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番外 作者:西风白马(晋江2014-06-29完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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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见,他去了哪里,他能去哪里?!靳清冽焦急得心乱如麻,充血的双目满是酸涩,可就在此时,一道矫捷的暗影突然倏地闯进了她疲惫不堪的眼眸,暗影身形飘然正向远方迅猛飞掠。
靳清冽定睛一瞧,再一次不能自控地失声唤起了少年的姓名。那暗影并非单独行动,暗影肩上显然负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躯体,那清癯瘦削的身形分明就是江陵无疑!
错愕之下,靳清冽仍旧不顾一切紧追而去。刚刚全力以赴周旋深藏不露的老者,而后又怀抱婴儿一路急速奔行,靳清冽的体力所余无多,可暗影的身法却又如迅若流星,一起一落便已迅速拉开了与靳清冽的距离。
靳清冽只得依着暗影奔离的方向咬牙直追,可再次凝目远望之时,却还是失去了暗影的行踪。四下逐渐寂静无声,靳清冽已远离聚集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民众们的集镇中心,远方流水潺潺涛声依旧,道路变得狭窄,草木却越发茂盛,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奔至了集镇的边缘,就要回到江边白日里登岸的地方。
靳清冽喘着粗气,终于停缓了脚步,她已耗尽了最后的体力,身形也不再灵动如初。四野无人鸟雀无语,只有迭起的浪声撞击着江岸。远目之际,那系在岸边的小舟正随浪起伏,暗夜里更显得简易单薄,似是稍有强风大浪就要支离破碎溃不成行。
江边弥散一层浅淡的雾气,为夜幕的黑寂渲染了神秘的伪装。先前一晃即逝的暗影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煞那间身形便稳稳立于小舟之上。
“江陵!”靳清冽竟喜极而泣,全然不顾已经透支极限的体能与小舟彼端未知的危险,再次努力提足前行。
……
江陵此时的确与暗影一同身在小舟之内。
“我不知道你已病得这么重。”暗影音色沙哑,如墨的身形与莽莽的夜色融为一体。
江陵的身体无力地蜷曲伏在舟边,他面如死灰,浑身上下只有唇角的微颤与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有一息尚存。
于是他嘲讽:“我也不知道人死还会说话,还能走动。”
暗影默然俯视着身下的少年,少年正被病痛无情吞噬。可暗影却没有一丝情谊,他果真就如一条诡异渗人的影子一般,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
“你和那个老人家说过什么?”江陵用一条臂膀强撑着身体将头转向了暗影的方向。
“既然生无可恋,不如死得其所。”暗影的面容模糊不清,或者也可以说此时的他已毫无面目可言。他的眉宇肿胀一处,下耷的眼皮遮住了瞳孔,脸上只有青紫之色,口唇已看不出原有的形状。他就是那个白日里在卓家集大街上被人殴打致死的可怜人,但可怕的是,这可怜的死人却在此时站在舟上与江陵对话。
死而复生的人,神秘莫测的人,或许死人本就没有死,可死人偏要制造自己已然死去的假象。
“老人家确实死得其所,可你却死的荒唐滑稽且过于惨烈。被人群殴致死,一点也不潇洒。”江陵用仅余的气力继续反唇相讥,“不但不潇洒,实在太窝囊了些。”
“人都有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暗影冷酷无情地开口,可却没有一个字听起来似是从他自己口中讲出,他的嘴唇似乎都没有一刻波动过的痕迹。
“你为何要死?”江陵没能忍住痛楚,一口鲜血从唇角涌出。
“我只有死了,才是生路。”暗影面无表情地叙述了一个令闻者不敢苟同的悖论,却对江陵的惨状冷眼旁观,“你也要死了。重病而死的人,难道光彩。”
这本该是个带有强烈情感的反讽,可由暗影说来却不带半分感情。他的寒冷令人窒息,仿佛他这个人本就属于无穷无尽的黑暗。
江陵突然笑了,笑意中不知因绝望而无奈,还是因无奈而绝望,然后他问:“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以后怎么办?”
