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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文明论概略-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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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西洋文明的梗概,关于详情细节,请参阅“文明史”译本,学者倘能对该书全面地前后联系起来,反复加以研究,必能得到很大的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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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日本文明的来源

如前章所述,西洋文明的特点是这样,关于人的社会关系,开始是各种学说同时并立,中间经过争论彼此逐渐接近,最后合而为一,其中含有自由精神。这好象把金银铜铁等元素,熔化在一起,变成一种非金、非银、又非铜非铁的化合物,各种成分保持均衡,互相构成一个整体。可是,我们日本的情形,就与此大不相同了。日本文明,关于人的社会关系,当然也有各种因素,君主、贵族、宗教和人民等自古就有,并各自形成一个阶层,各有各的思想。但是这些思想未能并立,未能互相接近和合而为一,这好比虽有金银铜铁各种元素,但未能镕合成一体。即或镕合在一起,实际上并不是各种元素保持着均衡,不是偏重偏轻,就是其中的一种元素消灭了其他元素,使其他元素不能现出本色。这好比铸造金银货币时,虽然掺入十分之一的铜,但是不能现出铜的本色,铸造出来的货币仿佛是纯金银货币一样。这就叫作偏重。文明的自由,并不是用其他自由所能换取到的,只有允许享受各种权利,使能获得各种利益,容纳各家的意见,使各种力量得以发挥,彼此保持均衡,才存在这种自由。自由也可以说是从不自由当中孕育出来的。所以,在人与人的关系上,不论政府、人民、学者或官吏等各种不同阶层,凡是拥有一定权力的,不管智力也好,膂力也好,只要叫做力量,就必须有一定的限度。人类的任何权力,绝不可能是尽美尽善的东西,其中必然包含着固有的缺陷,或者因为卑怯而误事,或者因为过激而出乱子,这种事例从古今历史上可以看到。这就是偏重的祸害,有权者应该引以为戒。日本文明与西洋文明相比,一个突出的区别就在于权力偏重这一点。

在日本,权力的偏重,普遍地浸透了人与人的关系中。本书第二章曾谈到一国人民的风气问题,而权力的偏重也是这种风气之一。今天学者讨论权力问题时,往往把政府和人民对立起来,不是愤恨政府的专制,就是责难人民的放肆。但若详细观察事情真相,深入分析,就可以看出,这种偏重,从最大的人的关系一直到最小的人的关系,不论大小,也不论公私,只要有人的关系,就没有不存在着权力的偏重。譬如日本全国有千百个天平,不论大天平或是小天平,都偏于一方,失去了平衡。又如一个三角四面体的结晶物,即使把它破成一千块一万块,或者把它捣成粉末,它的每一个分子仍然不失三角四面的特征,若再把这些粉粒合成一小片或者一大块,仍然形成三角四面体的形状。权力的偏重,就象上述比喻这样,普遍贯穿到每一事物的最微细的末端,然而这种情况并没引起学者的注意,这是什么缘故呢?这无非是因为政府与人民之间的关系大而且公,所以才引起人们的注意,议论也就多半偏于这一方面。现在根据实际情况来谈谈偏重问题。哪里有男女的关系,哪里就有男女权力的偏重,哪里有父子的关系,哪里就有父子权力的偏重,在兄弟的关系上是这样,长幼的关系上也是这样。家庭间如此,社会上的情况也是如此。他如师徒、主仆、贫富、贵贱、新手老手、嫡系旁系等等,所有这一切上面都存在着权力的偏重。进一步从人类种族社会的形成过程来看,在封建时代,诸侯有大小之分,寺院有正支之别,神社有本末之异等等,只要有人的关系的地方,就有权力的偏重。在政府方面,按着官吏的地位等级,偏重的情形最为严重。政府官吏在平民面前作威作福,看起来好象很有权力,但这些官吏在政府里,受上级的压迫,比平民受官吏的压迫还要厉害。例如,地方小吏呼唤村长谈话时,态度傲慢无礼令人厌恶,但是这些小吏在长官面前,其卑躬屈膝情形,更是可怜亦复可笑。村长受到小吏的无理叱责,固然值得同情,但是他回村里无理叱责村民,又极可恶。甲受乙的压迫,乙受丙的压迫,压迫欺凌循环不已,这也可以说是一奇观。本来,人的贵贱贫富、智愚强弱的程度,按照各个人的条件(Conition)分为无数等级,虽然存在这种等级,但并不妨碍人与人的交往。然而,由于人们这些情况的不同,往往他的权利(Right)也跟着不同,这就是权力的偏重。

