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一蓑-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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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啊,女人家别在意,进来,快进来!”四爷爷也说不上是让四财神还是让爷爷一家。
于是爷爷七口人拉着脸皮暂时住在四爷爷家的两间偏房里,虽瓦可漏月,门不闭风,但却解了流亡漂泊之苦。
当夜,庄长王希提来找四爷爷。“二弟啊,回来就好!经庄里研究,批给你二亩地,在村西南和土山接着的那地方。明天你找四财神去量地。春天来得快走得快,你赶快琢磨种点什么。现在对国民党家属实行宽大政策,过去的就过去了,一概不追究了,你就安心在家里干活吧。再说,那次国民党偷袭,仕昌并没有杀人,李孟仲是被河北一个士兵打死的。”
“谢谢大哥!”爷爷着实感动。那颗一直担惊受怕的心终于掉下来。
新批的2亩地就在与土山村相邻的南沙沟石桥子边。地是好地,就是没人侍弄。由于紧靠一排柳树,地边已被摇曳的垂柳歇(遮)的不长东西。地里开满了淡黄色苦菜花,有的趴着,有的站着,杂然于野草之中,点缀着美丽的春天;有的已经凋谢,只剩淡青色的花头,不服气地傲然立着。荠荠菜长得很丰满,带着锯齿样的叶子,高傲地挺立着,茎上青色的疙瘩花头顶着一朵朵卷心菜样的针状分布的花朵。
暖暖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在大地上,爷爷和父亲扛着锄,走在大街上,去村西南锄地。爷爷和父亲发现街邻四坊都远远地躲着他俩,像躲瘟神一样。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加上大爷的国民党关系,谁也怕惹事缠身。爷爷父亲把地锄了一遍,刚才还五彩斑斓的苦菜花、荠荠菜、狗尾巴草、野蒺藜这会儿已经横七竖八倒在地里。爷爷蹲在地上,边收拾着锄过的杂草,边和父亲说:“已经这个时候了,耩块绿豆吧,长得还快。可种子从哪里来呢?”爷爷犯愁了。
晚上,爷爷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拾掇风箱。他从旧屋框子灰窝里把那旧的风箱扒出来,找好锥子、剪刀、线和一些鸡毛,准备把鸡毛勒在风箱里面来回推拉类似机器活塞的那个东西上,破风箱已经不能抽风和排风了。有人敲门进来。
“大爷,在忙啊?”爷爷抬头一看,是老曹鬼,肩上背着一个袋子。
“王二啊,好久不见你了!来来,快坐。”爷爷说。
“大爷,很惭愧!你们回来我也帮不上忙,我和如胭商量,给您送来了一袋子绿豆,解您春天急用,我知道你们地还没种上。”老曹鬼说。
“王二啊,好孩子。”爷爷很感动。
“大爷,仕昌怎么样了?听说要打潍县了,外面风传的很紧。”老曹鬼问。
“我哪知道他在哪里啊?只听你二哥说他随队伍开拔了。”爷爷叹口气。
一弯上弦月时隐时现挂在天空,透过时而飘过幽香的石榴树,清素地照在大娘窗前。窗内,传来大娘“嘤嘤”的低泣声。
有了绿豆种,怎么种啊?爷爷打发父亲去找表爷爷帮忙。表爷爷二话没说,扛着耧,牵着借来的毛驴,帮助爷爷把地种上。剩下的自家的几块零星地,父亲又分别种了绿豆和一些菜。
地种上了,正是春荒的时候,还是没的吃,爷爷奶奶继续出去要饭。父亲仍然到他大姑家里帮助干活挣点吃的,活不多的时候也出去要饭。
降媚山西边10公里是绵延的刘山山脉,这里已是沂蒙山区边沿了。爷爷要饭到了刘山根下,他想起二姑就在这里的石家峪。爷爷共六个姑。
“啊!是效何侄啊!”二姑一见爷爷心疼得不得了。这哪像56岁的人啊,高大的身材由于生活的艰辛早压得弯曲了,胡子拉碴,一身破衣服,走路也没力气,一手拿一根棍子,肩上背一个破布袋,不细看,二姑怎么也认不出是自己的侄子。
“效何啊,这是干啥去了?不是被仕昌接走了吗?”二姑问。
“二姑啊,我混好了,我现在到处要饭啊!呜呜呜呜……”爷爷见到二姑,不由得悲凄放声大哭,压抑已久的心中的一切痛苦、辛酸、悲愤喷发出来。
“呜呜呜呜……”二姑也随着哭,把家中唯有的十个“耙菇”给爷爷装上。爷爷执意给二姑留下几个。
“孩子啊,都拿着吧,呜呜……二姑也实在没的给你了。”
“二姑,我得快回家了,老四、老五都在家里等吃的。”爷爷抹了抹眼泪。从二姑家出来,已是傍晚,火红的太阳偎依在刘山山头,迟迟不肯落下,把半边天烤得昏黄红灿,撒落一地余晖的哭泣,留下戚戚哀婉的惆怅,悲怆苍凉地为瘦弱单薄的爷爷送行。刘山下,余晖中,天地悠悠,袅袅炊烟,书写着一个背着干粮袋子天涯独行人的痛苦悲怆的旋律。
'1'就是长长的一块布,比较厚,农村干活披在肩上,防止磨坏了衣服,也起到保护肩膀的作用。
'2'玉米做的里空外实蒜臼形状的厚饼子。
'3'一种用柳条子编成的盛物品的工具。
第八章
