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竹心-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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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红绫并不在意她,见她不说话,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转头又走了。
凤嫣然目送了戚红绫的背影,便不再站在原处。
碧玉的死就仿佛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凤嫣然回到自己屋里,外面什么声响都没有。
就像是她一路从往生湖回来,再去,再回来,又在钟艳的房门前喊了那么久,也不过只有一个戚红绫来到了她的面前。
所有人都躲在了自己的房里,也没有其他人何人来过南院。
她以为,死了一个人,那应该是很大的一件事。
她以为,至少会有人来问问,或者来说一声。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此悄然无声息的,碧玉就好像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她的死,仿佛就是扫去了地方的落叶,处理掉了叶子就什么事都不再有了一般。
一条生命的消逝,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那晚,凤嫣然看着晚膳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食之无味。
每吃下一口,胃就好像在翻搅,难受得恨不得将吃下去得全吐出来。为此,她吃得很慢,吃得很痛苦,吃得眼泪成了菜,那涩然的咸味伴着米饭一口口的吃到碗见底。
凤嫣然平时其实是吃不了那么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自己要吃。
她知道今夜自己会很难熬,今晚,也许会是这两世以来最最痛苦寂寞的一个晚上。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躺上床的时候,果然是无眠。
碧玉那双通红的眼无数次回现,如此惊恐,如此可怜。
她心中一次次抽紧,再一次次安抚。
她知道她今晚会睡不着,却原来,连闭上眼躺在床上都这么困难。
凤嫣然坐起来,慢慢的看着屋里。
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好寂寞……
她索性从床上起来,走到了外间,躺在了碧玉平时睡的那张卧榻上。
躺着躺着,不过少许的功夫,凤嫣然突然发现自己哭了。
她不是伤心得哭,她只是因为……
因为,卧榻,很硬。
所以,她哭了。
在这张碧玉睡了数十个夜晚的卧榻上哭了出来,不是无声的伤心落泪,她发出呜呜的声音,抓着卧榻上的被子,哭得很伤心。
这一刻,凤嫣然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痛了。
碧玉的死让她痛苦,却远远比不上此刻的痛苦。
她发现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她恨自己的理所当然。
她是如此的幸运,上辈子活的无忧无虑,偶尔与父母吵吵嘴,即使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死得毫无痛苦,然后再一次活得新的人生,依然幸福的活着。
她看着其他秀女做作的姿态在心中嘲弄不解,她以为她活得清醒。
可是,睡在碧玉的卧榻上,凤嫣然头一次明白,原来她是如此的无知。
碧玉的卧榻,竟然将她的身体磕疼了。
她想到了过去看过的童话,一个真正的公主,即使是睡在十多条柔软的垫子上,下面的豌豆依然会将她磕疼。
她一直当这是童话。——童话,就是假的,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睡在卧榻上,凤嫣然流着泪,身上的痛楚越来越甚,几乎让她无法忍受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碧玉与她是一样的,她是人,碧玉也是人,虽然她是主子,可她将碧玉看作姐妹。
但同样是一张卧榻,碧玉睡了数十个夜晚,她却躺了这么一会儿就被磕疼了。
同样是人的她们,真的是同样的人吗?
是的,碧玉是丫鬟,她是小姐,碧玉是下人,她是主子。
不同的,真的不是相同的。
这一刻她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她将碧玉视作姐妹,其实也是害了她。
她是如此任性,不想背负任何责任。
可她忘了,有句话叫做打狗也得看主人。
如果她这个主子不让人看重,那么作为下人的碧玉也只有任人欺凌。
这个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庇护。
凤嫣然恍惚的想,她真的在父母与家的庇护下活了太久,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宛如一只从未离过巢的小鸟,安心的等待父母的喂食,安心的留在温暖的巢中。
可是小鸟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
戚红绫是对的,别人凭什么要去帮碧玉一把?又有什么理由去救碧玉呢?
旁人就是旁人,父母护着她是因为他们是家人,那么其他人呢?
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世间的人也无需按她的想法而活动。
人于她是旁人,她于旁人又何尝不是旁人呢?
她始终让自己去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就算有无法去改变的原则,也将它们深深的埋在心底的最深处。
也许,无法去讨好一个男人,一个即使是皇帝的男人,为他改变自己,就是那个被埋在心底深处的底线与原则。
但凤嫣然忽然在想,人人改变都是为了自己,即使是那些秀女,如此想要得到皇帝的侧目,不也是为了她们自己么?
