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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巫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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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空敞。只有公车,一只,两只,领航鲸?三只,四只,好几只小抹香鲸?其上贴有不认识的大头脸叫人投票给他为什么?看啊有怪兽,两个,三个,袅袅迎面来。一种物种,名字叫学生,跑错界了?三个五个六个好多个,涌现于前,都是睡觉里被挖起来而此刻仍在睡境边界的支着一茎一茎白糊糊脸。

时间动线上绝对碰不到的人,地下人,地上人,异次元人,不同界面人,这时间,互相碰到了,映入视网膜,暗叫,有怪兽,有怪兽!假装没看见的话亦即不存在,互相是空物,飘渺过。

清锵,收银机。

荧光的粉红,蓝,黄,紫,维珍汽水瓶,曲线好窈窕。5℃冷藏茶,玫瑰,紫罗兰,菊花。辣莱姆,辣蓝莓,麻麻碳酸水。小宝特瓶,Arizona有一仙酋长人像,红茶,绿茶。还有透光细长好现代主义的DNA。

欢迎光临,叮咚果冻门切开。

还有老牌黑松呢,鲜泡1222,荧光黄,荧光橘,新包装出现个呛到脑袋裂破的大头人,舌头开花似大汤匙的尖牙人。耳边响起ㄅ…ㄤ'音棒'汽水的警告说,味觉胆小者,资深世故人,幽默感贫血重症患者,请勿尝试。

一口哇沙米卡滋卡滋辣卡滋,一口蓝莓辣汽水,辣到爆。

收你一百元。谢谢不用塑胶袋。好样喔,做环保。

结果只喝矿泉水。像一台净水过滤器。

看,天上驶过蓝白捷运,穿云,出云,倒影在帷幕墙上。云中之城,何以如此高?高得像最早最早的祖先坐在那里朝下望。

望见你,我的爱。

满头塑胶夹子,昆虫夹,星星月亮心形夹,珠珠球束发带,麻花绳。如果在地下,黑暗里,全是荧光色。腕到臂,套满塑胶圈,琳琅塑胶环。十根指头戴满塑胶戒。在地下,一概发荧光。荧光睫,荧光唇。削肩白T恤削到肋骨边。眼尾太阳穴贴片,荧光泪。

地底荧光人,出地面,煞白煞白人,挂满见光死的廉价塑胶物。摘下即卖,五十元,一百元,整数不找了罢谢谢,暴利哦,半夜至天明,好好赚。

于是放慢格地大跨步,墨镜银骇客的步,有磁浮?一跨一丈远。手握一束荧光棒,拎瓶矿泉水,指尖拈烟。拖到膝盖长度的斜背包,一丈一飘飞。

不是背包长,是个儿小,小到只有在童装部找衣服。直筒牛仔裤,勾勾复古白球鞋。

寻得小绵羊骑回家了。

但且慢,再吸口烟。一口好深的烟,连靥,连胸腔,连肺,吸得瘪瘪,瘪瘪的。是红色的,红色万宝路。

我的爱,万宝路牛仔肺癌死的喔。

你们知不知道点点最近在干吗呀,她居然还晚上喝酒,在我手机里留话。我这样真的喔,就烦恼吔。我实在不晓得怎么跟她说了,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听。不然我什么都不要说,让她作决定好了。可是三年多的感情难道一定要这样吗?上次也是,我真不该把钱的事情跟她说,结果她每天在家乱想一堆。我真的烦恼吔,不晓得怎样才好。

——胡丁尼

一个报复的眼睛。

歌声单直似小儿,手机答录里自唱的自创曲,来电留话前先得听完这首歌,歌曰,你讲你不爱我,我就爱认命,为什么,为什么,天公伯你奈ㄟ不疼我。

电子花车上钉满灯泡和霓管,一枚红纸劈劈啪啪,风静时见墨黑字,庆祝福德正神千秋。

二人幻丽如冥偶杵在花车上,他跟她。

夏雨要落不落。轰然爆开来配乐,潮湿扩音器乱炸着,007之黄金眼,煽悬疑。

钻进道具箱,准备给大卸八块。

我的爱,身首异处。

四肢支解。

分装于三组盒子中。然后,盒子给拢到一起。

他,抓一把符咒往箱子撒,揭开箱子的话,她会出现,完美无瑕。出现的不是她,是DJ女祭司?是薇其?娆骄一头美洲豹,迈开长步绕着他,嗅嗅他,似乎决定等会儿再吃他。

飘开去,飘离开,坠坠往上飘。电子花车渐小去,变成一只腹底放出荧荧光晕的黑背甲壳虫。小去了,住家屋顶,一撮一撮。是山屿怀抱的小港湾,东澳吗?湾上有船,船外大海,那里无云所以月亮沉在海底成金币。

仰脸,却碰到滞留的云,下雨了。

还是泪?

