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季白 by青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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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讲了一百多遍了。我要听新的。”
蒙戎为难,他是大王,并不是说书艺人。他肚子里的故事,仅限于这么几个,早翻来覆去地讲完
了。
“那么讲你打仗的故事吧。我听李和说,你打过好多好多的仗。”
“那好吧,你让我想想,我们讲什么好呢?……”
季白的目光遥遥地望出去,他从蒙戎的故事里听到了血腥、硝烟和死亡,但是也听到了战术、谋
略和用兵之道。其中他无可避免地听到了臧的名字,那一片臧河之原的沃土,震天的杀声和浓烈
的血气似乎穿透了近五年的时光和千百里的距离,森然地逼近他的眉睫,浸入他的皮肤,直渗到
他的血液里去。
妃嫔们围坐的火堆突然爆发出“噼剥”的声响,紧跟着是女人和男人的尖叫和惊呼。
“出了什么事?”
“禀大王,是木柴塌了。”
“叫他们小心些,别把马和狗惊了。”
“是。”
蒙戎转过脸来低头一看:“小东西,你在笑什么呢?”
“裙子冒烟了。”
季白吃吃地笑着,指给蒙戎看。几名侍从和宫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扑打着被倒下的木柴引燃的火苗
,站在他们中间又叫又骂的那个人,正是辛夫人。
想要纵火燎原,却又不知道如何避开由自己一手制造的火焰,这样自不量力的行为只能导致玩火
者自焚的结果。季白迎着那道怨毒的目光微微昂起头,摆出只有有心人看了才会领悟的挑衅姿态
,嚣张而轻蔑。
——内宫中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君王的宠爱才是傲视一切的资本。我拥有了蒙戎最深的眷顾,我
就能将你踩在脚下。你纵然不服气,却又何如?
火光映照下,黑亮得仿佛是沉在清水里上好的一对墨玉般的眼眸,明白无误地向立在彼方浑身狼
狈的对手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落在裙裾上的火星,很快就被扑灭了,除了一个焦黑的洞,什么也没留下。辛夫人铁青着脸回去
她自己的帐篷,错身而过的瞬间,季白分明地看见她眼里阴鸷地燃着暗焰——她的心里,已经种
下了他给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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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火是扑不灭的。
季白骑在蒙戎专为他备的一匹青骓马上,裹着蒙戎的雪狐披风,立在蒙戎身侧。从身后人群里射
来的目光,灼热地灸烤着他的后背,象连那么厚的狐绒都给灼了个洞似的。季白悄悄把缰绳在手
腕上绕了几圈,胯下的马儿不安地朝后面踏了几步。
风卷着他们身边的五色旌旗,猎猎飞舞。天空之上,翶翔的猎鹰盘旋着,清亮的鹰唳声裂开苍茫
的云层。猎犬们在马的前面狺吠着,嗜血的眼望着前方的树林——那里正是蒙戎他们此次围猎的
所在,先发的兵士已经冲进去驱集猎物了。
这是季白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臧国属南,南方的士子们大多都习于坐在芬芳的树下,操琴纵
歌,过着一种悠然闲雅的生活。而围猎,则是粗放的,血腥的,洋溢着北人的热情和野蛮,展示
着他们的力量和勇气。如果说南方的琴会是茶,那么北地的围猎就是酒,闻着气血涌荡,喝下去
豪性大发,壮怀激烈。
“快看,他们过来了!”
站在土岗上的人们高高在上,一眼就看见从树林里冲出十余匹健马,马背上的士兵大声吆喝着,
将鹿、麋、獐、狍之类的纷纷从树林深处撵了出来。
蒙戎身后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人在摸箭筒里的雕翎了,蒙戎却连动都没有动。他稳稳地坐在“浓云
”的背上,唇边噙着一丝傲然的笑纹,明亮的眼睛向下俯视着围猎场。
他是在嫌这些猎物太过柔弱了呢。季白的目光扫过那些惶然惊遽地奔走于草丛中的动物,它们在
这些全副武装的人类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无力,它们的挣扎也是这般的徒然无功。只要他身边的
这个男人下一个命令,闪着寒光的刀锋和枪尖就会戳穿它们的身体,挟着劲风的箭镞就将撕裂它
们的皮毛,还有猎狗的牙和飞鹰的爪,都能成为夺去它们生命的凶手。这就是弱者的下场,无论
人还是动物,都是一样,被欺凌,被宰割。到最后,甚至还要被强者所瞧不起,连屠戮都成为不
屑为之的事情。
季白藏在披风下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心里汗涔涔的,粗砺的缰绳硌着皮肤,他的全身都已经
绷紧。
“嗷——”
山林间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吼声,树木都在颤抖,走兽们更加慌恐地四散狂奔。紧接着,一头白额
吊睛猛虎从树林中一跃而出,扑向正在附近的一名士兵,硬生生把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啊呀!”
季白身后的一名妃子花容失色,吓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蒙戎的眼睛却更亮了,他一把抽出了鞘
中的弯刀,高高举过头顶,斩下!
“浓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面跟着早已等得不耐烦了的猎狗和其他的马儿,一路呼啸着冲下
土岗。
“小东西,你等着我用它的皮给你做件袄子!”