父亲是正月十八去看大爷,才知大爷所在部队已经开拔,那时一家还没离开三里庄。
“站住!找谁?”父亲发现两边由原来的双岗改为单岗,一士兵横枪把他挡住。
“这位大哥,我找我哥李仕昌。在这里当兵的。”父亲回答说。
“你进去问问吧!”站岗的说。
父亲一进大院就感到冷冷清清与以往不对头。他看见李竹明正和大爷的熟人川里院村的王建士在说话,整个大院驻军明显减少。
王建士看见父亲过来赶紧出来和父亲搭话。
“哥哥,你看见我大哥没有?”父亲问。
“你哥哥已经走了。”王建士说。
“去哪里了?”父亲问。
“去坊子驻防了,正月十六去的,他去给秦三团长干秘书去了,不给李竹明干文书了。”
临走前王建士知道爷爷家里没的吃,就和父亲出去在街上称了二斤煎饼。“二弟,拿回去和家里大爷吃吧。”王建士说。
唉!谁也猜不出大爷临走前是什么样的心情,离三里庄那么近,他竟然没回去和爷爷奶奶老婆兄弟打个招呼就走了。
老潍县是山东境内仅次于济南、青岛的一个中等城市,自古即为登(州)、莱(州)、青(岛)古道枢纽,素有胶东走廊之称。老潍县主要是现在潍坊市的白浪河两边潍城区和奎文区辖区。它位于胶济线的中心,公路交通四通八达,是连接渤海、胶东、鲁中的枢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白浪河纵贯南北,把潍县城分为东西两城,俗称“双城”。据记载,潍县城在历史上从没有被攻破过。东西双城相互依托,城四关各有一个土城寨。东城墙高7米多,西城墙高12米多,墙角宽8米,顶宽6米,分别用青石砌成,三合土砸成,坚固异常,上面布有电网以及各种火力点。这些城墙外有壕沟(深、宽均达4米),内壁陡峭,易守难攻。
1948年4月2日,潍县战役正式打响。根据战前制定的作战方案,渤海纵队和鲁中部队首先开进,切断昌(乐)潍(县)守军联系,紧缩包围。国民党保安第三师十一、十二两个团及保安第六旅被包围在田马,与潍县守敌失去了联络,首尾不能相顾。与此同时,第九纵队挥戈东进,十三纵队由胶东地区出发,相继进入潍城外围和打援的预定地点,8日完成了对潍县外围守敌的分割,并先后攻占了二十里堡、九龙山、凤凰山,控制了飞机场,切断潍县与济南、青岛之间的空运联系,缴获两架飞机,接着又占领坊子。
4月8日,坊子被攻克后,大爷所在国民党部队随即调往潍县,固守东城。这一天是农历二月二十九,是父亲说服爷爷坚决回家而爷爷也下定决心回去的日子。坐在开往潍县的汽车上,解放军追击的呐喊声清晰可闻,到处是零乱的枪声和炮声,两边是散乱的逃难的老百姓,娘喊儿哭,一片乱糟糟。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大爷手端冲锋枪,一身戎装,头戴钢盔,心如乱麻,脸上却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坐在他一边的是本村的李福成。
“仕昌啊,看来我们是去送死了。”李福成叹道。
好久,大爷叹道:“听天由命吧,自己说了不算啦!”看着路两边闪过的绿色的嫩嫩的杨树,大爷感到生命好短暂。
“唉!兄弟啊,今来古往无不死,独有天地常悠悠。”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嗟乎!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大爷本想一介书生,捉笔弄刀,“仓三易斋”,闲云流水,朗朗书声,耕读世家。可战火纷飞,自命不当,误投国军,惹火上身,只能抚凌云而自惜,奏流水而自惭。
汽车在滚滚尘土中开进了潍县城,把大爷的一切梦扬在了飞埃硝烟中。
从4月9日开始,解放军攻城部队按照部署昼夜不停地展开土工作业,挖掘交通壕,隐蔽歼敌。潍县城外是一片开阔的沙土地,土质疏松,掘进速度很快。有的交通壕挖了五六里长,有的甚至从10里以外就开挖,曲折蜿蜒,一直延伸到城下壕沟边。据统计,整个战役,单九纵就挖交通壕70多公里,加盖的坑道200多米,隐蔽洞23000多个,修筑地堡400多个。就这样,国民党煞费苦心设置的多道复杂防御工事,被解放军从地下挖壕前进,完全破坏。到14日夜,解放军九纵部队攻占北关。18日,渤海纵队和鲁中部队占领南关。到24日晚,潍县西城完全落入解放军手中,国民党残敌逃往东城。
东城也叫东关,规模不亚于西城。两城隔河相望,距离不过一二百米。解放军采取挖通西城东城墙,让榴弹炮在白浪河西岸占领阵地的办法,直接轰击东城。炮车通道2米多高、6米多宽。4月26日黄昏发起了对东城的总攻击。攻城部队利用有利的地形(西城比东城高5米),在强大炮火掩护下,迅速冲过白浪河,一举突破城垣,双方展开了激烈巷战。27日,潍县东城被解放军攻占。
就在解放军全力攻打潍县城时,济南和青岛的国民党为解潍县之围,都派出部队,救援潍县。青岛守军丁治磐自4月5日起率整编第64师、54师及57旅,共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