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月之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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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在晚间新闻看到有人葬生火窟的骇人消息时,我们始终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能够从门口或窗户逃生,尤其大多数门窗都在十二步的距离之内,除非他们喝醉酒,或者嗑药过度,或者愚蠢到冲回熊熊火焰中拯救家猫云云。这样说听起来可能有些忘恩负义,毕竟就某方面来说,今天傍晚若不是那一只猫我可能早就没命了。无论如何,我现在总算明白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丧生的原因,呛人的烟雾和黑暗其实比毒品和酒精更让人晕头转向,毒气吸得愈多脑筋就愈不灵光,最后整个人精神溃散,愈惊慌注意力愈无法集中。
起初当我爬上二楼察看安琪拉的状况时,在那种随时可能面临暴力冲突的威胁下,连我都不得不为自己的镇定和冷静感到惊讶。当时,由于浓厚的英雄心态作祟,我甚至有一股冒险犯难的渴望。
十分钟的转变真大,转眼之间,我已经深刻的体认到,此刻就算我有编幅侠一半的沉着,也无法摆脱这些障碍,对于冒险犯难,我已经不抱任何浪漫的幻想。
正当我处于极度惶恐之中时,突然有个东西从我背上擦过,并轻触我的脖子和下巴,是活的东西。我透过脑海里的三百个马戏团看见被巫术唤醒的安琪拉。费里曼,她趴着身子沿着地面滑到我身边,试图用她冰冷的嘴唇在我的喉咙上种下血淋淋的死亡之吻。受到严重缺氧的影响,即使这样恐怖的意象都无法让我的头脑回复清醒,我惊慌失措地乱开了一枪。
感谢上帝,我的射击方向完全错误,因为即使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中,我都可以认出我喉头上冰冷的鼻子和我耳朵上温热的舔吻来自我唯一的一只狗,也就是我最忠实的伙伴,我的欧森。
“嘿,老弟。”我想说,结果只勉强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干呕声。
它舔舔我的脸,嘴里吐出浓浓的狗口臭味,不过那实在不能怪它。
我拼命眨眼,试图把视力弄清楚,屋内红色的火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只隐约地感觉到它毛茸茸的脸贴在我前方的地面上。
然后,我突然想到如果它有办法进到屋子里找到我,它一定也能带领我找到出路,最好赶在我的牛仔裤和它的毛皮着火之前即刻行动。
我鼓起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忽然觉得想吐,像是有一只鳗鱼要从喉咙游出来似的,但是我跟先前一样硬将它吞下去。
我紧紧眯着双眼,试着不去想头顶上高温的热气,向下伸手抓住欧森粗宽的皮项圈,由于它就紧贴在我的腿边,所以并不难找。
欧森把鼻子贴近地面可以呼吸的地方,我则必须屏住呼吸,不理会那些搔鼻的烟雾,让狗儿带领我穿过屋内。它尽可能带我避开家具,我无法相信它居然能在这样恐怖的惨剧当中自娱。我走着走着迎面撞在门框上,还好没有撞断牙齿。然而,在这段短暂的行程当中,我由衷感谢上帝以XP症而非失明来考验我。
正当我觉得如果我不立即趴到地上可能会当场晕厥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冷空气迎面拂来,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我竟然能看得见。我们正在厨房里,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个地方,这里也没有烟,因为后门吹送来的风把烟都往餐厅的方向吹。
餐桌上放着点燃蜡烛的红宝石色烛台,玻璃酒杯,和一瓶打开的杏桃白兰地。看着这张摆设舒适的餐桌,我觉得过去几分钟发生的事恍如一场恶梦,仿佛安琪拉会再一次神情黯然地穿着她先生的羊毛衣,和我一起坐在这里,斟一杯酒,将她的故事说完。
我的嘴又干又苦,我差点顺手把那瓶白兰地一起带走。不过,巴比。海洛威那里会有啤酒,那更够味。
厨房的门闩已经松开。虽然欧森聪明过人,但是我怀疑它有能力打开锁住的门进来找我更何况,它没有钥匙。
我站在门外,试着将肺里最后几抹浓烟吐尽,同时将手枪插入夹克的口袋里。我一边在牛仔裤上抹去手心的汗水,一边神情紧张地扫视后院以防误中埋伏遭人攻击。
天上的云影如同银白色地面下的鱼群一般浮游过洒满月光的草坪。
除了被风吹动的植物之外,一切万籁俱寂。
我一把抓起脚踏车,牵着车穿过凉亭走道,抬头凝望身后的房屋;很惊讶地发现它居然尚未完全被火吞噬。屋内大火从一间房间迅速蔓延到另一间房间,可是外表上只能看出少许的端倪,明亮的火焰正在燃烧楼上两扇窗户的窗帘,还有一朵朵如花瓣般的白色烟雾从阁楼屋檐下的通风口徐徐冒出。
