来。
只见那一大片绚烂的云霞飘呀飘的,慢慢的飘在歌山的山之巅,水之湄,柔柔地一动不动了;于是,歌山和它周围的一切,全都笼罩在漫天舒卷的红云里了。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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