蒙戎大叫的声音从势如奔雷的马蹄声中遥遥传来,他矫健的身影已经被疾驰的“浓云”带到百尺
开外。在他的身后,纵横驰骋的猎者们,就象漠漠的黑云卷过山坡。
祢国风气尚武,不仅男子们大多从小就习弓马,练刀枪,就是象安夫人这样将门出身的女子,也
可以软胃束甲,冲锋陷阵。此时漫山遍野都是纵马狂奔的人,反而土岗之上仅剩了季白及几名妃
子和宫奴。
听到蒙戎的喊声,季白笑了。他是对着辛夫人笑的,上扬的嘴角尽显得意与嘲弄,是属于胜利者
的张狂的笑法: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轻轻的,却是清晰的,以极度的蔑然语气对近在身侧的辛夫人说道。除了辛夫人,没有人听到
他的这句挑衅之辞,而辛夫人则早已被心底的那股无名之火烧得失去理智,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富
有深意的话怎么可能是一个疯傻之人说得出来的。
“你这个疯子,给我去死!”
辛夫人尖声大叫,濒于疯狂的她想都不曾想地挥出了手中的马鞭。蛇皮制成的鞭梢“嘶”地划过
半空,抽在青骓马的后臀上,顿时留下一条血痕。
青骓负痛,长嘶一声猛然向前窜出,撒开四蹄狂奔着冲下土岗,直直地向着树林冲去。
“呀——”季白惊呼,“救命啊,救命——”
蒙戎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受惊的马儿从草叶间急闪而过,烟尘之中一抹白影摇摇晃晃,好象
随时都可能掉下来。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就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正在离自己远去,哪怕伸手,都不知道能否够到。
顾不得那只老虎,蒙戎掉转马头,也是一鞭子抽在“浓云”的身上。“浓云”跟随蒙戎多年,与
他早已心意相通,只从蒙戎手带缰绳的动作,和双腿挟扣的轻重上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因此蒙戎
很少有真正鞭打它的时候。但是现在,蒙戎已经想不到这些,他只是本能地在驱使坐骑,要它追
上前面的青骓。
追啊,追啊,无论如何,你也要追上它!蒙戎发狂一样地鞭打着“浓云”,黑色的骏马化成黑色
的流星,紧随着那道青色的闪电冲进了密密的树林。
到后面的时候,季白已经喊不“救命”来了,勉强张开嘴,也只能大口地喘息。两边的景物飞速
地闪过去,完全看不清楚到底都是些什么。他弯着腰,把脸埋在飞扬而起的马鬃里,躲避那些斜
斜伸出的树桠,但是躲不过的是风,象万千刀刃齐发,划过皮肤时刺痛钻心。
“阿白——”
风啸中他隐隐约约听见蒙戎在喊他,可是他回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被发狂的青骓撞断的树枝,
残落地洒了一路。
前面浮光闪闪,好象是一处水潭。季白一咬牙,一拨马头,同时解开了手腕上的缰索,青骓马发
出“咴——”的一声嘶鸣,人立而起,把季白高高地抛了出去。
“扑嗵”,季白下堕的身体砸开平静的水面,飞溅起大片的水花。
好冷的水啊。季白拼命地挣扎,但是身体还是不停地往下沉去。冰冷刺骨的潭水争先恐后地涌进
他的衣领、袖管,用它们冰寒的手指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抽去他所有的热量和力气。
手脚渐渐僵硬了,眼前是茫茫的晃动的水波,也在变得虚无缥渺,意识开始模糊,蒙戎、丹朱…
…他们的脸都在离他远去,女君遥遥地对着他俯下身来,好象说了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
他好想睡,好想……好想……
季白闭上眼,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放任自己无边地沉沦下去。
好了,季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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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偶家又停电!好不容易电来了,偶老爸要用机子,好不容易他用完了,网又慢得要死……偶
差点抓狂)
好冷的水啊。季白拼命地挣扎,但是身体还是不停地往下沉去。冰冷刺骨的潭水争先恐后地涌进
他的衣领、袖管,用它们冰寒的手指抚摸他的每一寸肌肤,抽去他所有的热量和力气。
手脚渐渐僵硬了,眼前是茫茫的晃动的水波,也在变得虚无缥渺,意识开始模糊,蒙戎、丹朱…
…他们的脸都在离他远去,女君遥遥地对着他俯下身来,好象说了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到了
。
他好想睡,好想……好想……
季白闭上眼,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放任自己无边地沉沦下去。
“阿白!”
就在他将要没顶的刹那,斜地里伸过来的一只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使力向上一提,硬将他从
水里拖了上来。季白迷迷糊糊地掀开眼帘,蒙戎苍白的脸在他的视线里晃动,他的嘴唇不停地翕
张,似乎是在反反复复地念着一个名字。季白很想对着他笑一笑,可是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寒意
渗透了他的五经八脉,几乎已经把他的血都全部冷凝住了。他好冷啊,甚至比他在清凉殿的时候
还要冷还要冷……
“阿白,睁开眼睛看着我,不要睡,不要!”
蒙戎看着怀里了无生气的这个人,感觉这个身体在渐渐地透明,仿佛立刻就要在他眼前消失了。
这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