“我会看着玄衣死,看着罂鸺死,看着你死。”暗影的声音空洞得令人发指,“我已擦亮了眼睛等着秦门自取灭亡。”
“然后呢?”江陵费力抬起了手臂,拭去了唇边的血迹。
“然后我也会死,作为我自己,痛痛快快地死,真真正正地死。”暗影转身望了望集镇的方向,少女盈漾的身形渐渐浮现眼前,他又回转身来望着江陵,“今日雅乌已死,你便是见证。”
“好。”江陵声色虽然有气无力,可他的肯定却是斩钉截铁。
暗影不再多言半句,一个纵身竟然投入了奔流的江水,掀起一片水花激震。
江陵努力撑起了身子想要寻找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可是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使力也不过让身躯挪动了寸许,于是他终于放弃了努力,阖上双眸只是静静地倚在小舟的边缘。
他的身体已不能动弹半分,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如今只能安然地等待靳清冽的到来,可他却需要思考,在等待的同时尽快想好一段滴水不漏的说辞。
靳清冽刺中了老渔翁的同时,恰恰也是江陵最为痛楚的时刻,雅乌看准了时机在他无力反抗的时候出其不意将他拖走,并且故意现了身形引靳清冽追踪而至。可雅乌已经“一死了之”,很明显不曾为他考量接下来却当如何行事。
……
本应英姿飒飒的步履现在正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意越靠越近,靳清冽如何能够想到,一连数日的行程,竟会如此一波三折,自她踏足中原那日开始,便总有不尽的事端不停地发生。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劳累,困乏,疲倦,一并向她袭来。
直到她跃上了小舟,看见了闭目养神的少年,困乏倦怠终在瞬时一扫而空。
“江陵!你没事吧?!”一路之上,靳清冽一刻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见到他近在眼前,她才将一颗悬心收回了胸腔。
她飞快地扑到了少年的身边,她终是将他寻到了。可他恹恹卧在舟上,脸色看起来比先前未分散时还要更差,她觉得自己刚刚放下的心又被狠狠地拧了一把。
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眸,似乎睁开眼睛,他就能看见她。可他们都知道,即使他将眼睛睁得再大,也不可能有任何作用,他的眼前始终只有一片漆黑的天地。
“没事。”他摇摇头,自欺欺人他向来游刃有余。
“那个人呢?!”靳清冽环顾四周,江上雾气萦绕,一片朦朦胧胧,她瞧不清近江的岸口,亦望不见远山的阴影。
她,孩子,江陵,小舟之上只有三人。那诡异的暗影早已不知所踪。
“什么人?”江陵勉强问道,明知故问也是他的拿手强项。
“掳你至此的人!”靳清冽的眼中满是血丝。
江陵却沉下了脸色故作正经:“我贪生怕死,耳闻情势不妙,于是自己脚底抹油率先开溜。”
“你胡说些什么!”她开始有了怒意,她分明见到他被人挟持而去,为了他的安危不顾一切追至此间,他竟然还能说出这种不靠谱不有趣不要脸的玩笑!
“你是不是遭受了那人的威胁?”靳清冽依着自己的推测继续追问。
“没有,只是个路见不平的人罢了,他没有恶意,也不愿留下姓名,已经走远了。”江陵复又闭上了双眸,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路见不平?!路见不平为何不来帮我却要将你带走?!”靳清冽怒意渐盛,她虽然深知他平日里言语从来不拘小节,可她气急了他竟用如此站不住脚的理由来搪塞她。
“清清……”他听出了她话中浓烈的愤然,想要伸出手去安抚,可他却已无力抬起臂膀。
她扭动了一下肩膀坐到了小舟的另一端,一脸不悦撑起双桨便向江中划去。夜晚的江面风浪明显大了许多,小舟摇摇晃晃很是不稳,江陵不禁又是一阵急促地深咳。
她虽仍在气头之上,可见他实在咳得凶猛却又于心不忍,摇浆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江面荡漾着半空的月色,她看见了他手背之上已经风干的血渍。她不知这血迹从何而来,难道他也曾挣扎受伤?
“清清。”江陵稍有平复便又轻唤她的名字,似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想要寻求原谅,“我不愿骗你,只是不想要你担忧。”
靳清冽抬起了眼眸:“你也知道我会担忧!”她口中虽仍带着不忿,心中的怒意却已消了大半。
“唤作是我平白无故失了踪,你是否也会担心!”她随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却又万分后悔,心里不停责怪自己鲁莽之下竟然口不择言。
“会,我一定担心得要死。”江陵却已毫不迟疑做出了回应。
靳清冽突然觉得自己脸上又有一阵发烫,正想说些什么,却听江陵咳疾又再发作。
她连忙丢下了手中双桨一步跨至他的身侧,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的唇角竟牵起了浅笑:“还记得白天街上的那个死人么?他没有死。”
“啊?!”她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这世上还有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就像这人将我带至了江边,却是要我为他的死亡做个见证。”
“他……”江陵还想继续解释,可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恶心翻腾,最终无力再吐一字。
“别说了。”靳清冽柔声道,“只请你以后不要再像这次一样突然消失害我忧虑。”
他点点头,听话地不再言语。
靳清冽缓缓拍着江陵的背脊,他竟就此沉沉睡去,可小家伙却在此时幽幽醒来。依旧是不哭不闹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靳清冽却总觉得,小家伙与原来不一样了,他的身上出现了说不出的异样。
她看看江陵,又看看小家伙,最终搁置了双桨,一个人默默想起了心事。她到中原来,一心一意只是为了见她的生父一面,可她不曾料想父亲没能找到,却旁生了这许多枝节。她叹了口气,却又暗暗有些庆幸,若是被她轻易就寻着了父亲,她却也就不会遇上江陵,自从认识了这个少年,她便总觉得自己心有牵挂。她虽也总牵挂着寻找靳远之,可这种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