除了时而咆哮的晚风之外,这个夜晚显得分外地宁静。月光湾不是个大城市,但是到了夜里也有它独特的声音,几辆疾驶而过的汽车、远处酒吧传来的音乐、年轻人在阳台上练吉他的声音、狗叫声、扫街车底下刷子运转的沙沙声、推婴儿车的声音、挨姆巴卡德罗大道尽头千年广场外高中生聚会的笑闹声、美铁(Amtrako )乘客列车和货运列车疾驶而过时的汽笛声……然而,此时却都鸦雀无声。今晚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让人恍若置身于莫加维沙漠(Mojave Desert )里最偏僻死寂的小镇社区。
显然我在客厅里开的那一枪,并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走在洋溢着茉莉花香的拱形花架下,推着脚踏车,车轮发出轻微的转动声,我带着急速的心跳尾随欧森来到前门。它跳跃起来用前脚将门闩须开,这是它的特殊才艺之一,我以前也见它这么做过。然后我们一起沿着通往马路的人行道前进,走得很快但不是用跑的。
我们运气好,四周没有目击证人,街道上没有汽车行驶,也没有行走的路人。
假如附近的邻居发现我在房子失火时匆匆离去,史帝文生局长极可能会以此当作籍口将我缉捕归案,然后以我拒捕为由一枪将我击毙,不论我到底有没有反抗的事实。
我跨上脚踏车,一脚踩在地上以保持平衡。当我回头凝视那栋房屋时,晚风正吹动高大的木兰花树,枝叶间隐约可见火焰从一楼和二楼的几扇窗户探出火舌。
我怀着哀悼、兴奋、好奇、恐惧、伤感和深沉的问号,沿着人行道迅速驶向路灯较稀疏的街道,欧森则气喘喘地跟在我旁边阔步向前奔跑。
我们离去将近一个街口的时候,我听见费里曼住宅的玻璃开始爆破,想必是剧烈膨胀的高温所导致。
树干间稀疏的星光,枝叶间洒落的月光,高大的橡树,宜人的黑暗,和安息的墓碑——对欧森来说,这里还代表好奇的松鼠气味,是的,我们又回到了紧邻圣柏纳天主教堂的墓园。
我把脚踏车轻轻停靠在一个墓碑上,墓碑上头竖立着一座花岗岩雕塑的光环天使。我坐下来——头顶上没有光环——将背靠在一个上头竖立十字架的石头墓碑上。
就在几个街口外的地方,消防大队的救火车纷纷抵达费里曼的住所,尖锐的警笛声霎时化为宁静。
我无法依照原先计划一路骑到巴比。海洛威的家,因为我一直咳个不停,严重影响我对行车方向的掌握。欧森的步伐也失去原先的稳健,它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将顽强的烟味排除。
而今,和一群大概不会嫌我冒犯的死人为伍,我使劲将带有浓重煤渣味的痰从喉咙挤出,吐在邻近一棵盘根错节的橡树树根上。但愿这么做不会害死这株已经活过两个世纪的老树,它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地震、暴风雨、火灾、虫害、疾病,以及这个国家近来“一个街角,一家甜甜圈店”的热情号召,希望它别因此毁在我手里。我嘴里的味道就和嚼过掺酒精液的煤球味道差不多。
由于欧森待在火灾现场的时间比它可怜的主人短,它恢复的速度相对地比较快,我才挤痰吐痰到一半,它已经开始在附近的墓碑当中来回踱步,并且兴致勃勃地在啮齿灌木丛里东嗅西嗅。
在干咳和吐痰交互的空档当中,我问欧森是否目睹当时的情形。
虽然它大多数的时间根本无法将注意力从松鼠的气味移开,它有时仍会用高贵的姿态抬起头装出一副在听我说话的样子,有时则摇摇尾巴像是在激励我的士气。
“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是谁杀了她?他们为什么要和我玩游戏?为什么要拿那些洋娃娃装神弄鬼?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的喉咙一割和安琪拉一并葬身火窟?”
欧森甩甩头,我玩游戏似的自行为它的反应做出诠释,它也不知道,它满脸困惑地甩甩头,没有一点头绪,它一点头绪也没有,它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割我的喉咙。
“我不认为这和我带着葛洛克手枪有任何的关连。我的意思是说,对方不只一个人,至少有两个,甚至可能有三个人之多。如果他们要耍狠,他们大可以轻轻松松地将我制伏。虽然他们割断她的喉咙,但是他们一定也有带枪。我是说,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渣,心狠手辣的冷面杀手。他们能把挖掉人的眼睛纯粹当成娱乐,这种人绝对不会吝于携带枪械,所以我的葛洛克手枪不可能吓阻得了他们。”
欧森歪着头,很认真地考虑这些问题,或许和葛洛克手枪有关,或许无关,不过话说回来,或许真的有关,谁知道呢?管他的,葛洛克到底是什么玩意啊?这是什么味道?这个味道真是奇特。这么浓郁的芳香,难道真的是松鼠尿吗?对不起,雪主人,言归正传,我们讲到哪里了。
“我不认为他们纵火的目的是为了杀我灭口,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我的死活。假如他们真的在乎的话,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他们放火的动机在掩饰安琪拉被谋杀的事实,那才是真正的原因,没有别的理由。”
嗅一嗅一嗅一嗅一嗅,把残留在肺里的毒气逼出来,再将心旷神情的松鼠香味吸进去,坏的出来,好的进去。
“天哪,她是个那么善良的人,那么乐于助人。”我愤愤不平地说,“她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