她有什么资格在心中轻慢她们,她是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至少她们能够清楚的知道自己该作什么,并尽力的去做了。
而她,如此漫不经心,或许也只是认为大不了她不作秀女不作娘娘,便回去父母身旁也无妨。
如此依赖于父母庇护的凤嫣然,是一个连自己该作什么都不清楚的人。
凤嫣然觉得自己应当要振作起来,这里是哪里,她便应该遵循这里的规矩。
她应当适应着这里的环境,若有无法适应的,也应当埋在心底当作底线,不该表现出来,不该强自改变,也不该嘲弄那些做到她做不到的事的人,她们与她,毕竟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当年一开始出生在风家,她是如何作的,如今在宫中,她再作一次便是了。
最终这一夜,凤嫣然睁着眼到天亮。
她一直睡在那张卧榻上,强忍着痛楚,自虐般的提醒着自己。
凤嫣然明白,她想通了很多事,可人并不是想通了就什么都能做到了。
她现在特别能够明白凤夫人的心情,一个完全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完全接受了丈夫的小妾的女人,她心中无法被她所控制的怨。
凤嫣然也是如此,她明白碧玉的死严格来说并不能怪罪任何人,那只是一次意外。
就算当时没有人去帮她,也不能怨任何人。
就算是她自己,也本就一点错都没有的。
可是……
当第二天早上,凤嫣然开门见到并肩走出南院的傅兰与钟艳,心中升起的怨与受伤,竟险些让她冲上前去质问。
傅兰与钟艳昨天的态度,她已经完全能够明白她们的心情了。
凤嫣然猜想当她们袖手旁观的时候,心中必然对她是有所歉疚的。
可她真的无法原谅……
她们是朋友,凤嫣然一直是如此认为的。
或许她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傅兰的柔与钟艳的直,已经在她的心中留下的印记。
但,温柔的傅兰面对一个人的死去无动于衷,正直仗义的钟艳对于欺负弱小视若无睹。
凤嫣然想,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两人。
人总是自私的,她明白。
但是凤嫣然觉得她无法适怀。
因此,她看见了她们,却没有叫住她们,与她们结伴同行。
她昨夜没睡,今天自然就起得特别早。
南院的秀女们见到她的反应,总是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别转过脸去,或是直接快步走开装作没看见。
凤嫣然想她们对她有所反应,至少代表,碧玉的死对她们而言并不是一丝影响也无。
她一路过去都是一个人,她静静的走,走在最后面。
来到正院,北院的人显然要比她们早得多。
似乎,北院的秀女,感情看起来总比南院的秀女们来得好些。
不像南院总是几人为一个小圈子,北院总是所有人待在一起,好似一个大家庭一般。
凤嫣然慢慢的一个个看过去,在北院的一团人中看见了那张美得令人疼惜的面容。
是绿袖。
只见她在秀女们的中间,柔柔的微笑着,她身边的人不知在说什么,她的眼睛有些亮亮的,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虽然面色有些苍白憔悴,可双颊因笑容而浮现的酒窝却如此甜美。
她想她在这一刻,是恨着这个美丽的女子的。
绿袖……
绿袖……
绿袖,你何等的残酷,你在阳光下如此美丽,碧玉在湖泊中却如此惊恐。
凤嫣然用一种空空的眼光直直的盯着绿袖,直到连绿袖都感受到了这个视线。
绿袖的脸微微的一动,凤嫣然想她应当是记得她的。
她毫不避讳的看着绿袖,看得她脸色转白,楚楚可怜的颤抖起来。
她身边的其他北院秀女也发现了绿袖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全都是一愣,脸色都变了。
“南院的你看什么看,我告诉,你的那个下人是自己掉下水里淹死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人对她喊了这么一句话。
其他人像是如梦初醒,立即加入了进来。
“你看着绿袖干什么?是你家下人来找我们麻烦,活该她掉进水里。”
“你别想找我们麻烦,自己管不好自家的下人就不要把人带出来啊!”
“我看她就是想找麻烦,她们这种大小姐会把下人的命当人命吗!”
“说得也是。”
“……
凤嫣然的表情有些木然,她只是看着绿袖,等她身边的人慢慢词穷了、说够了。
然后,她缓缓的转身,全然无动于衷的往别处走去。
留下北院的秀女们一脸菜色。
她们却不会想到,凤嫣然在她们的话间竟缓和了对绿袖的恨。
她看着绿袖,想起碧玉曾经救下的那只小猫。
所以她不恨了。
野猫就是野猫,无论碧玉如何待她,野猫选择的依然是过它野猫的生活。
绿袖也是一样,她不过是选择了她原来的生活罢了。
由头至尾,是碧玉的一厢情愿。
她可怜她,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