如果只从表面上看,现在的情况好象只有政府是有权者。但如果仔细分析政府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样有权,就能得到比较细致的结论。政府本来是人民相聚处理事务的场所,在这里工作的人,或称之为君主或称之为官吏。而这些君主和官吏,并非生来就是当权的君主和官吏。即使封建时代有世袭官爵的习惯,但实际办事的大多是偶然选拔出来的人物。这些人物一旦进入政府,并不会立即改变其生来的本性。那些在政府里弄权的,也不过是暴露了他的生平本色罢了。例如,在封建时代,也曾有过选拔贱民充任政府要职的事,但他们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作为,而只是因袭过去,充其量也不过作得比较巧妙些罢了。所谓巧妙,是指弄权方面而言的,他们不是爱民使人民愚昧,就是威压人民,使人民畏惧。如果让这种人处在民间,他们的作风也是一样,让他们留在乡村,或留在城市,也一定是这种作风,总之,这是我国人不可避免的通病,谁也不能例外。只是因为政府工作,事体宏大涉及面广,容易引人注目,而经常成为谈论的对象。所以,政府并不是弄权的根源,而只是集中了专权者的场所,它正是给专权者以用武之地,使其得以显示生平的本色,任所欲为的场所。如果不是这样,把弄权的根源归之于政府,那么,人们只在作官期间才患这种流行病,而在作官以前和以后,难道就没有这种症状么?这是说不通的。本来,专权就是有权者的通病,他们一旦身在政府大权在握,就要迷醉于权力,进而滥用职权。也许因为政府或一家的具体情况,势非专权不可。然而,就一般人来说,如果平素受的教育和生活习惯中没有专权的思想作风,一旦参加了政府,就立刻学会弄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根据以上的论述,爱弄权柄和由此造成的权力偏重,决不限于政府,而应当说这是全国人民的风气。这种风气,就是西洋各国和日本之间的最明显的差别,现在必须探讨其原因,但这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在西洋人的著作里有这样说的:亚洲人弄权的原因,是由于气候温暖、土地肥沃、人口过多和在地理上山海险阻广阔,因而产生了极端的幻想和恐怖之念的原故。用这种说法来说明日本的情况,能否解决问题,很难断定。即使能解决问题,而这些原因都属于自然条件,人力是无可如何的了。所以,我想只就事物的发展来阐明弄权的原因。苟能找出原因,也就会有适当的对策。我们日本在开国之初,也和世界各国一样,若干人民结成一群,由群里膂力最强、智力最高的人物来支配一切,或者是由外来的征服者当酋长。根据历史记载,神武天皇就是从西方率领着军队来的。统治一群人民,当然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作到的,所以在酋长之下必须有辅助他的人,而这些人可能都是从酋长的亲戚或朋友中间选拔出来的,他们同心协力,形成了一个政府的体制。政府体制形成之后,政府里的人便成为统治者,人民便成为统治的对象,于是就分成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统治者叫作上或主或内,被统治者叫作下或客或外。因此,上下、主客,内外的区别,也就截然分开了。从此这两者成为日本人之间的互相关系上的两大分野,也可以说这是我国文明的两个因素。自古至今,人的关系虽然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都可归纳成为这两种因素,而没有任何一种可以例外(分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

统治人当然不是容易的事,因此,站在统治者立场的人,必须膂力与智力兼备,并且还须有些财富。既能具备膂力与智力且有财富,就可以得到统治者的权力。所以,统治者必然都是有权者。而王室则在这些有权者之上,集中他们的力量统治全国,当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同时,被统治的人民,由于王室由来已久,也就越来越服从它,自从神功皇后时代以来,屡有外征,由此可知,当时皇室已威服全国,毫无内顾之忧。后来,文化渐开,有了养蚕、造船的技术和纺织、耕种的工具,以及医儒、佛教的书籍等其他各种文明事物,其中,有的从朝鲜传来,有的是本国发明的,这样,人们的生活方式日渐丰富起来,但管理这些文明事物的权力,全部操在政府手里,人民只有俯首听命而已。不仅如此,连全国的土地以至人民的身体,也都成为王室的私有财产。换句话说,被统治者等于统治者的奴隶。到了后世,仍有“御国”、“御田”、“御百姓”等的称呼,这个“御”字就是尊敬政府的意思,也就是说,日本国内的土地和人民的身体都是政府的私有物。仁德天皇看到民间炊烟遍起,曾说:“朕已富矣”,这毕竟是出于爱民之心,视人民的富裕为自己的富裕,堪称心平气和的仁君了。然而,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天皇是把天下看成一家和自己的私有财产。在这种形势之下,天下大权都集中于王室,因而,权力经常偏重于一方面,一直到它的末代。总之,如前所述,从至大到微小的地方,一切事物都存在着权力的偏重,如把人与人的关系,分为千万个,就有千万个的偏重,把它归纳成一百个,就有一百个的偏重,若缩小到王室与人民这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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