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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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睁了睁眼,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奴婢并没见着皇上走呀?”
纪如昔想了想,问:“外面安顺他们都还在吗?”
秋儿出去瞅了一眼,回来说:“还在,都立着打瞌睡呢。”
秋儿心里着了慌,“娘娘,皇上不见了?”
纪如昔凝神想了想,对她说:“你回去站着,装着打瞌睡,若能真睡着就最好,只记得我从来没有唤过你,你也不知道这事,明白吗?”
“”娘娘,这是为何?
“若是你还想要你这条小命,就照我说的话去做。”她淡淡看她一眼。
秋儿背脊一颤,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待秋儿退下,她复又睡下,却是睁着眼,用手反反复复地抚着锦被。
她咬了咬牙,把锦被撮得老紧,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装得什么也不知道。
雪在夜里转停,各宫这时都已经歇下,留下殿门外上有人撑灯。
只有年寿宫是黑漆漆的一片,照旧悄无声息。
内殿里微微有些许微弱的光亮着,豆大的一点灯火,映着墙上的人影微微晃动。
秦燕立在案前,弯着腰,手中提笔,笔下正书画着什么,笔尖触到纸上,发出分明的“沙沙”的轻响。她着笔十分仔细,一笔一划,轻重分明,虽不知她此时的表情如何,只是那烛光打在她的面具上,映照出的依旧是一张苍白怪诞的脸,可与那“怪脸”形成对比的,却是在面具下她那双仅仅露出的眼睛。不知为何,那双一直清澈如镜的眼眸,在这黑暗无尽的夜里,在微弱的烛光前,却仍可流溢出明亮的光波来,仿佛这一点光波便是黑夜中的长明灯,风吹不熄,长明不灭。
店门外一声轻响,急风一掠,带起她的发,纸被吹得“啪啪”地响,桌案上的烛火一下就灭了。
“扑嗞”一声,她打起火石重新点燃烛火,执笔继续低眉着画。
“大半夜的,皇上没事跑我这没人气的年寿宫做什么?”烛火微微轻颤,照在苍白的面具上忽明忽暗,仿若真人的脸孔一般。
萧堇没有回她,只脱去身上的长袄,“这里怎么这么冷?”
他走近,却发现她着的是单衣,她身板本就娇小,如今看来更是单薄得如一张纸。
他眉头蹙紧起来,冻寒天里她竟然只穿着秋日里的衣服,她怎么受得住?
19章南雁去 银雪装…15
“年寿宫可不比其他宫里的,这里是没有人的弃宫,哪里来的暖炉取暖。”笔下一点,她悠悠地说,好似并不冷。
“明天让他们添些来。”他低头,去看她的画,“在画什么?”
他看她画的原来是竹子,而且是山林中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竹。他正奇怪,半夜里她怎么就想起要画画,而且还要画那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竹子?还没等他想明白便听到她说。
“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桃花,可那是只在三四月里才看得到的花,玉狐狸为了让我开心,便时常把它们画下来送给我,可我知道他一直都喜欢竹子——”她说这话的时候,藏在面具下的脸似乎是微笑着的。
手下的纸猛地被人抽走,只两三下便被人撕成了碎片,碎片被人狠狠地洒开来,如同雪花般落下来,落在她的发上,落到她的肩上。
“你!你存心激我!”萧堇指着她怒喝。
她拾过肩上的纸片,拿在手上轻轻摇了摇头,“可惜,真是可惜了——”
他听了更怒,走上前扯过她的肩膀,伸手一把打掉她脸上的面具。
“哐”一声,面具掉在地上,却没有碎掉。
“你别以为他救得了你!朕不会让他得逞,他进不来,永远都进不来!”她被摔上墙壁,他摔的力气很大,服了软灵散的她气力连一般女子都不如,这么一撞,痛得她几乎惊厥,可她咬着牙就是不呼痛。
她摔坐在地上,笑道:“那皇上又在怕什么呢?”
萧堇神色一敛,狠狠打量她。
她又笑,“怎么能不怕呢?你一直以来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心中一悸,盯着她,“你以为他办得到吗?”
她起身拾起地上的面具,心痛似的拍了拍,却只拿在手上把玩,“办得到?你该问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当然,如果他真想那么做的话。”
“就凭那小小十万镇南军?先帝当年留给她的那群废物?!”
秦燕瞟了他一眼,将面具放在案上,“镇南军在你看来或许成不了气候,但日后却可成为神兵利器,这要看用在谁的手里……”
“你想说什么?”他凝眉问。
她轻轻一笑,向他抬起头,“皇上应该很清楚,虽然玉狐狸名义上掌控着镇南军,但如今真正在用兵的却是他身边的莫善,莫善不过一个小小的随从却能把武朝上下逼成这样,逼着皇上你不得不请上了早该卸甲归天的二朝元老……”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纵然凌慕是大将之才,但他毕竟已经老了,他手下两个儿子都未经历练,莫善可不像那只狐狸,一向做事都不留后路,他们如今只怕连他身边一个小小的随从也敌不过,又怎会是玉狐狸的对手?”
