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无痕-第5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对小羽的意愿,冷昔从不忤逆,哪怕他心里再怎么不快。
自打离开风石寨,冷昔发觉,小羽变了。如今的她,不再爱笑。不,说她不爱笑,也不对。应该说,小羽的笑没少什么,只是似乎有所改变:原本菁亮的瞳眸少了些灵动,多了些淡淡的沉静。很多时候,小羽都会倚望窗外,脸上带着宁静的微笑,身子随着车厢无声无息地晃动,晃动,再晃动。
窗外,深浅不一的光与影,在小羽脸上时而交错、时而停驻;时起时伏的风与尘,掀动淡青的窗纱,偶尔撩得窗旁佳人细眯双目、睫帘微颤。飞蹄踏尘、木轮碾土,闪烁跃动的光影配上宛如春波的笑容,动静映衬下,竟显出小羽从未有过的恬美与温婉,而此时,冷昔除了摒气凝望小羽,哪还腾得出半点它念。
不论小羽脸上是如何地静如春潭,不论她自己怎样以为,冷昔心里清楚,她从未忘记过那个人。
睡梦中的小羽无端地颦起了眉,一扭肩,胳膊撩搁在丝被之上。藕青的裙纱积到肘部,露出的手臂玉般白润。冷昔守在一旁,看小羽伸出胳膊后,眉头也顺势舒展,满足地一声微叹后,人又翻身睡去,禁不住嗤嗤地笑出了声。
那夜,司空涧一番话,冷昔想了许多许多。喜欢火儿,远在十年前,他就知道了,可,爱上小羽,却全在不知不觉间。不错,他喜欢火儿,喜欢她的无忧与快乐,喜欢得可以不顾一切;而如今,他更迷恋小羽,迷恋她的一颦一笑,无尽的迷恋让忘了自我,让他沉沦其间无法自拔。
十年前,为了火儿,他已心如死灰,如今,小羽的出现又让这颗心燃起生的欲望。那曾想,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小羽竟然就是火儿,而她,心里装的却不是他!他又该怎么办?独占与给予,哪个才算爱?
以爱为名,独霸与占有,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欲望,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情感归宿。然而,相较于不求回报的无私付出,所需要的宽容与勇气,独占的爱就显得那么渺小与狭隘。爱,就像鲜花,看起来是那般娇嫩妩媚,让人流连忘返,然而,真正爱花的人才知道,从播种、发芽、打苞、直至绽放,一点一滴都需要精心的呵护。赏花人啧啧的赞叹,凭的仅是一时之感,护花人长久不竭的培土与浇灌才算花枝之幸。赏花人往往孤芳自赏,甚至摘枝插瓶,为留刹那芳华却落个枝枯花竭;护花人却喜春色共享,蜂蝶飞舞换得来年芬芳。
冷昔是聪明人,想通这些自然不需太多功夫。一个愁容不展、憔悴不堪的小羽,就算每日守在他身旁,他也并不快乐。他爱的,是那双能绽放紫色光芒的眸子,他要的,是那张灿烂得宛胜桃花的笑靥。只要小羽幸福,只要能见到她的笑,就算让他变成她的影子,在她身后看着她笑,他都会感到幸福。
关于自己、小羽与白君涵,冷昔已经不愿多想。所有这一切,全都取决于小羽的意愿,无论她怎样抉择,他都会欣然接受,因为,这是小羽的决定。
小羽被屋外唏唆的声音惊醒时,午时已过。其实,现在的小羽若是入睡的话,别说屋外的微响,就算屋内惊雷,也是吵不醒的,此刻醒了,只能说明,毒劲刚刚过去。
稍稍赖了下床,小羽这才起身。屋里摆设既熟悉又陌生,一眼望去就知道这是家客栈。小羽想起来了,昨夜睡前,在车厢里,她对身旁的冷昔说过,要来荪山的悦朋客栈宿一夜。而这里,一定是悦朋客栈。
想到这儿,小羽胸口陡地气闷了,闷得心里慌慌头皮发疼。
一路上,她断断续续听说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平统帝刚回上京,向来只知声色不问政事的太子无缘无故率了家将闯进皇城意欲逼宫,遭到汉王殊死抵抗。多亏骠骑将军及时率部赶到,解了逼宫之围。战乱中,汉王亲手擒了太子,交付平统帝处置。哪知平统帝经此一惊,病情骤然加重,不仅国事、连叛乱的太子也统统不理,全部交由汉王处置。汉王念及手足之情,依律革去其太子之尊,其他参与叛乱的官员一律抄家处死。护驾有功的丁卫坤则被封为正一品大将军,手下部将尽数上提一级。再加上平统帝一回宫,首先召告天下,侧立丁汝玄之女丁香儿为汉王妃,于半年后完婚。这频传的喜讯对丁氏而言,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怎料半月前,上京突传哀号,平统帝驾崩。要知平统帝的子女远不如其它帝王,仅育三子二女而已,汉王最幼。之前,恒王谋反被杀,太子逼宫被囚,惟有汉王一子,他在先帝病重时已被授权主政,此刻继承大统便再自然不过。平统帝突然仙去,令原本打算八月举行的婚典无法继续,婚事只有顺延一年,待新帝服孝期满后方可举行。
