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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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女子也是这样看着他,一瞬不瞬的,轻蔑又怜悯的目光。
外面人都说,当今天子是仁义之君,可是他们都错了,你只不过是个怕被自己亲弟弟比下去的可怜虫罢了。
当日她说出那样的话,他便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他是真的想掐死她,他恨她说出那样的话,他恨!
他们都说是他的错,可是谁又能为他想一想,难道不是上天对他不公?他既生在这世上,为什么上天还要让箫翊出生,是他们在逼他,是他们——
如果没有箫翊就好了,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箫堇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直弯下腰,胸口痛得要裂开来。
纪如惜被他吓到,过去扶她,他放下手在她掌上一撑,掌间粘稠,她抬起手,却看到掌上满目的血。
她的声音都虚了,“皇上……”
箫堇并没有来得及回答她,身子便软下来,瘫倒在她怀里。
凌慕用了三日时间带着五万凌家军神不知鬼不觉地道了离淮州城外五十里外,但到此却不再前行,五万人马厩地扎营,似不急于攻下淮州。
午后,大小将领正在商议对策,一将士如得凌慕帐内,将手中信鸽呈与凌慕。凌慕扯下信鸽脚上布条,仔细看了布条上所写,出声道,“燕公子已到淮州城外,现下可能已经入城。”
帐中议声四起。
帐中突然有人问,“燕公子此行颇为凶险,凌将军可知他所为何意?”
“燕公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等他归来便是。”
凌慕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因着南边战事逼近,淮州城今日戒严,规定每日城门只在午时打开,两个时辰后关闭,入城者必得经过仔细查阅,有可疑者,若无反抗便收押再审,若是反抗轻则用刑,重则可就地正法。
午后,淮州城门按时开启,原先蹲在城墙脚下的人群一拥而上,他们中多是从南方逃离的难民,如今两军交战虽都明令不得伤及百姓,但许多人仍因不想参及战事而毅然选择远走他乡,逃往更安全的地方。
士兵正逐一检查进城的人,人群排成长长的队伍缓缓地向前行进。
一个年轻人仔细正打量眼前人,他眼前的这个人是瘦小个子,着了一身红色长衣,看着十分古怪,偏偏这个人头上还顶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边上垂着白色的纱丽,这让人看不清这个人的脸,更分不清这人的性别。
“从哪里来的?”士兵冷冷问。
没想到从纱丽后面传来的却是柔柔的女声,“乾化。”
士兵突然怔住。这声音这般好听,他仿佛是喝了山中甘甜的泉水,好不容易忍住了对纱丽后一探究竟的冲动,接着问,“来淮州做什么?”
他的态度冷冽,对面声音却是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慌张,“我是太投靠亲戚的。”
士兵上下打量她。一个女子怎么敢孤身逃来这里?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家里没有人一起来吗?”
“我们在路上遇上了战事,走散了。”这时,纱丽内的声音却有些嚅嚅的。
他突然有些同情她,声音立刻柔缓下来,“包袱拿来我看看。”
红衣女子把包袱交予他,士兵简单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有的只不过是几件换洗用的衣物。
“你可以走了。”他将包袱还给她。
女子点点头,抱着包袱便向城内走去。两人擦肩的一瞬,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女子旁边的纱丽被吹开了一些,士兵不经意地看过去,只见纱丽下女子人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弯起来,“多谢。”
士兵怔了怔,回神时女子已经走得没了影。这时,天上突然落下的细碎的雪片子把他吸引住,南方人很少见得下雪,四周的人群都抬头注望,一时间唏嘘声络绎不绝。
这是天启三年十二月三十一,除夕,这一天的午后,江南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这一场雪下得又急又大,却不持久,不过一个时辰便停了下来,地上积了浅浅的雪,四周气温骤然下降。园中寒梅依然绽放,猩红如血,淡香四溢。寒梅枝头挂着零星的残雪,那白配着那红,显得几株梅花艳丽异常,可梅花不似桃花,本不该眉眼如此。
春天的桃是讨喜的花精,冬天的梅却是孤傲的美人。
朱自彦坐于亭内独自下棋,眉间收紧,目光集于棋盘之上,颇为入神。
可以盘黑白子,两方皆是自己,胜了便是负了,负了便是胜了,如此棋局,无聊至极。
或是自觉无趣,亦或是心中烦躁,他突得一推手,棋局便被他弄乱了。手边是温好的酒,他取了一杯,支了手,把酒放在嘴边慢慢地饮着,双眼却对着远处的一株寒梅发起呆来。
忽然,雪景中的一抹鲜红点亮了他的眼睛。
在那被雪覆盖的天地间,一方亮红正向他慢慢靠近,伴着“沙沙”的轻响,朱自彦看清那是一个着了红衣的女子。
远远看着女子黑发如墨,肤如凝脂,他已微微有些心动。等她慢慢地走近,在亭外缓缓抬起头来,他方看见她的螓首蛾眉,那张美得惊人的脸,还有那双动人的美目。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此情此景,他仿若是见到了天上的仙子。
是了,这女子美得如同天上的仙子。
可是,这世上哪来的仙子,仙子又怎会让他遇见。
红衣女子走近,却在亭外停下,微曲了身子向他福了一福。
朱自彦看着她,平心静气地说,“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
“我是特意来寻朱大人您的。”女子低着头,却是微微一笑,声音柔柔糯糯,听得让人心禁不住晃一晃。
他眉毛一抬。这座园子本是湖边一座普普通通的梅园,虽不是他家所属的,他却甚是喜欢,平日里在这儿喝酒下棋,都常常是一个人。
我喜欢一个人清静,所以,园子外都是有人守着的。
既是有人守着,这女子又是如何进来的?
