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传-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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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长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媚术!”他的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冰冷,一字一顿道:
“好强的媚术!”
兰夜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目眩神摇,乌黑的头发随着笑声不住飘动,连粉色的纱衣也几乎飞舞起来,令人见了几乎不忍侧目!纵使我是个女人,也被她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一时凝住目光。直到商少长吐出“媚术”二字,才心神突地一定,十指挥动,正是梅花三弄第一阕:“暗香”。
琴声丝丝入扣,绵绵不绝,虽不十分响亮,但悠扬清越之音不住传出,顿将兰夜魅惑无比的笑声压了下去。
兰夜笑声一收,那曾美丽如丝的眼波突然消失不见,代之以充满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厉声道:“江梅引――你――你是梅谷三绝的什么人?”
我缓缓道:“风大先生,便是我师父。”十指轻拨,清音阵阵,我沉声道:“这曲子已不是江梅引,而是‘梅花三弄’!”
“梅花三绝,梅花三弄……”兰夜轻纱一抖,嘴角现出一丝若隐若无的微笑,浅浅道:“好!我且要看看,名满天下的白衣卿相,能把那老不死的三绝学得几成――”她“成”字甫吐,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商少长突然手中秋水刀光华大盛!人已飞纵而起,刀身带起一溜明亮刀光,自上而下直劈向格格娇笑的兰夜!
商少长默不作声,蓄劲凝意,为的,就是这一刀!
这聚魄会神,惊天动地的一刀!
这明亮清澈,自然如意的一刀!
这一刀,直欲把这娇俏万方的尤物一劈两半!
兰夜的身后,倏然闪出一个灰影。灰影的手中,也赫然一把铁灰色的刀,已迎向商少长这道石破天惊的秋水――
两刀相交,却几乎没有声音。
一灰一黑,双刀仿佛一瞬间静止在空中,二人就维持这如木偶般的姿势,一人扬刀,一人相迎。
那个灰衣人年纪和商少长相仿佛,但与其说他是人,还不如说他是个影子。
兰夜的影子。
他的刀和他的眼眸,都是一种无生命的死灰色。
“商……”我刚欲张口,只觉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颈,娇嫩如初生花蕊的手指上,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鲜艳欲滴:
“商少长,将刀放下来吧……”我看不见兰夜在我身后的表情,但我想,她一定笑得异常得意:“原来风老头子的徒弟,却是这般好捉。”
然后,我便看到商少长的脸,突然变成一种异常雪白的颜色;雪白如纸的颜色。仿佛所有的鲜血都在劈出一刀后用尽!
商少长闭口,仍止不住一丝如线的鲜血自口角边流出。
在我晕过去时,满目都是这种鲜红的颜色。
商少长鲜血的颜色。
第三十章 销魂
眼前只有两种颜色:黑暗和鲜红。
商少长的鲜血在我眼前不住闪动,终于化作扑面的红雾将我团团包围,我尽力要挣脱出去,却又跃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他武功那样高,却又怎么会败?他怎么能败给这样一个卑鄙的女人?他怎么就这样在我面前,苍白地一笑,然后就是口中流出抑制不住的鲜血?
败,就是死!
不会!商少长绝不会死!
我呻吟一声,眼睛慢慢睁开,手指慢慢动了几动,摸到袖中一个冰冷滑润的东西。一股清冷之气随着手指一瞬间流到全身。
琚雪!
我的琚雪!
这把小小的玉剑,仿佛在这一刹那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我连吸几大口气,双臂用力,摇摇晃晃使自己身体离开冰冷的地面。就听得耳边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醒来了……白衣卿相,在我这里睡得可好?”
兰夜!
我发誓,便是将我锉骨扬灰,这个女人的声音,我也能记得!
我慢慢自地上站起,随手紧了紧身上绛衣的玄色织带。新买的一袭新衣,现在到处都沾满了草叶和泥土。我伸手理了理脏乱不堪的长发,平素温和的眼中,陡然射出久违的寒光――
兰夜,好个兰夜!
我白衣,已经厌倦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我眼神向四周扫去,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与其说是屋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中。屋内周围用铁条密密箍住,只余一个小小铁门,能容一人进出。而这个“笼”内,除了一张精心雕饰,四周垂满粉红流苏的大床放在中间,其余空无一物。我就站在这个铁笼中,而笼外,就坐着那个颠倒众生的魔女。
兰夜抬起一根小指,娇笑道:“怎么样,白妹妹,我这里还不错罢?”
我笑道:“不错不错,只不过――”兰夜眼神一挑,轻笑道:“白妹妹,不过什么?”
我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慢慢道:“我只是在想,我应该是称呼你奶奶好呢,还是叫你阿姨?”
