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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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朗突然心如刀割。
于是,她想,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我投降。我投降。我真的投降。我真的太
爱这个男人了。真的太爱他了。我不爱他,但又真的爱他。那么爱他。我没有办法。没有
办法。我投降。我投降。我真的投降。
她泪如雨下。一个人怎么能爱另一个人,爱到这个程度呢?那是另外一个人、另外
一颗心、另外一个“我”、另外一颗遥远的、遥远的星球啊。
她转身到卫生间,抹掉眼泪,把周禾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收起来,扔到洗衣袋里。
过一天算一天吧。她想。
她拎着洗衣袋,到楼下的洗衣房去。等她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周禾正愣愣地站在客
厅中间。他说他以为她失踪了,她说他傻孩子。
说“傻孩子”的时候,眼泪刷地又泛上她的眼眶,她忍了忍,眼泪终于没有掉下去。
The quill from a buzzard
The blood writes the word
I want to know am I the sky
Or a bird
Because hell is boiling over
And heaven is full
We’re chained to the world
And we are all gotta pull
And we’re all gonna be
Just dirt in the ground
他们一块儿做饭的时候,有一个片刻,陈朗看见他看着她。她知道他在笑,虽然逆着
光,她看不见,但是她知道他是在笑。那种很灿烂的、象得了一个大奖状的笑。他肯定要
说我们俩象小两口了。她想。
果然,他说了。
她转过头,笑笑。
但是,到吃饭的时候,那个被心痛麻痹的猛兽又醒了。又在她心里发脾气了,又捡起
拔河绳的另一端了。那个旧磁带自动的Replay又开始了。
他一言不发。他为什么就一言不发呢?他真的就没有意识到,我们坐在这里吃饭,已
经十分钟没有说话了吗?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么大一个屋子,两个年轻的、健康、有朝
气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只听到瓢盆噼里啪啦碰撞的声音,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The sky cracked open
And the thunder groaned
Along a river of flesh
Can these dry bones live?
Ask a king or a beggar
And the answer they’ll give
Is we’re all gonna be
We’re all gonna be just
Dirt in the ground
“张克在DC的Intern作得怎么样了?”陈朗努力找到一个话题。
“挺好的。”
挺好的。她心里苦笑一声。他永远是用最简洁的方式来回答她的问题。那甚至不是一
个回答,只是一个躲闪而已。他脑子里得有多大一张电网,把所有的问题、整个的世界弹
回去。
她静静地看周禾吃,想,再努力努力吧。
“林轩的房子找得怎么样了?她不是一直在找房子吗?”
“不知道啊,我们好久没有打电话了……你怎么不吃了?多吃点。”
又是一个躲闪。熟悉的绝望又涌上陈朗的心头,从心头往上涌,涌到嗓子眼,象一只
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我最近老想起我爸。不知道为什么。”
“噢。”
“你看过‘喜宴’吗?”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陈朗简直对自己感到愤怒――我明明知道他没看过、不关
心、无所谓、不好奇、实在没兴趣。
“没看过。”
陈朗笑了一下。又一根火柴灭了。一根一根的火柴都灭了。她在这边努力地划着火柴
,他那边根本没有一根蜡烛来接应。于是,一点一点的火苗飘下来,变成灰烬。
“喜宴里的那个老爸就特象我爸。”
“噢……你再吃点吧,你吃得那么少。”
吃吃吃。吃吃吃。为什么永远就只有吃吃吃。难道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胃而已?难
道你就不能把你那个夹土豆烧牛肉的筷子慢下来一点,然后从那慢下来的速度中挤出一点
时间,用这一点时间,看我一眼,看看我这被绝望揉成一团的脸?