他敛敛眉,“哦?姑娘找本官有何事?”
没想到女子只是轻轻一笑,抬起头来对他说,“大人是聪明人,怎么不知我来所为何事?”
他细细一眯眼道,“你是何人?”
“现有三方,大人认为我是哪一方的人?”她不回,却平静地反问他。
他的眉眼眯得更深,沉默半晌后终于说,“姑娘有话不妨明说。”
“哦,那我就明说了。”她嘴角一弯,“朱大人……是反——还是不反?”
他瞳孔忽一收紧,突然笑道,“姑娘说的什么,下官怎得听不懂?”
那女子也笑,“大人真是奇怪,既是叫人说明话,自己却又为什么不肯说实话呢?”
他面色一暗,半天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又说,“大人怕是早就收到董大人的书信了吧?怎得不见大人有什么动静?”
朱自彦只盯着她,眉头深锁,似在斟酌思考着什么。
她接着说,“镇南军已逼近宣义,董大人与大人您是拜把子的兄弟,如今董大人有难,大人您却在此安然下棋。”
她笑一笑,走进亭内,声音清婉却是咄咄逼人的,“大人是真不想帮董大人,还是正举棋不定呢?”
“姑娘是谁的说客?”朱自彦问。董湫?静宣王?还是……
她转开神去抚了抚衣上的雪,回头抬抬眉,目光冷傲不可一世,“董湫怎请的动我?静宣王可不敢请我?我自当是本朝的说客。”
朱自彦心中一凛。既是本朝的说客,那她应是凌慕将军所派之人。这与他所想不差,以他与董湫的交情,董湫这次一反,众人便都会想到他身上来。
只是这女子看似柔弱,却不想有这等霸气,想他坐怀不乱也不免被震住了一回。
他复又平静坐下,与她道,“本官这几日是有收到过董湫的书信。”
她笑,只等着他再说。
“那些信就在此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封信来,置于棋盘上,“只是这些信我并未看过,也不想看。”
“他派来的那些人也被我一一哄了回去。”
“大人此番作为,就不怕伤了兄弟情谊吗?”她看那些书信,确是未被拆开过。
他立得笔直,眼睛看着远处一株梅花,“他做的这种事情,早就没有兄弟情谊可言。”
“难道大人真的没有一丝动摇?”
这女子目光果然犀利,朱自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看棋盘上的棋子,半晌说道,“当年一同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兄弟情谊,如今他需我相助,我自当义不容辞,可是……”
“可是,若赌的是我自家性命倒也无妨,但我不能把城中十多万百姓的性命一同交付与他!”
“大人说的有理。”她点点头。
他看着她,缓缓道,“想必此时凌家军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了吧?”
女子抬眼看他,却是不出声,嘴边抿出一丝笑来。
怎想到他突然单膝跪下,抱拳低头道,“朱自彦衷心可表,绝无二心。”
对面的人半晌也没有出声,朱自彦心中没底,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她亦瞅着他,嘴边的笑意也未曾变过。
半晌,她口中轻叹一口气,“大人顾及城人百姓自然是应该的。”
她顿一顿,抚一抚额发,目光锁着那一盘棋,“可信朱大人未必是对武朝衷心……只是如今形势所迫,比起那弱兵的董湫,凌家军与镇南军才是大人所担心的——”
“大人只是在等,等凌家军与镇南军谁会先来,呵呵……为保城中百姓,大人倒是愿意当这一株墙头草?”
朱自彦跪着,虽是大寒天,冷汗却已不觉湿了背脊。
她抬头对我微微一笑,全无怪罪之意,“不过也罢,终还是让我早来了一回。”或是那人让了她一回?
“我……”他已经无话可说。
她仍是笑,踱前来二步,“朱大人请起吧,我并未有怪罪之意。”
“朱大人做的没错,为了保自己的性命,保百姓的性命,做一回墙头草又又何妨?”
朱自彦站起来,却是有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