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奴役与自由-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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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立法,总需要一切都竭诚服务于它。当然另一方面,文化的创造者们也总在护卫自己的自由。但令人惊心动魄的是,创造者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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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出来的一切常轻易被社会的统一化所销蚀。低价值(如国家)总企图奴役和统治高价值(如精神生活、认识、艺术)。舍勒曾对诸种价值进行过这样的排列:优美、高贵的价值高于愉快的价值,精神的价值高于维他命(生命、生理)
的价值,而神性的价值又高于精神的价值。但在现实中这一切却正好相反:神性的、精神的价值所显示的力量远不抵愉快的、维他命的价值力量强大。
前者如区区一芥,不值一顾;后者如高高在上的君主,受万人景仰——这就是客体化世界的结构。
审视文化中的贵族原则与民主原则的关系十分重要。
文化的基石建在贵族原则上,即建在质的选择的原则上。
文化的创造尽可能地趋向完满,并达到高质,这表现在认识、艺术、高尚灵魂的铸造和情感传达中。真理、美、正义、爱不取决于量,而取决于质。
选择的贵族原则会造出文化精英、精神贵族。只是他们断然不能拘于封闭的自我,不能孤立地躬行自我确定和自我欣赏。
否则,他们因为远遁生命源头,其创造力会枯竭、蜕化,甚至消亡。一切集体的贵族主义总难逃脱蜕化、消亡的厄运。当文化价值的创造不能很快地传播到无质的群众中去时,文化的民主化过程便应运而生。
真理散发着贵族气息,这指涉真理渴求质的到达和认识的圆满,指涉真理不依附于量,不依附于人的量上的意见和需求。当然,这并不表示真理仅仅为少数选民和贵族集团所有;相反,真理的存在是为着一切人,为着能与一切人沟通。
没有什么比那些封闭的文化上流人士所践行的自我欣赏和鄙薄大众更值得摈弃。
伟大的天才不进入这个档次。
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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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精湛、丰厚的文化素养,一旦缺乏同具有深度和广度的生命过程的联系,便黯淡无色。那些封闭的文化上流人士常言自己承受着孤独,其实这仅仅是托辞而已。这孤独只不过是被隔绝了的动物向往群居的孤独,而绝非天才和先知的孤独。天才和先知贴近本真,朝向真实的生存,而这些自我封闭的上流人士却驯服于社会化和客体化的法则,专事文化偶像的生产。文化偶像是奴役人的众多的偶像形式之一。真正的精神贵族主义与自己的服务意识相连,不与自己的权益禄位相连。贵族主义渴念进入精神的自由,卓然独立于周遭世界,不苟合于人的数量,而只聆听内在的即上帝的和良心的声音。贵族主义是个体人格的一种现象,不能把它混淆于无质世界的奴役。当然,人界的圆融和丰盈仍不能奠定在贵族主义之上,因为它有自身的致命弱点,如隔绝、封闭、傲慢、鄙弃劳苦大众等。
那种由社会进程产生的种姓的贵族主义,即虚伪的贵族主义。
也许可对文化中的贵族价值与民主价值作一番区分。宗教价值、社会价值以及关联于哲学、艺术、神秘主义者的文化激情的价值,应得到民主价值的认可,也应得到贵族价值的认可。记得塔尔德①说,交谈是交流的一种形式。我以为交谈是高质文化的产物。
据此,可把交谈分为两类:礼节的、约定的、功利的交谈和理智的、无害的、真诚的交谈。准确地说,第二种类型的交谈方为高质文化的启蒙者。
高质文化极易夭折,绚烂之花,一夜之间便片片散去。
高
①塔尔德(1843—1904)
:法国社会学家和刑法学者。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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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文化总是无法拓展自己的前途,而文化的悲剧也正在这里。
文化传统的构成指涉高质文化,它包括文化的创造者,也包括文化环境。文化传统一旦结出坚硬的外壳,文化的创造也就随之被扼杀。
文化消亡于僵死,这是它不可逃脱的厄运。
创造的客体化意味着创造火花的熄灭。文化上流人士的自我中心主义与他们创造出来用以改变生活的文化成果,两相比较,前者更富于消费性和毁灭性,因而也更能奴役人。文化氛围会导致人们成为虚幻的幽灵式的生存物。文化的人沦为文献的、技巧的奴隶,美感判断就不再是个体的活动,而是文化上流人士和某一集团的私货。
人的创造之举产生文化和文化价值。人为此投注自己的巨大能量,展示自己的天才性,但与此同时,人也造生了创造悲剧,即创造劳动、创造动机与创造产品相悖。