拔河又开始了。下午在陈朗心里进行的那些辩论,重新又开始了一遍。青筋暴露。
脸红脖子粗。
生活多么他妈的象强奸。陈朗想。不,轮奸。
她疲惫地回到卧室。周禾去洗碗。她听见Tom Waits在忧伤地唱:
What does it matter; a dream of love
Or a dream of lies
We’re all gonna be the same place
When we die
Your spirit don’t leave knowing
Your face or your name
And the wind through your bones
Is all that remains
And we’re all gonna be
We’re all gonna be
Just dirt in the ground
“我们分手吧。”周禾,透过水龙头的声音,隐隐听见这句话。
他转过身,看见陈朗站在厨房门口。在逆光的背影下,只有一个轮廓,看上去轻飘飘
的,象一个影子。
“什么?”微笑还停留在他脸上,手也没有停下洗盘子。
“我们分手吧。”于是,陈朗又说了一遍。
25.“亲爱的K――”之五
“亲爱的K:
“我还记得。五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的那封信,唯一的那封信。你说‘她就是我
的黄金’。你说‘生活中有很多的事要学习,其中一件就是学得不那么残酷’。你说‘站
在她的身边,我会感到爱中才会有的那种冷’……你看,我这人健忘,但你说的这些,我
都记得。
“我怎么想,也想不清:周禾是不是我的黄金,我对他是不是太残酷,而牵着他的手
的我的手的那点冷,是不是出于爱情。
“我常常想象你和她在一起的情形,就像一个盲孩子在想象颜色。你们在一起走的
时候,会不会手拉着手?她让你试她给你买的衣服时,你会不会不耐烦,然后她会不会发
脾气?她会不会给你做饭、然后抱怨给你做饭,然后再继续给你做饭,然后很多很多年就
这样过去?你会不会有一天醒来,发现她老了,在屋子里忙忙碌碌,而你会突然为这个老
去的身影而热泪盈眶?你会不会在写一本书,你对这本书精雕细琢、吹毛求疵,因为你知
道在这本书的首页上,你会写上‘献给我亲爱的妻子’,而你不想辱没了这个献词?深夜
你坐在那里看书的时候,睡着的她会不会醒过来,扶起身,吻你一下,然后继续睡去?她
会不会总是买你喜欢吃的菜,买到令你厌烦为止?她会不会羡慕别人比你更有钱、更阔气
、更紧跟时代,但是她把这种羡慕压在心底,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还是有无尽的柔情?
她会不会听你说话,听得聚精会神,听得哈哈大笑,听得泪如雨下,听得秋去冬来,听得
在你膝盖上睡去?有一天,等你们老了,你会不会突然问,爱情是一个宿命,还是一个决
定――然后你在心里肯定地说,当然是一个宿命――它降落在你生命里,就像季节降落在
时间里,风霜雪雨,春花秋实,把时间填得那么满,满得你只剩下感激。
“这样想象着时。我心里觉得很温暖,很踏实,好像你和她在替周禾和我――或者
替一切失魂落魄的人――得到幸福。好像你们就是完美化了的我们,而你们出现在我们的
生活中,就像一个圣诞老人出现在一个孩子的门前。虚幻,但是是那么贴心的虚幻。有那
么多事情,因为这虚幻,而变得可能。比如信心,对生命、对意义、对存在屡战屡败的信
心。比如等待,哪怕是无望的等待。比如寻找,就算是徒劳的寻找。
“我知道,你这辈子只爱过这一个女人。不多不少,多么完美,这一个女人。我心
里没有嫉妒,真的没有。如果说有一点,我嫉妒的也不是她,而是你,因为你这么肯定地
爱一个人,有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么肯定。虽然这听上去有一点奇怪,但又是事实
。好像你对她的爱情,是我对你的爱情的一个前提,正如我对周禾的爱情,也是我对你的
爱情的一个前提。就像现实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它在想象里跋山涉水,寻找钥匙。
“陈朗”。
26.纵然是举案齐眉――
一平在花摊边挑花的时候,眼睛在白玫瑰上停留了一个片刻。开起来的时候,一定
是很好看的,他想。尤其配上如意家那个的蓝瓷花瓶的话。据说她买那个花瓶花了50块钱
。还据说她买那么贵的花瓶是为了“引狼入室”。
这样想着时,一平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平回过神来,熟练地选了一把百合,黄色的,很美丽。
“谢谢!谢谢!”一个小时后,如意笑吟吟地收过这把百合。
明白了。她想。她觉得她收到的,简直不是一把花,而是一个通知。通知上写着: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会再发生。
何必呢?其实我对你,也不过是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想法而已。何必定期地就要发给
我一个通知,上面写着: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会再发生。我有那么傻吗,我。
但是如意脸上,还是撑着一个甜甜美美的笑。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她把花的包装拆
去;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她把花的长枝剪去;带着甜甜美美的笑,她把花插到蓝瓷花瓶里
。直到他们出门、到餐馆、坐下来点菜时,同一个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