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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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滇南。”一面又拿起信封细看。没有邮票。知道是今早自己没有去做礼拜,所以危赫澜神甫特地派人送来的。
“他告诉你有人去滇南干什么?他要你告诉谁?”梁崇槐问。
“我也不清楚。”她说。
两姐妹看了她不愿意说,就不再问了。
她拿了信,又倒在床上出了半天神,忽然问:“你们看我这会儿去找教务长找到找不到?”
“有什么事?”梁崇槐问。
“没有什么事。”她说:“问一声儿。”
“要找就可以到他家里试试。”梁崇榕说:“有什么事,明天礼拜一到办公室去找多好。”
“我也不想找他。”她说。
蔺燕梅看看她们听见自己说并不想去见教务长之后,不那么用眼打量她了,便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又等了许久,她想:“这事若是归系主任办多好!他对我特别关切,我都不妨先斩后奏,走了再说!”想着便高兴自己主意之坚决就若无其事地坐到桌子前去写信。写了几封放在那里,忽然又想都撕掉。
但是怕令梁家姐妹起疑,便放在一本书里夹着。她考虑是发这些信还是不发。时间很紧迫了。她行动容易,而考虑这些事却难。
等了一会儿,凌希慧同乔倩垠来了。大家在一起闲谈,她想着自己的主意,又不能说出口,便不觉心酸起来,只顾用眼睛多注意这些好同学几眼,她要记住这些好同学的音容笑貌,也要记住这间屋子,这学校以便来日回忆时可以清楚些。
凌希慧她们是来找她们去吃点东西的。她想想一上午,早点之外,只吃了点饼,便不觉也饿了。三个人便收拾了一下,同她俩一起出来。她就把那本夹了信的书顺手带走。
她们本来打算去吃点甜食的,她提议去吃米线大王,她是想再看一看米线大王一家人。她们到了那里坐下吃东西,米线大王的母亲正好有事走出来,看见是蔺燕梅,便过来招呼。蔺燕梅也特别亲热地起来招呼,并且坚要老太太一起坐。
这位老太太自从蔺燕梅初来那一年,送了她那个大荷兰鼠蛋糕之后几天见到了蔺燕梅,便把她疼爱得不得了。今天蔺燕梅更是特别地在她面前柔顺,体贴。大家都替这老太太欢喜。老太太当然更是高兴。她说:“你们这些小姐们,多标致的人品儿,一个个儿地在这儿上什么学呀!难道就不要作人家了么?”
她们五个女孩子听了便只有笑,没法子说活儿。
老太太又说:“你们几个都好。也有那些在我们这儿吃东西的,自己找了主儿,亲热成那个神气,我就看不惯!女孩儿家地,就要人家给说媒才好。”说着就用眼打量着蔺燕梅,又用手去摩索她头发,把她羞得抬不起头来。
凌希慧就凑趣说:“老太太喜欢她就给她作个媒,多好!”
“我这副神气哪里像!”她说着又笑起来:“那里轮得到我来挣这个面子!可是活又说回来了,先生们,我是说你们的同学,常在我们这儿吃东西的,倒都看得起我。我倒要给留个神!那些规矩的先生们只和男朋友一起来,他们也要等媒人呢?”几句话说得连旁的桌子上的人都大笑起来了。
蔺燕梅爱这老太太,爱这里一切的空气,便不觉更没心绪,她想:“拿定了主意便快做!不能再留恋!”于是提议回宿舍。她们就告别了老太太一同走出来。蔺燕梅又说她要晚回来一步,去发信。于是那四个就先回宿舍了。
蔺燕梅的信是一封给大余,一封给伍宝笙同史宣文,还有一封给小童的。至于家信,她想以后再写。但是这三封她也不想发了。上次想做修女未成,已闹得满城风雨,这次再来就要做得爽利,快当。决不可又弄成笑话。
明天就有人走!多么大的引诱!根本不给她时间料理任何事情。她正好一切都不料理。如果料理起来,夜长梦多且不谈,又哪里料理得完!所以信也可以不必发。何况明天一早便走的好处最重要的便是免得碰上大余。
“那么小童呢?”她看了手中小童的那一封信,她想:“也是不发。”其实她也是怕见小童。小童是多么敏捷爽快地就钻进她的心坎儿里来了啊!她真不敢想,再和小童在一起几天会令她心境变成什么样子!她也许又在躲债了。但是无论如何她有一种很强地,为了小童好的念头,她不能再给小童带来不幸!她必须离开他!