具体说,创造是火花,文化却是火花的熄灭;创造行动是向上腾飞,攻克客体化世界,突破决定论,创造产品却是向下沉沦,仅作为一种“触觉”
;创造行动展现在主体性中,创造产品却移到了客体性中。
一句话,人的本性在文化中发生了异化和外化。
这亦是人受文化产品和文化价值奴役的原因。在此,文化自身不是生命的转化,不再塑造新人,而是把人扭送回人的创造前的晦暗中,打入客体化世界。无怪乎,客体化世界总长盛不衰,伟大的天才总要凭藉自己的创造来反叛客体化世界和决定论世界。
19世纪伟大的俄罗斯文学已进入这一主题,它突破了文学和技巧的限制。在欧洲,自奥古斯丁开始,存在主义型的哲学家也常常沉思这一主题。下面,我试着用这一主题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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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
古典主义确信在客体化世界中可以创造出圆满的作品,其实,随着这个作品的完全外化,已远离了创造的本身。另外,古典主义对创造者的生存性不感兴趣,不屑于把它引入自己的作品。因为古典主义需要创造产品中的有限性,是以有限性作为圆满的标志,甚至还对展现在生存的领域中而不展现在客体化世界中的无限性充满恐惧。无限性是形式地充满。从来不曾有过纯粹的古典主义,最伟大的创造者从来不是纯粹的古典主义。古希腊悲剧、柏拉图对话、但丁、塞万提斯、莎士比亚、歌德、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米开朗基诺、伦勃朗、贝多芬是纯粹的古典主义吗?
浪漫主义不相信在客体化世界中可以创造出圆满作品的神话。
它企盼贴近无限性并传达无限性,也企盼融进主体性。
在它那里,生存的创造激情和创造灵感远比作为客体的作品更有魅力。当然,同样不曾有过纯粹的浪漫主义。浪漫主义精神较之浪漫主义流派的影响更深远。通常,已不再在某一特殊意义上来使用“浪漫主义”一词。浪漫主义也潜伏着病灶,也同样匮乏力量。但浪漫主义的永在的真理是,它痛苦地体认过虚伪的客体化,它意识到了创造灵感与创造产品的分离。
为消解根本的误会,需要弄清楚什么是文化价值中的创造的客体化,以及我们在什么意义上拒斥它。
创造的不仅向上腾飞,也朝向“他者”
、世界和人们。哲学家不可能不在自己的论著中传达自己;同样,科学家的成果、诗人的诗、音乐家的交响乐、画家的画、社会改革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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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改革……样样都是在传达自己。但是,当创造行动找寻不到自己的出路时,它不会窒息于创造者的内心。因此,有必要对实现创造行动与客体化作出区分。客体化世界仅仅是世界的状态,创造者不能不在其中生活,而创造行动所传达的东西也会从外抛入其中。认识创造者的这种悲剧境遇和由此产生的创造悲剧十分重要。拒斥客体化世界的奴役,重新点燃在创造作品中的创造火花,并不意味着创造者在自己的创造中停止传达自己,停止实现自己;而意味着挣扎,即在创造的最大生存性中,在最大的主体性对世界客体性的攻克中,创造者凭藉创造行动,突破客体化的封闭的循环。创造的意义即是迫使世界转向,而不是在对客体性的完善中去加固这个世界。创造即拒斥世界的客体性,拒斥物质,拒斥必然性。这是奋斗和挣扎。
这一挣扎也反映在文化的重大现象上。文化总用自己的价值和成果诱惑人,总企图永远置人于客体化世界中。文化堕落了!
一个早已僵硬的外壳包裹着它。
创造的火花即突破、转换、超越。这需要在文化的外域点燃。现在问题是:当人创造出来的文明和文化奴役人时,如何才能从客体化的歧路上转向超越?
简单地否弃它们,并召唤人进入前文化状态,这同简单地否弃社会和历史一样,未免荒谬。这里,重要的是要认清文化自身的矛盾,认定最后审判文化、社会、历史势在必行。对待文化和创造,我们不持苦行僧式的态度,而持末世论的态度。准确说,这是革命的末世论。当然,在文化自身的极限中,也很可能出现创造的突破和转化。其中,音乐是最璀灿的艺术明珠,它最富有冲力,尤能进入认识与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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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旦如此,它的力量则更加磅礴无比。另外,凭藉自由和爱,在社会自身中也可能出现突破,在客体化世界中也可能出现超越,在历史中也可能出现“后设历史”
,在时间里也可能趋达永恒性的融合。只是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在历史的漫长过程中,在文化的封闭传统中,在社会僵死的有机化中,客体化一直节节取胜,客体化诱惑和奴役着人;人对此不仅无所察觉,还犹如享受美味佳肴一般,乐不可支。
人正受着科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