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得象一颗星球 by drunkpiano-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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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面细细的绒毛照得轻轻摇摆。半湿不干的头发,散落在她胸前,呵护着她那张困惑的
脸。她正在细心地扑着粉饼,雅诗兰黛,淡米色,在她脸上涂抹出一种安宁。小巧玲珑的
乳房嵌在小巧玲珑的身体上,象两只眼睛,不解地张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床上床下,铺了
一地乱七八糟的衣服,证明着刚才那场硝烟弥漫的、慢慢平息下来的、一个女人对自己的
战争。
15.别人的幸福。
“她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胖了点。”陈朗说。
“我觉得也是。肚皮那一圈肉看得很清楚啊。”小蕾说。
“漂亮吗?我也没觉得她有多漂亮啊,反正是不经看的那种。”如意说。
陈朗、小蕾、如意刚刚参加完一个婚礼,现在坐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餐馆喝珍珠奶茶,
聊刚才的婚礼。她们都打扮得很漂亮,化着很浓的装――参加婚礼嘛,终于逮着机会穿一
穿那些色情的露肩、露背、露胸裙了。露吧露吧,人生能有几回露。她们抓住这个机会,
狠狠地美了一顿,仿佛这是对她们不得其所的生活的一种报复。此刻,她们坐在餐馆靠窗
户的座位上,咕咚咕咚喝着奶茶,妖艳得完全脱离实际。
“但是她老公真的很帅啊,而且还是一个医生”,小蕾说:“为什么别人都能找到爱
情,我们就不行?”
“那又怎么样?也没觉得他对她多好!”如意说。
“是,一整个婚礼,就见他和他自己的朋友混在一起,也没见他对玲玲有多亲热。是
婚礼,两个人应该粘一块儿才对嘛!我看见玲玲亲了他好几次,他每次都是被动地接应。
反正我是没看到他亲她。”陈朗说。
“啊?真的?我都没注意到。”
“这么明显,你都没有注意到?”
“还有啊,婚礼上新郎怎么也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吧?比如‘我很荣幸娶到全世界最美
的女孩’什么的,管他真的假的,总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吧?搞不好是要做一辈子检讨的。
他怎么就缩一边,跟没他什么事似的。”如意补充道。
“是,简直看不出来他是新郎,也跟一个来混吃混喝的客人似的。”
她们谈论的是蒋玲玲,也就是那个今天下午刚结婚的新娘。她嫁给了一个大帅哥,“
而且还是一个医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就像是对陈朗、如意和小蕾的一种蓄意伤
害,让她们都感到委屈,仿佛一个丑陋的人面前,突然被放上了一个镜子。
这个镜子里,坐着三个失魂落魄的女孩,香艳,而又愤怒,啪嗒啪嗒地喝着珍珠奶茶
。
“再说了,他不是医生吗?应该挺有钱吧?怎么办得这么寒碜?”
“对啊,我刚才都没有吃饱。”
“吃的那都是什么呀?Broccoli and Chicken?简直是耸人听闻。”
“干脆Order pizza好了,丢人丢到底。”
“还有啊,你知道玲玲那个婚纱多少钱吗?才200块啊!”
“啊?”
“不少了,可以order20盘broccoli and chicken了。”
镜子里,三个人笑起来,香艳,而又恶毒,啪嗒啪嗒地喝着珍珠奶茶。
“还有,他怎么也不来给咱们敬个酒,表示一下感谢?对玲玲的朋友的尊重,也是对
玲玲的一种尊重吧?不给咱们面子,也是不给玲玲面子吧。”
“是啊,说个‘谢谢光临’什么的,是最起码的。”
“好像我们就是去给他做道具似的,他是谁啊?谁稀罕啊?”
“就是,什么了不起!我们在那里给他们忙上忙下的,也不来说个谢谢!”
“做做样子也可以嘛!做做样子,给玲玲一点面子,有多难吗?”
“也不知道玲玲是怎么想的,这种男人,不知道关心人,别说是医生了,就是CEO我
也瞧不上。”
“医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执照的骗子吗?上次我去看病,就是上下打量了我
一遍,就charge了保险公司400块钱。“
“嗯,而且对医生来说,女人就是一堆器官而已,能产生爱情吗?”
“是啊,我就没见过一个汽车修理师爱上轮胎的。”
镜子里,三个人笑起来,更香艳,更恶毒,啪嗒啪嗒地喝着珍珠奶茶。
“还有,玲玲跟别人合影的时候,他也应该参加吧?”
“你想想看,从头到尾,他有没有跟咱们合一次影?”
