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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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离去,我去见陛下,陛下拒不见人,还摔坏了不少东西。
而后我听说他从刑场回来,而先前宫中坠楼而死的宫女,是他无缘的未婚妻,清河崔氏,这个曾经和云阳谢氏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就这样灰飞烟灭。
而后我听说谢默的父亲与他的祖母也故去了,他告假回去奔丧,却被拒之门外,他要求辞官守丧,陛下却象是和他赌气似的,不许,起复为旧职。
出外采买的内侍回来说,谢侍郎这段时间流连酒坊。
有时我也能看到他,经过身边的时候,盈鼻的是淡淡的酒气,他的眼里也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象五月梅子黄时雨,那样的天气。
他的眸子这样的孤独与绝望,象是求助,那样哀痛与求援的眼神看的连我的心也要颤抖。
可陛下置之不理。
我不懂为何男人的心能冷硬如此,他难道不再喜欢他了吗?
一次我问,陛下转头看我,想说什么,突然又停顿了下来,谢默站在窗外,看着他,依然是那样的眼神。
陛下转过了头,对我说。
“要喜欢很容易,要不喜欢也很容易……有的人,在生命里不过是过客。”
他的眼神和他的话一样冷酷。
陛下走了好久,我才出去,发现谢默就怔怔地站在外边。
他面容上的神情一片空白,我看不出他想什么,叫了好几声,他象是突然回过了神,看到我,竟然微微的笑。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微笑了,和过去的他一样,让人感觉温暖而纯净的微笑。
这样的笑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来由的觉得哀伤。
为了他与他……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受伤。
许是看出来了,谢默侧过了头,端详着我,他开了口。
“娘娘,我没事。”
一字一字,他说的很慢,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真的没事吗?
他还是笑。
“我没事,有的事,只能靠自己……我没事,真的。”
他轻轻的说。
我看着他清瘦的样子,他说话时温和微笑的样子,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笑脸。
其实没什么不同,可我觉得象是隔了一层纱似的,看不清纱背后的东西。
霎时感觉他的身上象是有什么灰飞烟灭了,我不知道灰飞烟灭的是什么,无来由的觉得悲哀。
或许,是他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吧!
“娘娘,这世上的承诺,其实是不能相信的吧……那些什么永远的,好像不能相信,这些话,会骗人呐……”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用天真无邪的笑脸用这样天真无邪的声音对我说这样的话。
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感情象是淡去了。
除却上朝与公务,谢默绝迹宫中,陛下从未提过他的名字,倒是老来我宫里坐坐,却也老是发呆。
而后谢默自请外调为代州刺史,陛下准奏。
直到临行前听说陛下也没单独召见过他,只有他离去的那夜,陛下一个人坐在宫中不开花的墨荷池旁,吹了一夜笛子,着了风寒,病了一些时日。
这对我来说该是好机会。
但我心中很不安。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态,对于他们这样的收场我竟然觉得很失望。
谢默已走了半年,陛下在我面前依然不提他,他的名字就象禁忌。
我却忍不住了。
一次陛下来我这儿与我下棋,我问。
“陛下要放谢刺史外任多久呢?”
陛下看着棋盘,不如我想的会迟疑会发怒,他神情没有改变,连想也没想似的脱口而出。
“不久。”
“那什么时候召他回来?”
“一年。”
“为什么?”
我看陛下依然舍不下他,心下不由叹气,似乎此生,我是赢不过他了。
“入三省为相者,必须得有外官经历,他资历太浅,如再不任外官,朕如何拔他为相。现在的他,已经能对抗一切的风浪了。”
陛下玩味的看着他手上的棋子,漫不经心的对我这么说。
我大惊,一时棋子拿不住,竟跌下地去,裂开。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明白了,陛下的心情,他为何对待谢默如此冷酷的原因,可是,这个男人啊,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男人呐。
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吗?
“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再伤害他了,这样他就能陪着朕了。”
陛下微笑着落子,淡淡的笑着,笑容也很天真。
我如堕冰窖。
7
一年刚过,谢默回京了。
据说是陛下亲自接他回来的,于是他也就回京来了,但我们在宫中再度相见,却不是出于陛下的意思。
与往常不同,此次是他进宫来谢陛下。
本也是寻常事,外任官员回京,前来拜见陛下,我见得也多了。
但他不一样。
再见他,明明容颜依旧,明明笑容也依旧,但比起我记忆里的俊秀少年与优雅的男子,现在他的神情分外柔和……
不再象以前的全然坦诚,也不象走前,隔了层纱。
我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瞧他看陛下的目光,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水天一色净如蓝。
回京的他越发温和了,似乎外放这一年,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还是觉得很怪,但想不出来。
宫里的皇子皇女依然很喜欢他,尤以舒王冥为最。但这小皇子也不是没有火气,今年他九岁,初见谢默回来,撇了头。
谢默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但冥在谢默面前就象一个孩子,有一个同龄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一天我也在场,冥突然问起了谢默的父亲,谢默说了父亲谢清的一些事,微笑着说。
我记得崔宜死时他的样子,而后提起,他悲伤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却看不到。
我知道他肯定是伤心的,但我看不到他的伤心。
那样的伤心象是被藏了起来。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也好,也许受的伤多了,抵御能力也强了吧!
那时我这么想。
新春刚过,陛下临朝册授,拜谢默为中书令。
本朝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宰相就此产生。
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突然打起了冷颤。
忍不住,想发抖。
我不明白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谢默能力再好,就算陛下爱他,可是这代表能把国事当儿戏吗?
这样卤莽的君臣,会将国家引向何地?
中书门下,机要之地,地位甚至超过尚书省,而谢默出任为中书省首脑,岂不是代表年纪轻轻的他比其余的宰相能力更强?
我朝承唐制,取群相负责制,为相者群聚于中书省政事堂议政,商议国家大事。中书出令、门下封驳、尚书奉行,三省各司其职,三省长官皆为相。如今谢默领中书省,年轻若此,也没有做出多大成绩,谁会服他?
我的忧心随着父亲的到来而增加了。
任职左仆射的父亲一反斯文常态,在宫中气急败坏,连声指责陛下不象话。说自己怎么能在那样一个靠身体骗来荣华的男人底下做事,还得被他压制。
我劝慰父亲,没有用。
父亲为人素来温和,如他也是这样光景,那谢默的处境,恐怕是相当难处。
听说他日日受人排挤,处事异常艰难。
连谢默在朝中任官的几位舅舅与子弟也受到牵连,但郑家人依然站在谢默身后。
郑雍,谢默表兄,与他极好,这次被明升暗降,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对待表弟,听人说看不出异常,这两人依然亲热的很。
谢默也如常,微笑的待人接物,很是自在的模样,象是那些事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奇怪的是早该跳出来的陛下和以往一样对朝中局势睁只眼闭只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听宫人们说谢相近来越发瘦了。
我越想越奇怪,最近陛下召见谢默很勤,而且每次见他必然大献殷勤,直到谢默逃开才罢休,这样依然迷恋那个男子的男人,会对自己喜欢人的处境不闻不问吗?
我不信。
后宫应当离政治远些,方才能够平静一些,我知道这个理。
可有些时候,有的事,容不得人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