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by:该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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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抽屉,丢给我一张金卡,「算是你成年的礼物。」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我艰难却倔强地撑起几乎要破碎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的手指,缓缓地拾起了地上灿烂的近乎刺眼的卡片。
「谢谢总裁。」
他面无表情地颔首,「你可以出去了。」
熟练地整理好仪容,我痛苦地弯下酸软的腰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礼。
「是的。」
我将头发放下,遮住了额头上的伤口,比起刚开始的「调教」,这种小伤已经算是很平常了。
我打发了司机,就迳自到银行提领了相当於金卡额度钜款。
难得他放了我一晚上的「假」,我并不想让自己今晚的行踪暴露,能够逃离那个充满监视器的黄金牢笼,就算是只有一个晚上,都是无与伦比的恩惠。
我随性地把车子开到阳明山上,找块无人的空地就坐了下来,拿出事先买好的啤酒与几样下酒菜,一边抽著Wild Seven一边沈思著。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地靠在车门上,享受著那从不曾有过的短暂「自由」。
身体还是钻刺著扎人的疼痛,十二岁那年的初次,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种连用尽全力哭喊都无法宣泄的裂痛中,每天晚上被皮带与各种道具困绑的稚嫩躯体,无论是心灵还是外壳都早已经碎成了粉屑。
刚开始我哭著向他求饶,拼命地挣扎想逃离,但是违逆他的结果,就是另一次无尽折磨的开始。
渐渐的,我不再哭了。
有些东西从我灵魂深处死去,而有种东西也慢慢地在心中扎根萌发。
比肉体的玩弄还要恐怖的,是他无孔不入的精神箝制,整座宅子里甚至连公司的每一个角落,都暗藏著极为精密的监视器,他绝不让我有一丝一毫松懈的时候,我紧紧揪住了胸口,刹时捏扁了手中的铁罐。
不!我不认输!我绝不认输!!
我绝不让任何人剪去我的羽翼!
所以,我开始跟他玩心机。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也没有特别突出的能力,不能让他找到我任何的弱点,所以绝对不能有「特别」。
即使面对我深爱的钢琴,我仍然跟其他绘画跳舞等各种「才艺」一样,维持一天一个小时的练习时间,绝对不会流露出丝毫的眷恋;就算心中有多麽渴望能习得一身好武艺与枪法,我仍然会在练习打靶的一些关键时刻故意出错,绝对不能让他有所警戒;各种学科我也都保持著上等的成绩,但却没有特别优秀杰出的一科,不能让他摸清楚我真正的实力;我对他是绝对的服从,我让他任意操控我的身体,悄悄隐藏住自己的毒牙。
所谓的菁英式的教育,让我获利不少,我涉猎极广,至於深浅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适时的装傻以及藏拙,都是让他误解我的实力的障眼法,因为,这是被他严密监控的我未来唯一的筹码。
我是一条蛰伏的蛇,静静等待著反噬的时机。
可是在这样极度的压抑之下,我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了解的人,一个连自我都丧失的可悲人物。
活著,只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例行公事。
爷爷的那只雪鹰,最後还是绝食而死的啊!
或许,我已经不再有飞翔的能力了,早在那十二岁的晚上,我就是翎羽尽落、双翼俱折了。
望著镜中的自己,那扭曲黑暗的心灵,是连自己都感到恐惧的邪毒。
我是谁?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凌晨四点半,一切像是二流剧本似的上演著,当我在下仰德大道的时候,忽然有两辆黑色轿车就将我包夹,迫我在路边停下。
「出来!」带头的人低声命令道。
我微微一笑,从容地下车并顺从地举起双手。
派了六个彪形大汉来堵我,还真是抬举啊!
我眼珠悄然一转,在我开门准备下车的一瞬间,我倏地一脚踹倒了其中一人,顺势一跃而起,右拳狠辣地打飞另一个,但是只见乌光一闪,腹部一热,我顿时刹住了所有的攻势。
他们果然有带枪。
我眯起了眼,心中微微泛起笑意。
没想到一切都如我所料,一个月前不欢而散的建商,在我的刻意封锁下,果然在走投无路、求救无门的窘境中,,就愤而找人趁著我落单的时候来「教训」我一番。
好一个玉石俱焚的烂方法呀!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死得其所」吧!
我从容不迫地想著。
「你们在做什麽!?」忽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该死!这个时候怎麽会有这种白痴在路上到处乱逛!!