她一路想着,便把三封信都撕了。她本是借口发信事实上是去教务长家里的。她把撕碎了的信顺便丢在路边上垃圾箱里。
走到教务长家,正好教务长没有出去。她便求见,说明了情形,告诉教务长她愿意担负滇南区的一个字典的编制,又说她和天主堂有关系此去有许多方便。最后说,明天就要走,她的消息也得的晚,所以以后进行时的指示,请学校方面用书面转达。
教务长晓得她在语音学,及印欧语系语文研究两门课上的成绩的,知道她定可胜任,便问了问其余的事料理好了没有?何以早也未听说。
她笑了一笑:“有什么可料理的呢?我在此地也没有家。走到哪里也是一样。”
教务长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便答应了她,又叮嘱她一路上,及到了那边之后一切自己当心。并且常和学校中同学通信,不要一人在外失了联络。她—一应了。教务长便取出一张纸来,让她写了个志愿书。看她写好。收了,说:“那些表格都在办公室里,我们替你填罢。再有你留一个图章在同学那儿,每个月给你领津贴,替你寄,这工作还有点报酬的。”
她又笑了笑,点头答应,说:“我知道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挣钱呢!”说着便兴辞出来。教务长起身送她,她辞谢不过,便一同走出来。教务长说:“你在这里两年多的确改变不少了,长进不少了。初来时气派另是一样,现在什么都习惯得来,一切跟大家同学一样了。此去又是自己维持自己的生活,这都是进步!”
她听了心上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惟怕眼圈红了被教务长看见便低了头。教务长又说:“前两天朱石樵去西藏也是一切都决定了才来见我。你们这些年轻人作风倒一样!有趣得很!有趣得很!”
说着走到门口,教务长再叮咛她珍重,说她父母都在国外,不要令老人家不放心,她鞠躬谢了。请教务长回去!自己便向学校走回来。
这已经一切决定了!她想想早上还同小童在铁岭庵山背后钓鱼呢。此刻已变化到这样!“你们这些年青人作风倒一样!”她多得意!把她同朱石樵比,多光荣啊!她听了教务长夸她进步的话,她想想自己确是进步了。够得上西南联大学生的传统了!她一直想着心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走回南院来了。
她见已走到南院,心上便忙着打算下一步应当怎么办。她心上要想的事当然很多,但是她因为已经有了决定,反倒一点也不乱。她想;“有什么不了的事,留在一路火车上去想,先走了再说!”
她走到自己屋门口,见门锁着。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侧耳听听。梁家姐妹们都在对面楼上凌希慧屋里说笑呢。她想:“正好,趁空儿,收拾一下就走!”
她进屋,先看了一下。随手把盥洗用具,装在提包里。又带了几件平常穿的衣裳,又装了几本书,字典。又把挂着的合家欢相片也装进去。
等了一下,她又想:“铺盖带不带呢?留下的东西要不要整理一下呢?图书馆的书也要还,今天又是礼拜天。还有裁缝店那件大衣也没有改好呢!……。”不觉越想事情越多了。她便坐在床上想。随手又拿起一支铅笔来打算把想到的事记下来留给梁家姐妹,同伍宝笙代她办。
她想了半天,更觉得事情多,更觉得没法子托人办。于是无法下笔。
忽然,她自己笑了。对自己说:“走罢,燕梅。再想便走不脱了。这些衣服还用得着么?已经带得太多了。”她便猛然起来,反把提包中的衣服都给掏了出来,扔在床上。在屋内四处看了一下,反锁了门,竟自走了。
小童自从硬叫蔺燕梅陪大余说话后,自己拿了鱼竿送回屋一去,看见桌上有一个字条儿,是陆先生找他的。他便忙忙到陆先生住处去问是什么事。到了那里陆先生他们几位教授正在吃饭,看见他来了,问他吃过饭没有,他说玩了一上午还没有吃。陆先生便留他一起吃饭。
饭桌上,陆先生说:“下个星期,我把你调到大普吉研究所里去作一个星期的实验,也和你的毕业论文有关系。你吃过饭我再和你慢慢讲。”他听了又是新鲜事,又可以加入那边设备完善的试验室,哪里会不高兴!便快快把饭吃完,坐在一边等。
陆先生吃完了。便邀他到自己屋中详细给他解释实验的内容,又说:“有关系的记录,都在南区办公室里。你明天早上去那里先看一下,若是觉得有必要,就抄一点要紧的。明天下午就可以走了。”他听完了恨不得马上就去。陆先生偏留了他谈了许多话。直过了两个多钟头他才得一个机会告辞出来。
他一出了门就跑,一气跑到伍宝笙的屋子,把她喊出来,嬲着她取了生物系办公室的钥匙,一同去找记录看。
伍宝笙取了钥匙同他走,一边说:“我今天倒是访客不少,大余方才饭后来找我。他说燕梅变了态度,对他很冷淡,他难过得不得了,你说是怎么回事?”
小童说:“燕梅这个学期到今天为止,是第一次跟大余说话,你信不信?”
“我本来不会相信的,”她说:“若不是方才大余也是这么告诉我。”
“我觉得她这个脾气做事都有点不近人情了,今天还是我给大余找的一个机会。”小童便把早上回来后的情形说了一下:“他们的交情,哪能这样硬断得了?”
“我也觉得不会。”她说:“不过看大余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是全无希望了的样子。我对他说:‘你的自信力哪儿去了?燕梅现在是伤心过度,慢慢地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什么女孩子不被你说得回心转意?’你猜他说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