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月之子-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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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神秘。
我对罗斯福说:“你不认为欧森是这么来的吗?不会是卫文堡吧?我母亲的同事为什么要对她撒谎呢?”
他摇摇头,仿佛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在泄密和保密之间摇摆不定,让我感到无所适从。我不明白他在玩什么把戏,猜不透他为什么一下侃侃而谈,一下又三缄其口。
在灰猫守护神似的注视下,在微微颤动的烛光中,和凝结着重重疑团的空气里,我说道:“要唱完这场戏,你还需要一个水晶球、一对大银圈耳环、一条吉普赛头巾和一点罗马尼亚口音。”
我没有办法要他开口回答我的问题。我回到餐桌旁,试着用我知道的一点点内幕让他误以为我知道得很多。或许他会因此多透露些秘密,假如他以为那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秘密的话。“卫文堡的实验室里不只有猫狗,还有猴子。”
罗斯福没有回答,他依然在回避我的眼光。
“你知道猴子的事?”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着,眼光不自主地从饼干转移到保全监视器。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听到猴子就注视监视器的举动露出破绽,连忙又将注意力放在狗饼干上。
玛莉娜的外海区只有一百个停船位,虽然把船停在那里之后必须搭另一艘船回到港口相当不便,但是那里的停船位就跟港口内的一样一位难求。罗斯福从一位名叫迪特。杰索的渔民那里承租了一个船位,迪特自己的拖网船停靠在其他渔船聚集的北清角外海,只在玛莉娜外海的船位里放了一艘小艇,准备退休时休闲用。谣传罗斯福付给迪特五倍的钱租下他的船位。
我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因为这其实不关我的事,但既然他自己提起来,我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我说:“每天到了晚上,你就把诺斯楚莫号从这个船位开到外海的船位,然后在那里过夜。夜夜如此,没有一天例外——除了今晚为了在这里等我之外。大家都以为你准备买第二艘船,一艘体积比较小、比较刺激的快艇,纯粹只是为了好玩。结果你并没有这么做,你只是每个晚上到那里过夜,于是人们又说‘好吧,反正,老罗这个人本来就怪里怪气的,他连跟人家的宠物对话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依然闷不吭气。他和欧森对同样自不转睛地盯着那三块狗饼干,仿佛他们其中之一随时有可能不顾规矩,把饼干粮吞虎咽吞到肚子里。
“经过了今晚之后,”我说:“我终于知道你每天到那里过夜的原因了。因为你觉得那样比较安全。因为猴子不擅长游泳——至少它们不喜欢。”
他好像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他说:“好吧,狗狗,你不想跟我说话就算了,你可以吃你的点心了。”
欧森胆怯地与它的审问官眼对眼,寻求他的确认。
“吃啊。”罗斯福督促。
欧森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仿佛在问我罗斯福的许可是不是骗人的。
“他是这里的主人。”我说。
它随即叼起第一块狗饼干,“嘎吱嘎吱”开心地嚼起来。
罗斯福终于又把注意力转到我这里,他的脸和眼神带着令人害怕的同情。“卫文堡这个计划的幕后策划人员……他们原先或许是出于善意。至少当中有些人是如此。而且我也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可能会带来一些正面的结果。”他再度伸手抚摸猫咪,它此时完全瘫软在他的手里,虽然它锐利的眼神始终未曾从我身上移开。“但是这桩勾当也有黑暗的一面。极为黑暗的一面。根据我听到的消息,这些猴子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份而已。”
“只是一部份?”