白亦墨去世、白君涵称帝,双亲的消息半点全无,这些都让小羽心烦意乱却又放不下。对平统帝,患难之间,她已有了一种亲人的情感,之前,虽然她早知他的病情不妙,可如今真听到这消息,心里依然难受。小羽也很清楚,白亦墨的过世,受打击最大的人,莫过她母亲——宛君。当然,她坚信父母的感情永远不会改变,但同样的,她也看出了,母亲与平统帝之间有着什么东西,丝丝缕缕地割舍不断。自从在风石寨的囚牢察觉到这,她开始借助黑暗,胡乱想些事。渐渐的,她隐隐觉得,那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能占卜未来、预测吉凶的父亲;那自她懂事起便从未离开母亲半步的父亲,不可能看不出平统帝与母亲之间的情愫。既然这样,竟会将母亲留在虎跳峡,一个人独自离开,绝对有问题。对此,小羽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这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父亲料到她们之后的险境,料到一切只是有惊无险,料到平统帝的过世,故意将母亲留下。想通这点,她完全可以肯定,父亲早知晓母亲与平统帝间非同一般的情愫,故意让母亲了无遗憾地陪白亦墨走完最后的岁月。如果真是这样,眼下,对母亲的担忧远比白君涵称帝所带给她的刺痛更为强烈。
屋外的声响渐渐没了,周围恢复了一片寂静。极静的环境下,思绪与记忆往往更为清晰,一些想要忘却的事则会乘机窜上心头,让你欲罢不能。小羽越想,颅内越痛,索性披上单衣,出门。
第四十九章 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
雨后的傍晚,薄薄的烟霭在空中缭绕升腾,晚霞半掩夕阳,照耀院中碧水盈涨的浅池,水波伴着蜉蝣点点荡漾,潋滟四溅的粼光夹着袅袅腾起的水雾,为池边鹅卵石上斜插的细竹披上幻境般缥缈的纱帐。
小径两旁,绿草伸展腰身,在夕照下各自炫耀着身上一粒粒晶莹剔透的雨珠,乐此不疲。原本青黄的泥径,在雨后变成深栗色,午后的日头蒸去了积水,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洼痕夹杂在大小不等、隐约难辩的脚印中。
屋檐下,三两只雏燕将头伸出了鸟巢,细细地呼唤着觅食的双亲,两只春燕衔了虫儿在院中不停盘旋,偏就不敢回巢。
看着急于育子的燕儿,小羽笑了,轻步离开房檐,来到院中。果不其然,小羽一离开,燕子毫不犹豫飞回了巢,一阵唧喳过后,四周恢复了一派宁静。
眼前的情形,让小羽想到了自己的双亲,想到了义父和兄长,不自觉地,她又想起了不该去想的人。由此,雨后的清爽带来的好心情顿时没了,随之而来的郁气将小羽心口塞得满满登登,迈向院外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
“小羽!”听得院中的声响,一个白色的身影打院外飞奔而来。“饿了么?”言谈间,宽袖轻轻一扬,微微扯动的唇角显露出冷昔内心的不安。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小羽瞧其表情有些奇怪,顺手为冷昔摘下了面膜。“天渐渐热了,你也别戴这劳什子了。”
自打从风石寨出来,冷昔便多了掩面的习惯,在外人面前,根本不愿露面。小羽不知何故,也曾相问,而他却总是望着小羽,但笑不语。初时,冷昔一笑,小羽必会被震得忘了荤素,时日一长,也就见多不怪了,神色较之前镇定了许多。不过,小羽自己知道,冷昔只要朝她笑,她手心依然冒汗,心房仍旧惊掣不断。
小羽伸手之际,冷昔如春风拂面,神情骤地变得无比恬静与温柔,一双乌眸专注地凝视着小羽,一动不动。
“我问你呢,听到没?”一路下来,他总是这般望着小羽,按理说,早该习惯了,可……她偏就依然觉得尴尬呢?小羽侧过涨红的脸,轻咳两声,娇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别担心,”冷昔心里知道,小羽闹别扭呢,但,这样的小羽却令他更加无法侧目:“几个不知死活的毛而已,没事。”
听他这话,小羽心头飘过一片黑云。这一路上,行事虽然低调,仍然有不少神秘的黑衣人或独个、或成群地袭击她们。因为小羽嗜睡,加之冷昔护她护得紧,这些人到底什么模样,她还从未见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起初那些人二红便能搞定,今日这些,想必武功高了不少,需冷昔他亲自出手才能摆平。
小羽想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谁?她在江湖闯荡不足一载,并未结下任何仇家,冷昔也是近来才露面江湖,他为人性情冷僻孤傲,断不屑与人交往,又何来仇怨?再者说,她们并无长物,也招不来劫道的贼子,怎就偏偏有人不远千里追着她们不放?小羽百思不得其解,冷昔知道,却不愿相告,渐渐的,此事成了小羽心头的结,总想寻了机会找出答案。
“我要出去走走!”既然冷昔不说,小羽干脆亲自去看。
眼瞅着小羽就要迈出院门,冷昔一把拉住了小羽:“等等,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出去。”话音刚落,小羽猛一转身,一双眼直直盯着冷昔。冷昔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别别扭扭垂下了眉眼,柔声细气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吃点再出去吧,别饿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