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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毒气室-第45章

小说: 毒气室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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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院打棒球,在游艺场上骑木马。他还带我们去过几次迪斯尼乐园。我想他是个好人,好父亲,只是偶尔表现出这种阴郁古怪的样子来。” 
  “但你们并不亲密。” 
  “是不亲密。他辅导我做家庭作业和课外科学小制作,他坚持要求我学习成绩全优。我们谈论太阳系和环境问题,但从不谈女孩子、性与汽车,也从未谈过家族和祖辈上的事。我们之间没有亲昵的表示。他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有时在我需要他时他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萨姆拭了一下眼角,接着上身又支着双肘朝前靠过来。他的脸贴近隔板,目光直视亚当。“他死得怎么样?”他问。 
  “死得怎么样?” 
  “那事怎么发生的?” 
  亚当呆了好久没回答。他讲述这件事可以有几种方式。他可以残忍并且怀着恨意无情地如实相告,以这样的做法把老人击垮。这样做对他具有巨大的诱惑。他以前告诉自己许多次,这么做是必要的。萨姆必须受苦,他必须因对埃迪的自杀负有罪责而接受惩罚。亚当的确想刺伤这老浑蛋,让他为之痛哭。 
  不过与此同时他又想快些讲完这件事,好把那些痛苦的部分掩饰过去,接着继续讲别的什么。可怜的老头围坐在隔板的另一边已经够受罪了。政府正计划在四个星期之内把他弄死。亚当怀疑他对埃迪的死所知比他表面装的要多。 
  “他当时正经历一段困难时期,”亚当说,双眼凝视着隔板但避而不看萨姆,“他在他的房间呆得比以往都久,已经有三个星期。母亲不停地告诉我们他正在逐渐好转,不出几天他就会出来了。我们相信她,因为他似乎总是能从里面出来。他选了一个母亲去上班而卡门呆在朋友家的日子,那一天他知道我将会第一个到家。我发现他躺在我的卧室地板上,手里仍然握着枪,一把三八手枪。一枪打在右太阳穴上。他的头周围有圆圆的一滩血。我在我的床边上坐下来。” 
  “你那时多大?” 
  “快十七了。上高中一年级。门门都得A。我看出他事先在地板上小心地铺了六条浴巾,然后在正中间躺下。我摸摸他手腕的脉搏,他身上已经僵硬。法医说他已死了三个钟头。他身边有张字条,是打字机打的,白纸黑字十分整齐。字条写给亲爱的亚当,说他爱我,对不起我,要我照顾姑娘们,并说也许有朝一日我会明白。接下来他指示我注意有一只塑料垃圾袋,也在地板上,说我应当把脏毛巾放在里面,擦净血污之后再报警。别碰那枪,他说。又叫我赶快,在姑娘们回家前收拾好。”亚当清清喉咙,眼睛望着地下。 
  “于是我完全照他所说的去做,然后就等着警察到来。我们单独在一起呆了十五分钟,就我们俩。他躺在地上,我躺在我的床上,向下望着他。我开始哭了又哭,问他这是为什么,问他怎么这么干,出了什么事,问了他上百个其他的问题。躺在那儿的是我的亲爹,是我唯一有过的亲爹,他穿着褪色的牛仔裤、肮脏的袜子和他心爱的印有洛杉矶加州大学缩写字母UCLA的T恤衫。从脖子往下看他就像在睡觉,但他头上有个洞,头发里的血已经干结。我恨他就这样死了,但他的死又使我那么难过。记得我问他为什么事先不同我说。我问了他许多问题。后来我听到说话声,房间里突然挤满了警察。他们把我带到小书房,给我围上毯子。这就是我父亲的结局。” 
  萨姆依然支着双肘,但现在用一只手捂着双眼。亚当还有另外几件事要说。 
  “葬礼后,莉留下和我们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她把你和凯霍尔家族的情况告诉了我。她把许多我一直不知道的有关父亲的情况告诉了我。我对你和克雷默爆炸案着了迷,于是我开始阅读那些旧报刊上的文章和报道。我用了将近一年的工夫才弄清埃迪为什么选在那个时候自杀。在你受审期间他一直躲在他的房间里,在审判结束时他杀死了自己。” 
  萨姆把手移开,用含泪的眼睛凝视着亚当。“所以你为他的死而责怪我,对吗,亚当?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不是吗?” 
  “不。我没有全都怪你。” 
  “那么有多少该怪我呢?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你有时间计算出那些数字。其中有多少是我的过错?” 
  “我不知道,萨姆。为什么不由你来告诉我呢?” 
  萨姆擦擦眼睛,抬高嗓音。“这有什么了不起!我承认过错百分之百全都在我。我对他的死负有完全责任,好了吧?这不就是你所需要的吗?” 
  “随你怎么想。” 
  “别对我摆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样子!尽管把我儿子的名字加到我的杀人名单上好了,那不就是你想要做的吗?克雷默家的一对双生子、他们的父亲,接着就是埃迪。这是我杀掉的四个人,对吧?你还想在后头再添上其他什么人吗?赶快添上,老弟,时间可不等人。” 
  “此外还有多少?” 
  “死尸吗?” 
  “对,死尸。我听到过传言。” 
  “你自然会相信那些传言,不是吗?你好像迫不及待想要相信所有那些关于我的坏话。” 
  “我没说我相信那些话。” 
  萨姆跳起来,走到房间顶头。“这场谈话叫我腻味!”他从三十英尺之外喊叫着,“而且我也讨厌你!我倒简直情愿那些该死的犹太律师再来烦扰我。” 
  “我们可以顺从你的要求,”亚当迅速回击。 
  萨姆慢慢走回他的座位。“我现在担心的是我的性命,离进毒气室就剩二十三天了,可你却只想谈论那些死人。就继续唧唧喳喳你的吧,老弟,实际上不久你就可以开始谈论我了。我要的是行动。” 
  “今天早晨我提交了一份诉状。” 
  “很好。那你走吧,该死的。快他妈的滚,别再折磨我了。” 

