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帝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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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寒水瘦,初冬的阳光格外温暖。镜湖的水碧如蓝天,四周绿竹婆娑,疏枝密叶,无风自摇,悠悠如梦。青萝蔓拂,幽径蜿蜒。
三间茅舍掩映在竹林中。
何昭宇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眺望着湖面,深邃的眼睛如湖水般澄澈平静,看不见湖底的暗流汹涌。
忽然轻轻一笑,「过来坐吧,几时这般别扭了?」
白慕飞讪讪地走出竹林,坐在何昭宇的身边,「我……我正在做一支竹笛,所以……」
这家伙天天都来,来了又躲着不见面,想必苏大人说了他什么,他才如此老老实实。
白慕飞偷偷瞧瞧,猫儿的神色淡淡的,似乎没生气,可也不敢乱说话,用匕首在竹竿上挖出洞,试了试,便吹了起来。
清脆的竹笛声在湖面上飘飘荡荡,风和水应,格外清幽动人。
吹着吹着,肩头一沉,回头看时,何昭宇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头自然地垂靠在他的肩膀上。
风习习而过,吹起了何昭宇鬓边的发丝,拂过白慕飞的脸。
心中一热,很想吻吻那红润诱人的嘴唇,手指不自觉轻轻抚着他优美的唇,那种细腻光滑的触感,令他久久留恋不去……
睡梦中的何昭宇渐渐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冷汗一层层渗了出来。
无穷无尽的黑暗死死地压着他,怎么也挣脱不了,冰冷的玉台,仙境般的奇花瑶草……
快要被压得喘不上气,丝毫也不能动。而黑暗此刻却越发浓重,遮住了视线……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全身……
「啊……」
何昭宇一下子惊醒过来,浑身抽搐,汗如雨下,湿透衣衫。
「猫儿,醒一醒你梦见什么了?」紧抱住那颤抖的身体,白慕飞心痛得像针扎,何种遭遇让猫儿连梦里也如此惊悸?
呆滞地看着白慕飞光华璀璨得眼眸,「白帝……」
只说了两个字,人就清醒了,猛地跳起身,连退了几步,生疏得目光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
白帝?
白慕飞怒火顿时升起,那个白帝看猫儿的眼神,眷恋、柔情、痛苦、悔恨、伤心、绝望等等诸般情感交织,绝对……不简单。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猫儿不肯说?对自己也不能说?
面对何昭宇凄怆的眼神,却又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竭力想平息心头的狂潮,这种无言的折磨快让白慕飞崩溃了。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突然回身,一拳又一拳狠狠击在矗立的岩石上。
何昭宇惊呆了。
岩石上很快一片鲜红。
「慕飞……」何昭宇扑过去擒住那鲜血淋漓的两只手,心如刀绞,慌乱地撕下衣襟替他裹伤,手直发抖。
我曾经有过一个奢侈的梦想,与你携手同游江湖,可是,这个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胸口一阵阵的悸痛,何昭宇猛回头,一口血喷在地上,眼前天昏地暗。
白慕飞大惊失色,急忙去抱住那个软软倒下的身子。
一阵疾风刮过,白慕飞抱了个空。
何昭宇已经落在另一个白衣人的怀里。
「白帝!」愤怒的吼声在竹林中回荡。
迅如闪电,白帝转眼便消失无踪。
连运三边大周天,确信何昭宇平安无事,白帝方始放下一颗悬了半天的心。
幸好只是劳累过度,吐的是胸口久积的淤血,要不然,百日之期未满,非落下病根不可。
轻柔地抚着那苍白的脸,为何你在睡梦中仍然蹙着眉?对你的伤害,真的永远都无法补偿吗?
叹息着,挽起他的衣袖,搭上脉门,思索着究竟要给他吃哪种灵药。
突然一粒水滴形的银色痕迹映入眼中。
白帝触电似的,顿时就呆了。
珠泪?沧海月明珠有泪……
月明!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是为了我,还是为了……
立刻便下了决心,决不能放何昭宇离开自己一步,哪怕、何昭宇恨他!
第三章
年轻的天子笑容可掬,亲手扶起了苏默。
「深夜召爱卿入宫,情非得已,实在是事出有因……」
不卑不亢地回答:「为朝廷效命,是臣的职责。」
宋仁宗微皱眉头,这个苏默就是不肯说一句好话。
「开封府破了十三桩大案,朕本应嘉奖才是,不过,想必苏卿也明白此案背后另有文章。」
「圣上是指宁穆入住开封十七县一事?」
仁宗抚掌笑道:「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果然思谋远虑。」
苏默沉吟道:「听说宁穆早年跟随燕王爷征战辽国,圣上莫非为此忧虑?」
仁宗被拖他一语道破了天机,不住地点头,「先皇也曾因此圣心难安啊……」
苏默正色道:「臣以为,燕王爷早年有功于朝廷,未见逾矩,不可乱加猜测。否则,必将引起人心混乱,朋党四起,人人自危,反而给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仁宗淡淡道:「自从朕登基以来,以仁治天下,岂可做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之事。只是万事得讲一个证据,若无事实,当然不错,如果有差,也能防范在先。」
苏默目光炯炯,仿佛看透了仁宗的心思,「圣上有话就直说吧。」
仁宗紧盯着苏默,「朕想让何昭宇留在燕王身边,察其情,观其意,以判真伪。」
原来,皇帝要在燕王身边安个内线。
忽见天子眸中似笑非笑的神情,含着冷酷大的芒,心中恍然,不论何昭宇成功与否,都只有死路一条!