湿漉漉飘坠着,好重,好重啊。轻盈于一切之上的,自己的歌声,纯净似透明,你讲你不爱我,我就爱认命,为什么,为什么,天公伯你奈ㄟ不疼我……

雨停了。在哪里?在盆地上空。奇怪盆地一片黑,全岛大停电?全岛大停电。于是盆地鸟瞰图,藏蓝跟黑盖满广告全版面,除了一栋楼,亦仅有,惟有,盆地里的一栋楼,遥遥亮着萤火黄,Weare here——惟有苏黎世人寿给您完整不打折的保障,做您一辈子的发电机。

是的在那里,那卜星,萤火黄的那卜星。

坠过去,坠下去,树从脚下拨剌剌过。

街在树底下,芒果行道树。好重的露水,故以为树是藻,涉潮藻登上那卜星。

南机场一期整建住宅。

前世纪中叶最早最早的第一批民宅,水泥之回旋楼梯,三十五柱,攀爬,支撑着,七百户住家,今世纪依然在。其所繁殖,违建,招牌,霓虹鹰架,荒草,盆景,机械马达,排油烟之蟒长囱筒,塔桶,水瀑,电线,缆管,无尽延伸结成峨峨一座那卜星,悬吊于盆地之中。盘旋直上第五层,楼顶,她跟他的窝。

黑里,如果适应了黑,黑里是有颜色的。艳泽文身,无限曳展在那儿,占据着她电脑桌前的榻,优渥而从容,美洲豹薇其。顿时,躯壳的她,道具箱里的她,攫住飘坠的她。血肉占满的她,心脏,压缩成一碗汁。

所以最后的那一瞥,她看见她自己,在镜中——浴厕门打开时出现的他,跟他背后盥洗台镜面里的她。妒恨,而炯炯发光的她,终于烫到了他。

因此他来不及抓住她的那一瞬间,她从阳台投下。一片黑。

砰电来了。

在哪里?如果低眉垂目往下看,我的爱,你会看见南机场夜市炽热的灯,横过东西,跨越南北,形成一个辉煌大十字平躺在地下。它们像是都睡着了,连那些睁着眼睛的也是。又或许它们皆置身于一种迷茫的荒凉而无法入睡,连那些闭着眼睛的亦然。

——《帕洛玛先生》

在死亡边界的眼睛。

电话响,屋子是一只共鸣箱,响彻。

睡在外间椅子上。一直睡,睡出重重的黑眼圈,苍白脸,灰紫嘴唇,以及?

以及帕洛玛先生观察的鳄鱼眼睛。啊鳄鱼眼睛,死亡边界的眼睛,那阴暗与光亮的凝滞并陈,那白昼与黑夜的静止混合。我的爱,剩下听觉。

听,最细末的声音,滋,滋,蛇吐信?啊不完全燃烧的一氧化碳,漏自瓦斯热水器,逐渐笼罩于屋中。

最横暴的声音,电视。在播报选举开票,整栋楼,从上到下整个覆盖了那卜星。

噜——噜——洗衣机转动着负荷过重转不动的洗衣声。排水声。听,肥皂泡沫渣渣声。注水声。二次清洗因此轻盈得多的呼噜声。是螺旋楼梯上来第三层,后户,右侧人家在洗衣。轰隆轰隆,机身简直要裂解的脱水声。

吹风机吼吼声,一楼的电棒染发烫发。铲炒声,锅盘锵锵。

喀嚓,钥匙转动声,隔壁不锈钢门推开,接着哐嘁一震把整个那卜星都震了一震的门关上。

手机响,最期待的因此最美妙的和弦铃声,一回,两回,又一回,啊当然是胡丁尼,他投完票开车上来了?电话响?好执拗地响,非把人叫起来接听不接则不罢休地响。

但请,请注意听,第五元素的声音吗?那统楼式的五元素,刷满喧腾热带色的墙。向街落地窗一览无遗,把客人都变做了时髦景框。侍者酷妹们,黑T恤,胸口一纹酷毙的五元素图案。打烊后,吧台灯仍亮,银黑景框之中如宝石蓝如琥珀黄的吧台里面,有人影走动似月兔。

啊最远的声音,总是在黄昏,航道下,巨大机械于天边以光点出现时,停滞着不动般,久久,像顶亮顶亮一颗星星。

是航道下,库伦街,捷运圆山站以西,城市背面的环境声。那些盛开着无款无遮拦大黄花的黄槿树下面,洗车的,修车的,器械乱散阻挡行路。

而总是,扩音器播放的诵经声。那个小门小户小到不行的小人国,志云新村。照眼,村口一间鲜亮公厕似玩具,某次选举的承诺新建罢。当空大看板,雁行四名朝气青年分别穿陆海空联勤军服灿笑着,部队人才招募中心,村外的水泥楼。村人几度搬迁混居后,供拜不明神鬼的小庙,做醮红灯笼低低吊满一村子。

好寂寞的心跳声,小绵羊泊在村巷里,跨座上长长的依偎,好累好累的互相眷恋。或者是,一场无休无止剖白心迹后的疲乏,太疲乏了,暂且搁置罢,苦涩的无声。

却最终永远是,看着回部队的胡丁尼跑进艺工队门禁里去,空咚,心被抽掉的没有着落的荒芜声。

听,尖锐笛鸣,从远方,驰往近处来,是警车是救护车?如此近?近得在窗前在耳边,停到楼座底来了,为什么?

窜起鞭炮声。砰,砰,烟花开拆声,有人当选了。

哑然。

一片哑然,我的爱。

潮汐声吹拂过是芒果行道树。沉在树声底下,没当选的,险险当选的,并且连那当选的,全都,哑然。奈ㄟ按呢?怎么会这样?轰——地,巨大机械来到头顶,掣空而过,把建筑物,把地皮,把人把一切,全部掣走了的,精光。

光光大十字路口,航道下,剩下她一个人。

啊亲爱的最爱的,绿灯亮了喔,请你,请你往前去。不可以回头,千万不可以。相信此时你听到的心跳声,呼吸声,空气擦过声,直直往前去。我的爱,直直往前去。

从空中窥视,穿云而过的土地。

——马谛斯

巫事(2)

这是一个偏执实验的失败。

老板试图把电影时间,现实时间,把两者一致。

天啊这表示什么?表示老板打算放弃电影发展了一百年来累积的所有资源和利器,打算徒手,对,就是徒手两个字,不多不少就是这两个字的表面意思,全部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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