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劫-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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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确实实是……把你忘了。”没错,和我的交集里他只记得我骗了他,只记得我胆大包天地跟他使花招,莫名损了他的利益,其他的便一概记不得了。
“回去吧。”我无奈开口。
戚回风还是不放心的,按在我肩膀的手不敢离开一寸,只在原地迟疑。我摇摇头:“我不去追他。明日一出来我就往回赶,试试能不能提前截了那个消息别让老爷子知道。”我再找他理论又要弄到什么时候,何况也不可能有结果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转头:“失情蛊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没料到我会问,愣了一下才道:“其实……当初繁锦山中根本没有什么炼丹的方子。”
我看着他,他的衣角被恍然飘过的风吹得荡漾开来,也刮乱了三千白发。
“……里面有的,只是这失情蛊的记载。”他这句话说得更轻,轻到几乎听不见:“皇上他,早就弑父篡位了。对这天下,仍然欺瞒着。人人都以为是先皇要了炼丹的方子,把位子传了他,然后那方子上记载有误,才被毒死了的。”
其实这些都与我无关,他是宇文谦的心腹,跟着他一起打过江山,这些他知道我也没什么好疑惑。只不过他终于肯说了实话,不同于上一世,为了宇文谦他可以眼睁睁看着我被逼到死路,这一次他终是说了真相。
“这种东西,要怎么才能解开?”我顺着话茬往下问。
他顿了顿,才道:“须要下蛊之人死去。”这么严重?倒是把我下了一跳。我没了那个兴趣再问,想到老爷子就心如死灰。脱开他的手就转头朝客栈的方向走过去。
他从我身后不声不响地跟上来,专注地低头走路。其实他是要强的人,自己想什么从不肯就这样说出来。默然得好似旷野草香。
直到客栈楼上,要各自回房了他也没再多说一句话。我平心静气地瞥他一眼:“等等。”他停下来,不解地看我。我继续说,软了些语气:“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他的态度很平淡。
“事情完了,跟我一起回一趟沈府。”我定定看着他:“万一老爷子身子抗不住……”
话没说完,就被他“嗯”地一声打断,也不再听下去,转身开了自己的房门。
“明日在皇上面前,你尽量不要多说话,早一些结束。只要交给我就好。要不然沈二老爷的身子,怕是等不住的。”他背对着我,依然淡淡地道。
我点点头,虽然感激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他停在原地,微微偏了一点头来。
“那也答应我一件事吧。”
这当口他就是要我立马死了我也没理由拒绝。我拼命点头:“你说你说。”他迟疑着顿了顿,这才道:“让我抱抱你,好么。”
心尖陡然地一颤。
不知道原因,但是刷的一下从指尖烧上脸来,冲击的脸部的血呼呼地沸腾。
“你……”我张口结舌。他依然那样静然淡定地看着我,重又说了一句:“还是不行么,那就算了。”
我脱口而出:“行行行,这点小事……”说罢略思索一下,眼一闭大义凛然地张开了双臂。那仗势不像投怀送抱,倒像革命英雄对着敌人的火力大喊“向我开炮”。
他的语气透着讶然和好笑:“你那是干什么,那种豁出去的样子。”我脸上烧得更热,一口喝断他:“少废话,要抱快抱。”
他的距离慢慢地拉近,在一个缠绵的空间里伸臂抱住我的肩,热力交叠上来,鼻息一瞬间轻柔扑打在脸颊。紊乱的却是紧绷的。然后他的唇擦过耳边,我不能确定那算不算是亲吻。
“夏生。”我听见他沉静的声音:“若你想要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起你来,只需告诉我一声。我会杀了给宇文忧下蛊的那个人。然后自我了断。这样的话,不管宇文忧还是宇文谦,就都能记起你的过去了。”
我的瞳孔在他的衣襟前一霎缩紧了所有的光线。
“如果真的想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他把我的头埋在怀里,很深,药香随之缭绕:“宇文忧那个样子,最难受的应该是你才对。”那样冷淡的语调,却融化在怀抱里,变得如此温暖。
三十五
沈家的家底再怎么厚实,归根到底也是要靠宇文家的罩着。一旦他们翻脸不认人,就是说破了天也没得救。我从来不知道,我第二次进宫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说是根本没想到过。