兰夜如花般的笑靥,顿时僵在她比少女还要细嫩的脸上。
她死死地盯着我,好象要一口把我吞进肚里去。
兰夜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粉红色的纱衣都随着笑声轻轻飘动。仿佛刚才恶毒凶狠的神态只是一个错觉,只这一笑之下,又恢复了娇艳无比的媚态:
“白妹妹,你和我好相象啊……你说,这人生真是无常,你却偏偏要落在我手中,而我,又要偏偏杀了你……”“杀”字从这样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嘴中说出,看来有说不出的怪异,烛火随着她的笑声抖了几抖,照在铁笼边一个弯弯曲曲的影子。
我只觉背后已全被冷汗浸湿。
她是真的想杀我。
她虽然在笑,可她看我的眼神却始终冰冷而充满杀机。
我淡淡道:“为什么要杀我?你至少要让我死得明白些。”
许是我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兰夜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傻妹妹,这你还不知道么,商少长身边的女人,最后,都不会在他身边太长的――”她一手斜斜伸出,一字一句道:“这是他今生要背负的宿命!他的母亲,他的女人,现在,就是你――”兰夜脸上娇媚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无踪,代之以一种深深的怨恨,咬牙切齿道:“就是你们!这些最最下贱的女人,为什么我看上眼的男人,却都要和我去抢!风少翌如此,商少长也是如此!”
我惊道:“风少翌?风大先生?”
兰夜仰天大笑,声音凄厉无比,“风大先生?哼哼,都说他三绝之艺,天下无双。却不知他吸引女人的本事,也是天下无双的很呐!我自少时专习媚术,只要我愿意,只要一勾手指,甚至一声轻笑,一个眼神,全天下的男子都要对我臣服,可偏偏风少翌!风少翌!”兰夜牙齿互磨,发出“咯咯”轻响,在笼内听来异常清晰,仿佛要把风大先生一口吞了才甘心:
“可为什么偏偏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却偏偏喜欢那个女人,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贱女人!而我有什么不好?我不是比那个已嫁为人妇的卑贱女子,美上千百万倍?”
“我便是为了他,才配了专为男人之用的‘销魂’,可他――可他――却宁愿拼得自己九成功力,变成半个废人,也不愿同我好合!好!好!好!如果我让他心爱的女人伤心而死,这却又如何?”
我冷然道:“即使这样,师父也不会把心放到你身上。”
兰夜眼神一转,语气突然变得异常森冷:“今天真是天助我也,你居然是那老头子的徒弟,而你却又偏偏喜欢上了我看上的人――哼哼,哼哼。”
兰夜每哼一声,我的心就越冰冷一分。
我跑到铁笼边大喊道:“商少长!你把商少长怎么样了?”
“商少长……商少长……”兰夜喃喃自语,缓缓道:“他的刀就如他的人一般,自如而又清冷。我当时看到他,正是他的刀法臻于顶峰之际,一袭青衫,一匹黑马,便眼前有千军万马,他还是能笑得愉快畅意……”兰夜话音一转,轻笑道:“可是现在,他遇到了‘斩商’。”兰夜一字一顿道:“他是我找到了,也许是唯一能与‘但有先后无少长’一决高下的杀手!”
兰夜的身后,突然无声无息地错出一个灰色的人影,在铁笼外明暗不定的烛光下,几乎象被贴在墙上。我惊退几步,这个人就悄然站在兰夜身后,若不是他自己站到前面,任谁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给人的感觉,就象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兰夜轻笑道:“他的名字总是换来换去,原来他曾叫过‘斩王’,‘斩靳’,‘斩萧’什么的,一共叫过七个名字,‘斩商’是他近三个月前才用的名字。”兰夜转过头,向身后人灰蒙蒙的眼睛甜甜笑去,“那些姓王的,姓靳的,姓萧的,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叫斩商的人转过头来,在烛光下看去,他的年纪与商少长相仿,甚至比商少长看起来还要年轻些。一双眸子却是灰蒙蒙的,不带半点生气,几乎和身上的灰衣一个颜色,仿佛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披着灰衣的木偶。只听他张口慢慢道:“死了。”
兰夜娇声笑道:“都是死在你刀下么?好孩子,好孩子!”慢慢伸出一只手去,那手细若春葱,柔若无骨,莹白香腻,在斩商毫无表情的脸上轻轻拍了几拍,柔声道:“我最喜欢的,便是强悍的男人。”
斩商被她拍了几下,却不躲闪,反而灰蒙蒙的眼睛死死盯着兰夜如花笑靥,仿佛要把这个绝色尤物一口吃下肚去。兰夜咯咯一笑,似乎被他看的甚是受用。口中却道:“你下一个要斩的,可是姓商的了。”她眼神瞟向斩商呆滞的面孔,道:“你斩他,却要费多少工夫呢?”
斩商的呼吸随着兰夜的抚摸越来越重,在笼中听起来清晰无比,他看着兰夜笑得开心,一字一句道:“我斩了他,你不心痛?”
兰夜哈哈大笑,道:“我心痛!我怎么不心痛!但我看到一个个喜欢他的女人伤心而死,我就异常快乐!”她眼神望向我,道:“白妹妹,你说是不是?”
我咬紧牙关,“不是!”我冷声道:“商少长绝不会死!”
“不会?――”兰夜轻笑转身,声音透出异常寒意,令人听得全身如入冰窟:“斩商――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商少长?”
斩商躬身,面无表情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