19章南雁去 银雪装…16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看着他的脸一点点的扭曲变形,“他都不用亲自出手便可摘了——你——颈上——人头。”
“闭嘴!”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捏住,一双眼睛瞪着她,恨不得要杀了她。
“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哦?那……皇上以为……静……宣王之……威……名如……何得来?”她挣扎着说,眉角还硬是要弯下来。
他为之一怔,突然甩开了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愣愣地看着,他是在害怕吗?难道他真的怕他?怕他有朝一日真的带兵踏进他的皇宫?
她伏在地上,盯着他,顾不得自己疼得快要碎掉的下巴,趁热打铁,“皇上需要的不过是位良将,虽然要敌过那只狐狸不甚容易,但这普天之下,如今能够敌得过他的,确实还有一人。”
他回头,着魔似地问:“是谁?”
她嘴角一弯,道:“与他师出同门的——我。”
“你?”他大笑起来,“你是想把我十万精兵也一起送予他吧!”
他怎么可能相信她?!
她也笑,“皇上是知道的,我在这里,成日躲在这年寿宫里终日不得见人,以我那么爱玩的性子早就呆不住了,皇上总得让我找些事做,与其让我在宫里坏号召,还不如放我出去,也好让我做些能被天下人歌颂的好事。”
“我凭什么信你?”在他看来,她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想离开这里,若是她如愿去了,以她的能耐,不出二日,她便会连同武朝十万兵力一同倒戈向萧翊,她与萧翊是什么关系,她真当他是傻子,会这样轻易放了她去。
她休想。
“也怪不得皇上不信我,可是我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希望……”她可惜道。
“你当真不把凌慕放在眼里?难道你们千机门下都这么看不起人?”他想不透,秦燕这么鬼灵一个人,她必是知道他不会放她去的,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提出来,难道她有十足的把握?她的性子一半是随了她那个古怪的师傅,脑袋也是随了他,她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扬了扬眉,开口,“对,我就看准他赢不了这场仗。”语气是十足的肯定。
她绕着桌案踱着步子,“记得师傅曾赞说,开过功臣左将军凌祟一是世间少有的武将之才,其人有勇有谋,又识大体,是位难得的良将。但凌祟一死时,师傅说了一句‘失之良才如失一臂,后人无继矣’。师傅说他儿子凌慕虽然也是个会打仗的,但远远不及他父亲,这人为人中庸,有谋无胆,做事太多考量,可成事却也败事,是个真真成不了大气的人。”
19章南雁去 银雪装…17
他烦躁地答:“许是你们看走了眼。”
她冷笑,然后悠悠地看他一眼,不知怎的他就移开了眼。
“看来皇上还是有些赞同这话的。”她依旧笑得好看。
他眉一敛,也不回答。
“所以说,皇上更需要我去。”
“不可能,你休想。”
“皇上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吗?”
萧堇看着她不说话。
她不笑了,只对他说:“皇上最清楚我的弱点不是吗?”
“什么意思?”他问。
“我心太软,看不得别人受苦,更看不得别人为自己受苦。”她默默垂下眼脸。
“这仗虽不能说是为我打的,但也与我脱不了干系。这场仗会打到何时才结束,没有人知道,自古战事,受苦的都是老百姓,这么多人要为我受苦,我怎会忍心不管?”
“所以,皇上不用疑心我会存着什么心思,我去只不过想结束这场战事。”
“你这样做不怕他会误会你?”他仍不信。
她心仁是不错,不然在南门前他也用不了那个丫头来要挟她,若是那时她心肠硬一点,或许也不存在现今的这场战事,看来她是自责的,可无论哪一方,不管是那两个丫头的性命还是天下百姓的安危,她哪一边都放不下。
翊,最之智,燕,最之仁,玄千机多年前所断言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可是她能放得下萧翊吗?放不下吧,让她在战场上用剑指着他,她狠得下心吗?
她一笑,“两利相权,取其重。”
“天下百姓与他,你选天下百姓?”
她微笑,笑得却是苦涩,“我只求皇上能放他离去,就当从没有这个兄弟。”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作为交换,我会一直留在宫里,永世再不与他相见。”
他静静看她,这个条件十分诱人。
“若到时他不听你的,而你又不得不要杀了他呢?”他眯起眼,等的就是她口中一句话。
她却说:“我不会杀他,若是死,我也会与他共赴黄泉路。”
“好,我让你去。”他大声道。
她低头,“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