一路上见着的人总共也没几个。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其中一个低头走路的我看着眼熟,想了想才发现是原先侍候慧妃的银如。这么久没见,眉眼越发的清疏乖巧了。本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领着我,略略一思索有了点头绪。难道银如从来就是宇文谦的人?这人当真厉害,连慧妃想让自己儿子坐皇位的事都了如指掌,事先安排了眼线在慧妃的旁边。真是所谓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转过身冲我屈膝一福:“戚大夫,沈公子。请先在这儿稍候片刻。”那公公便踮着脚尖儿悄声进去。我心里头好笑,她原来的伶牙俐齿都到哪儿去了?面子上却诚惶诚恐地点头:“那是那是,那自然是看皇上心情。”
戚回风瞥我一眼,我装没看见。
过了半晌,里边传出来声音,大意是叫我们进去。只不过具体细节有些不同,那公公道:“皇上说了,戚大夫就先请回吧,他要单独见一见沈公子。”
戚回风显是没想到这样的,走上前一步欲说些什么。我赶紧拽住他,冲他摇头。
“别出这个头,宇文谦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压低了声音:“他定下的事没的反驳,该怎么说怎么做,我自己有分寸。”
他显然是不信我“有分寸”的,秀美的眉头蹩紧在一处,站在原地还是没动。
我干脆伸脚下去,在他小腿上暗踹一脚。趁他吃痛时把手大力一甩,他没防备,立刻倒退了两步。老为我着想我是感激的,但我也不能老靠着他帮忙。
慌慌张张地冲进去,还险些撞着门口的太监。我知道自己太招眼了,忙不迭跪下点头哈腰:“草民沈清越,叩见皇上。”
若不是有帘子遮着,我还真不敢抬头看。似乎是有四五重的,重着龙纹耀光明金。里面人影一晃,那帘子立刻打里边被人掀开。我一个没来及收眼,直愣愣跟他对上了。他穿着月白的家常服,袖口贴了秋香色掺金的细绸,舒开了眉眼冲着我笑。
我见了这么多人,唯一没变的似乎就是他了。那样贵气的清雅,温润好似璞玉。目光却潋滟如同千年寒冰,一刹间就似毒蛇,攫住你的心智。
“不必多礼,平身吧。”他转身,声音里带着春风笑意:“来,进来。”
我回头一瞧,屋里的人已经全部被他遣走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其实我很想拧眉头呵斥他一声“有什么你就说吧”,出于他是那高不可攀的天子,作罢。
于是我也撩了帘子往里走。越到里头缠绕了熏香的暖烟就越重。走到头去,豁然一片亮眼的金,夹杂在大片大片朱红色书柜里,越加的尊贵显赫。
宇文谦就坐在对面,两指夹了毛笔在折子上批点着些什么。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磨磨蹭蹭沉默了很久,才听他不抬眼地开口:“沈公子,朕有个问题要问你。”
我对这种掉我胃口的举动不感兴趣,只盼他说正题:“别说问题,皇上就是现下叫草民去死,草民又哪敢说半个不字。”
他终于抬眼,微笑的表情却神情犀利:“哦?你倒是会说话。”我赶紧又诚惶诚恐一下:“这不都是在皇上您么,您只管问好了。这么折草民的阳寿,草民心下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淡笑看我,面如冠玉,睫羽微闪:“朕想问一问,沈家吞了朝廷的这些银两,应该算到谁身上。”
我心里一惊,极力平静下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急躁,毛笔一扔伸手托了腮。袖口滑下来露出一段白玉似的小臂:“朕的左右手都为了沈公子您破了大例,哪怕损了朝廷的利益也在所不惜。其实朕早就想见一见你了。”
左右手?我糊涂了一瞬间,顿时醒悟。一个是戚回风,一个是宇文忧吧。
“前些时候三哥来找过朕,告诉朕要收回跟沈家三七分成的成命。其实沈家这份底子,若能全部收归了朝廷……”他垂眉一顿,若有所思:“沈家千金的事,要查的话定能查出个斩首当家的结果,麻烦就是沈公子你。就算当家不在了,继承家业的不还该是你么。”
我触到他抬眼微笑的脸,惊悚得汗毛乱竖,不禁朝后后退:“皇上,您在说些什么?”
他站起身,毫不留情面,却依然勾唇浅笑:“沈公子才要朕给个明白话,看来朕还是说的含蓄了。”
我隐隐猜到了他的下一句话,可是为什么,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好奇,想要见一面罢了。
其实他哪有那么孩子气,他的每一步都老谋深算,且目的明确。
果不其然,他的眼神一瞬间燃烧了暗蓝的火焰,灼灼炙人:“就让三哥判了你的刑好了,沈公子。他的手上可抓着你满满当当的证据。今日既然朕密召了你,就算是朕的贵客,不必回去了。沈家家业,朕已经欣赏了许久了。”
能不欣赏么,想也知道的,若盐营权在朝廷,那么这得利该多可观。
三十六
皇上看上了沈家的家业,这种事情就算我再怎么期待奇迹它也不可能发生。更何况这样的当口,宇文忧不记得我,宇文谦也不记得我。要走后门好歹也看个排场不是,这下倒好,连个人都找不着了。
沈家和谁打的交道最多?不必说也是宇文忧。他若想抓沈家的小辫子,那是一抓一个准的。只不过原先证据不足,时机未到,他不便下手。这种东西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谁会冒那个险,可现下连皇上大人都发了话,沈家这一遭算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