逼反了燕王,以仁义标榜的仁宗,决不会留下深知内情的证人;若是何昭宇被燕王发现,仁宗也决不承认,一定会消灭证据,杀人灭口!
苏默浑身冷汗,「臣万不能奉诏!」
「苏默!」仁宗的语气严厉起来。
坚毅的眼神对上天子的怒气,丝毫不退缩。
仁宗叹气,「朕也不想让何昭宇涉险,只是燕王半途曾经遇到过他,十分赏识他的才能。再说,何昭宇是江湖中人,不谙阴谋诡计,容易取得燕王的信任。」
「圣上知道何昭宇是江湖中人,不谙阴谋诡计,怎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燕王?」苏默一个头磕在地上,「臣愿往!」
「不行,开封一日离不得苏卿。再说,你是朕的左右手,没有你,朕何以治天下?」
「圣上……」
仁宗忽然又微笑道:「朕不强求,苏卿考虑清楚再回朕,毕竟,何昭宇是苏卿引荐给朕的……你先回去吧。」
苏默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告退。
仁宗久久凝视着苏默的背影,若有所思。
春风如酒,醉人心魄。
柔美的声音如春波初起,「陛下是否操之过急了?」
仁宗揉揉额头,「想不到苏卿竟回如此维护何昭宇,枫林,你有什么好办法?」
枫林似轻烟一般飘了过来,「不急,陛下,酒越酿越浓,慢施压力,苏默迟早会坚持不住。再说,以何昭宇的个性,一旦知道苏默为他所承受的压力,一定会乖乖自动前来接旨的。」
「朕也舍不得何昭宇,偏偏不巧是他遇到了燕王……」
青帝浅浅一笑,「我也是一样,因为何昭宇,我恐怕得罪下一个大对头了。」
仁宗赏玩着案上的玉如意,「据说夜杀最近损失不小啊,虽然你与冥教不和,可也不要因此影响了大计。」
「怎么会呢?」青帝脸上笑得越发甜蜜,眼眸却冷了下来。
仁宗不经意地道:「谁得了天下斗不会影响你一统武林,对付燕王明帮暗毁的手段,可不要弄到朕的头上才是。」
青帝一怔,柔柔地道:「如今陛下已有天下,枫林难道会舍了现成的,却要花时间去寻那镜花水月吗?女人是禁不得老的。」
仁宗哈哈大笑,「说得好,枫林,朕考虑是不是要收你进后宫了。」
青帝「噗哧」笑了,「东方青帝为龙,不会成凤的。」
「死白帝,臭白帝,王八蛋,把猫儿藏哪儿去了?」白慕飞喃喃咒骂着,沿路追踪,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狠命地踢着一颗树。
「白慕飞?」
闻声回头,却见一个全身黑衣的英俊男子,眼中闪着冷魅的寒光。
「你是……」猛地想了起来,「黑帝!」
星魂疾出。
冬日的阴云重重地聚起。
何昭宇睁开了湖水般幽深的眼睛,眸光转动,一丝迷惑浮上心头。
这不是镜湖小屋!
屋里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桌上的汝瓷青釉瓜楞细颈瓶里,插了一枝淡黄的早腊梅,清香如梦。
慢慢起身下床,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坐的人。
似乎被刺中了一样,白帝微微一颤,竟然不敢看那张清俊温润的面容。
「谢谢你几次救了我!」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
清澈的眼睛汝大海一样深远无垠,溶入了水晶之心似的晶莹透明,仿佛包容了时间万事万物。
「过去,都忘了吧,谁也不再打扰谁。」
「对不起……」喃喃的声音沉郁如山,「我做不到……」
何昭宇眼神渐渐凌厉,「你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究竟为了什么不肯离开?」
那种洞悉人心的眼神令人无法正视,白帝这才惊觉,何昭宇智慧过人,只是从来不愿显示罢了。
「因为夜杀?」
白帝神思有些恍惚,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请你让开!」
仍然没有回答。
何昭宇一扬眉,一记擒拿手便攻向白帝肩头。
白帝一动不动,只是深深看着心爱的人。
转眼间已经扣住了肩骨,发出一声轻响,何昭宇倏然变色,「为什么不还手?」
依旧是那悲凉的笑容,「我说过,永远也不会向你出手。」
「你……」何昭宇一咬牙,飞身向窗户扑去。
白影疾挡在窗前。
何昭宇凝住身形,惨然道:「你一定要逼我到绝境才能罢休吗?如果开封府出了事,我绝不会偷生。」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