“玲玲嫁给他,一辈子要吃很多的苦的。”
“嗯。”
“我觉得也是。”
陈朗、如意和小蕾你一言、我一语,怀着满腔正义,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大声。她们
涂得很艳丽的嘴唇劈劈啪啪翻动着,仿佛几顶机关枪,扫射着那个镜子。那个暴露她们不
得其所的生活的镜子。玲玲要吃很多的苦。这就是她们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让她们松了
一口气,重新感到了生活的公平。于是,她们振作起来,又开始咕咚咕咚喝奶茶。
玲玲肯定要吃很多的苦。她必须吃很多的苦。她只能吃很多的苦。她们并不在乎玲玲
会不会吃很多的苦,她们并不心疼,并不同情,她们甚至高兴得很,但是玲玲肯定要吃很
多的苦。否则――
“为什么别人都能找到爱情,而我们不行”?
她们做女人也算是鞠躬尽瘁、老而后已了,该冒傻气的时候冒傻气,该露乳沟的时候
露乳沟,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优雅、骄傲、娇憨、贤惠,活泼……各种凶器,
信手粘来,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她们找不到幸福。青春的汽笛已经拉响,手上的另一张车票还是无人认领。她们
的生活好像一个失败的程序,一碰到男人就死了机。
义正词严地谴责了一番,陈朗、如意和小蕾突然无话可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她们
觉得有点尴尬。又或者,她们被自己的刻薄给镇住了,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于是她们变得
很安静。
陈朗托着下巴,用她被眼影、睫毛膏、眼线重重封锁的大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窗外,
看见一个小洋鬼子摇头晃脑地走过去。
小蕾低着头,默默地想心事。她用吸管慢慢地捣杯中的珍珠,一个,两个、三个……
只剩下六个珍珠了,她没头没脑地数过去。
如意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红的、鲜红的、红得野心勃勃的手指甲。回去就
要把它洗了去,太耀眼了,她想。
镜子里,三个女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香艳,而又哀伤,啪嗒啪嗒喝着奶茶。
其实玲玲也许会很幸福。陈朗疲惫地想。
其实玲玲也许会很幸福。如意疲惫地想。
其实玲玲也许会很幸福。小蕾疲惫地想。
16.IKEA的红沙发。
周禾要搬家。对这件事,陈朗对这件事比周禾还要兴奋。她的兴奋点是:这可是一个
独立的一室一厅啊!在曼哈顿能有一个独立的一室一厅来住,哪怕是租来的,也是梦寐以
求的奢侈。
陈朗总是希望能有自己的一套房子――不一定要多大,事实是,一定不要多大。太大
的房子会把“小日子”给稀释了,而陈朗,喜欢浓度很高的生活。她喜欢高浓度的咖啡、
高浓度的文字、高浓度的洗衣粉,所以她也喜欢高浓度的房子。在这里,高浓度是指,要
有很多很多的颜色,很多很多的光线,厨房里装满了各种锃亮的餐具,客厅里有一块很大
的地毯。要有音响,要有最前卫的沙发,要有植物。要有很高很高的凳子,要有很低很低
的灯。陈朗很喜欢IKEA的销售目录――因为里面有那么多颜色、那么多线条,那么多光泽
――把生活渲染得象一杯鲜果汁。他们说只有穷人才去IKEA买东西,“那就让富人见鬼去
吧”,陈朗边在IKEA的销售目录上划道、打叉、涂涂写写地做笔记,边说:“但愿他们的
地狱是欧式维多利亚风格的”。虽然她穷得丁当响,划过道的东西没几样买的起――但是
,“人,还是要有理想的”,她抬起头,严肃地对困惑不已的周禾解释说。
现在,周禾终于给了她一个机会,施展她花钱的才华。
“真的,花钱是需要才华的。”陈朗走在IKEA的销售厅里,又跟周禾强调了一次,“
比如说我吧,我花钱就很有才华,但是总没有机会。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周禾跟在后面笑:“太怀才不遇了,太不公平了。”
“没办法,有一次,我去一个律师家里――律师,很有钱吧。但是我看见他们家餐具
,那个土啊,我当即就感到气愤填膺,就这水准,我真为他挣的那点钱打抱不平……哎?
你要不要一个鞋架?”陈朗看到一个鞋架,才6块钱,两层的。
“你说要就要。”
“那我就买了啊。”陈朗把它拿起来,往推车里一扔。
推车里已经装得很满了――各种锅碗瓢盆,衣架,垃圾桶,浴巾,窗帘、竹筐子……
推着这一车东西,陈朗觉得很幸福。陈朗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一个政治上的自由主义者,
和文化上的新马克思主义者,但是面对这一车的崭新的、精美的、散发着光芒和香气的物
质,所有那些信念都瘫痪在陈朗心里。她觉得很兴奋――这兴奋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从此
以后,这衣架、这窗帘、这台灯、这椅子……就要铺成一级一级的小台阶,她和周禾,就
要安安稳稳地沿着这小台阶拾级而上。而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