计画的脱轨让我极为不愉快,潜意识里的洁癖以及追求完美的个性,让我瞬间决定停止这出我自导自演的死亡场景。
现在想起来,这可能是命运对我最後的仁慈吧!
让我在死前,能够拥有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美丽邂逅。
觑准了他们分神的一瞬间,我又再度打倒了两人,只见剩下的黑衣人示意似的对看一眼,我立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快趴下!」我赶紧扑上前去,左腿又是一痛。
妈的!都是这个混帐坏了我的好事!
「别再呆了!还不快跑!」为什麽我仅有一次的单独出门,会遇上这种迟钝到家的白痴!?
连死都不能尽如己意,一生都被人控制摆布的我,我的生已经是不由自主,所以我希望至少我的死能够完全在我自己的计画之中,只有这件事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原则,也是我心里无聊的坚持。
所以我逃了。
就当作是我最後的任性吧!
拉著那个陌生男人的手,我第一次用尽全力地狂奔著,恣意地伸展著自己的四肢,身边的景色不断变换著,生命中首次品嚐到自由的芬芳,让我几乎忘了腿上还有腹侧的枪伤。
刹那间,我似乎感觉到那梦寐以求的飞翔。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展翅。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自由。
遇见你的刹那,我才发现,原来我竟已死去了那麽久的时间。
所以,只有你可以让我活著,也唯有你可以让我死亡。
缓缓地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单而且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看来那家伙还真的很守信用地没把我送进医院。
一方面是嫌枪伤太过麻烦,在医院定会被人询问,另一方面,则是只要一进医院,他的眼线一定会马上通报他,我的行动绝对会曝光。
第一次好不容易嚐到的自由,我挖空心思只想延长一点点珍贵的时间。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发现身上都只是一些轻伤,腹侧大概是擦伤吧!左腿的话,还好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只是单纯的穿透伤。
「你醒了?」一张浪荡俊逸的脸庞端著一个拖盘进来,「我正要叫醒你呢!」
「谢谢你救了我。」车里的监视录影带现在应该已经到他的手中了吧!看来,时间真的所剩不多啊!
那个男子笑了笑,「你不也是救了我?就这样扯平吧!」
我扯出一抹笑,「嗯!」
「我叫萧靖,你呢?」他爽朗地身出手,大方地自我介绍,「你不用担心,暑假这段时间我室友都不会在,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养伤好了。」
我沈吟了半晌,终於问道:
「你知道我被人袭击,身份一定不简单………」
「我不在乎!」萧靖不以为意地说著,「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呆了一呆,普通人都是这样交朋友的吗?我完全被搞迷糊了。
「你的名字?」萧靖不厌其烦地问著。
「海………」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叫我海就可以了。」从父亲去世之後,再也没有人唤过的名字,为什麽我会告诉他呢?
「好!以後我就这麽叫你罗!」望著他伸出的手,踌躇了半天我终於缓缓地与他相握。
「随便你。」
吃完饭之後,我罔顾萧靖的苦口婆心,执意要下床走动。
当我看见摆在客厅里的两架平台钢琴时,我沈寂十几年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你…你会弹琴?」紧盯著那有如暗夜一般深幽的黑色,几乎要让我因狂喜而心脏麻痹。
我拈起散落在琴上的谱,激动的手指差点连谱都拿不住。
贝多芬…巴哈…萧邦……最後我的视线停留在拉赫曼尼诺夫上。
萧靖走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我下学期要帮学长协奏的曲子,拉赫曼尼诺夫第二号钢琴协奏曲,你听过吗?」
「你是音乐系的学生?」我的声音因兴奋而显得尖锐。
萧靖露出引以为傲的笑容,「对啊!我是艺术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主修钢琴,请多多指教。」
这曾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啊!
「为什麽会有两架钢琴?」
萧靖十分有耐心地说:
「原本是只有一架钢琴的,因为最近学长要准备协奏曲比赛,所以希望能常常跟我合练,所以就索性再搬了一架琴过来。」
有如爱抚般轻柔地滑过交错著象牙白与夜黑的琴键,我已经神魂颠倒。
「我可以弹吗?」我抬头用我从未有过的哀恳眼神凝著他。
「当然可以。」
那一瞬间,我忘了我的复仇,也忘了我的伤痛,我的眼中、心中,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