罗斯福静静地凝望着我良久,直到欧森吃完它的第二块狗饼干。
当他再度打破沉默时,他的语气显得比刚才柔和许多:“那些实验室里不是只有猫、狗和猴子而已。”
我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我只是悻悻然地说:“我猜你指的不是天竺鼠和白老鼠。”
他将眼神移开,仿佛凝视着船舱外的远方。“很多的改变即将来临。”
“他们说改变是好事。”
“有些是。”
欧森吃完第三块饼干,罗斯福从椅子上起身。把猫咪抱到胸前,轻轻地抚摸,仿佛在考虑我到底需要知道些什么,以及是否该让我知道更多。
当他再度开口时,他的态度又从坦然转为神秘。“我累了,孩子。
我几个小时前就该上床了。我只是应要求警告你如果你不立即闪
开,坚持继续调查这件事的话,你的朋友们就会有生命的危险。“
“是这只猫要求你警告我的。”
“没错。”
当我起身时,我才比较明显地感觉到船身的摇晃。刹那间,我像是中了暴眩的符咒似的,必须扶着椅子才能站稳。外在的晕眩和内心的混乱里应外合,我试着抓住现实的手变得愈来愈层弱。我觉得仿佛身陷漩涡的上缘,正被快速地往下拉,速度愈来愈快,愈来愈快,直到我整个人被卷入涡流的最底端——类似桃乐丝的龙卷风遭遇——只不过我到的不是奥兹王国(OZ),而是夏威夷的威美雅湾,与琵雅。柯里克大谈转世化身的长处。
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荒谬,但我还是照问不误:“所以,这只猫,蒙哥杰利……它和卫文堡那帮人不是一伙的。”
“它是从他们那里逃出来的。”
欧森舔拭舌头,确定没有宝贵的饼干屑残留在嘴鼻附近,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
我对着罗斯福说:“我今天晚上稍早的时候,才听到有人把卫文堡的秘密计划描述得惊天动地……说是世界末日。”
“我们的世界末日。”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结果有可能会是那样,是的。但是假如事情搞砸了的话,负面的改变将远远超过正面的改变。我们心目中的世界末日不一定就是世界的末日。”
“把这些大道理讲给慧星撞地球之后的恐龙们听吧。”
“我也有迷糊的时候。”他坦白地说。
“假如你怕到必须每天晚上到外海的泊船口去睡,假如你真的觉得卫文堡进行的计划十分危险,为什么不干脆搬离月光湾?”
“我有考虑过。但是我的事业,我的生活全在这里。再说,我不可能逃得掉的,这么做,只是拖延一点时间罢了。到最后,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你的评估很悲观。”
“我猜吧。”
“但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沮丧。”
罗斯福抱着猫咪带领我们走出主般来到尾舱。“孩子啊,人生的起起伏伏,只要是有趣的,我一向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辈子过得多采多姿,已经够了,我只怕日子过得太无聊。”我们走到甲板上,被重重的浓雾拥抱。“这个中部沿海之珠或许有沦落的危险,但是不管事情最后的发展如何,可以很确定的是,我绝对不会感到无聊。”
罗斯福和巴比之间的共通点比我原先想像得还多。
“嗯,先生……我猜,还是应该谢谢你给我的忠告。”我坐在栏杆上,从船上跳到下面几尺的码头上,欧森纵身一跃在我旁边落地。
大苍鹭早已不见踪影。浓雾在我身边回旋,黑色海水在船身下起伏,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就和死亡的梦境一样死寂。我才在码头的通道上走了两步,就听见罗斯福叫住我:“孩子?”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
“你那些朋友们的性命真的危在旦夕,你这一生的幸福也在你一念之间。相信我,知道更多内幕对你没有好处,你的问题已经够多了……必须这样过一辈子。”
“我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我肯定地答复。“只是和一般人生活的优点、缺点不同而已。”
他的皮肤黑得让他看起来像是浓雾中阴影导致的幻象。他手里抱住的猫除了那对眼睛之外整个身体都看不到,两颗亮晶晶的绿色光球在半空中漂浮,既神秘又恐怖。“只是优点不同而已……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是的,先生。”我说,虽然我不确定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事实如此,还是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试着这么说服我自己。很多时候,
现实其实是你自己营造出来的。
“让我多告诉你一件事。”他说:“因为这样才可能让你打消念头,心甘情愿继续过你的日子。”
我等他开口。最后,他用难过的语气说:“他们当中大多数的人之所以不愿意伤害你,宁可用伤害你的朋友来控制你,以及他们之所以尊敬你,全是因为你的母亲。”
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就如同耶路撒冷惨白冰冷的蟋蟀般,在我背上缓缓爬行,在那一刻,我的肺部紧缩到几乎无法呼吸,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罗斯福谜样的一番话会对我造成如此深刻的打击。或许我不应该知道得太多。或许谜底早已经在潜意识的峡谷或心灵的深渊里随时准备揭晓。
当我喘过气来的时候,我问道:“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假如你认真想一下,”他说:“真的很仔细地想一想,或许你就会明白追究这件事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孩子啊,知识带给我们的往往不是宁静。一百年前,我们对原子的结构、遗传基因或黑洞一无所知,但是我们现在的生活有比从前快乐充实吗?”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重重的浓雾已将他所站的位置团团围住。我听见舱门轻轻关上:一个较大的响声紧接着传来,是门闩上锁的声音。
浓雾慢动作似的在嘎嘎作响的诺斯楚莫号四周翻腾涌动。
恶梦中的怪兽从迷蒙的雾气里乍然现形,膨胀,随即又烟消云散。
受到罗斯福最后一道提示的启发,我脑海中的迷雾不断出现比雾中怪兽更骇人的景象,但是我不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焦点上,于是我坚定地告诉自己。或许他说的没错,就算我把每一件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