  
  
二十二



  亚当这一边的门开了,帕克身后带着两位男士进来。他们显然是律师,着深色套装,紧锁眉头,提着厚重鼓起的公文包。帕克指指空调下面的几把椅子,他们坐了下来。他望望亚当,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萨姆一眼,后者仍然站在另一边。“一切都好吗?”他问亚当。 
  亚当点点头,萨姆则缓缓坐下。帕克离去了,两位新到的律师颇有效率地忙着从厚厚的卷宗里抽出一大摞文件来。不到一分钟,他们便双双脱掉了外衣。 
  五分钟过去了,萨姆还是一言不发。亚当发觉另一端那二位律师频频直往这边瞟。和这位将要下一个被毒气处死的最著名的死监犯呆在同一房间,他们忍不住把自己好奇的目光偷偷瞟向萨姆·凯霍尔和他的律师。 
  接着萨姆身后的门开了,两名警卫带着一个瘦小结实的黑人走进来,黑人被手铐脚镣紧紧铐着,仿佛他随时会性子上来赤手空拳把几十人杀死似的。他们把他带到他的律师们对面的座位,着手把他身体的大部分松开,但铐在背后的双手仍然保留原状。一名警卫离开了房间,另一名留下,站在萨姆和那个黑人囚徒的正中问。 
  萨姆顺着台子把目光扫向他的那个同志,这人是个神经质类型,他显然并不为见到他的律师们而高兴。律师们见到他兴致也不高。亚当从隔墙这边观看着他们,没有几分钟他们的头就凑在一起齐声通过窗口讲起话来,而他们的当事人却挑衅地把手放在屁股下坐着。可以听到他们压低的声音,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萨姆重新支着胳膊肘向前靠过来,同时示意亚当也这样做。他们的脸隔着窗口相距十英寸远。 
  “那是斯德哥尔摩·特纳,”萨姆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 
  “斯德哥尔摩?” 
  “是啊,不过大家叫他斯德哥。这些乡下非洲青就爱起古怪的名字。他说他有个兄弟叫丹麦,另外还有个叫德国。也许真是这样。” 
  “他犯了什么罪?”亚当问,突然好奇起来。 
  “我想是抢劫了一家卖威士忌的店,还开枪杀了店主。大约两年前他接到一张行刑通知单,差点就上了西天,离进毒气室两个钟头。” 
  “结果呢?” 
  “他的律师搞到了暂缓执行令,他们至今一直在力争缓刑。都是说不准的事,不过或许他将是我下面的一个。” 
  他们一起朝房间顶头望去,那里的会谈已经进入白热化。斯德哥的屁股已经从手上挪开,坐到了椅子边上。他跟他的律师们吵得正凶。 
  萨姆咧嘴吃吃一笑,又朝前靠近一些。“斯德哥家里很穷,他的家人对他不闻不问。这并不罕见,真的,特别是那些非洲裔。他很少收到来信,也没人来探监。他的出生地离这儿五十英里,可自由世界已经把他忘了。由于他的上诉连连受挫,斯德哥开始为他的生死和后事担忧。在这儿如果无人认领你的尸首,那州政府就会把你像乞丐一样埋到某个便宜的墓地里。斯德哥对他尸体的下场关心起来,开始提出种种问题。帕克和几个警卫拿这事挪揄他,骗他相信他的尸体将被火葬场烧成灰。骨灰将来就从空中撒到帕契曼监狱里。他们告诉他由于他身体里充满毒气,只要划根火柴往他身上一扔他就会像颗炸弹一样爆炸。斯德哥给吓坏了。他睡不着觉,体重减轻。后来他开始给家人和朋友写信,乞求他们施舍几块钱好让他能有个他所谓的基督徒的葬礼。钱稀稀落落寄来的不多,于是他写了更多的信。他写信给牧师们和民权组织。就连他的律师也捐了些钱。 
  “当他的暂缓行刑令被撤消时,斯德哥已经攒了快四百元了,他已经做好死的准备。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萨姆眉飞色舞,语调轻松。他压低声音徐徐道来,兴味十足地讲述着细节。亚当觉得他讲述的方式比他讲述的内容更有趣。 
  “狱方有个宽松的规定,在行刑前的七十二小时内对探视几乎不加限制。只要没有安全危险,他们将许可那被处死刑的人差不多随便做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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