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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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逸白前一天就已经画好了一幅兰花,等着她来取了。
“……我父亲让我等您来了,把这画给您……”灿宜从书房取出卷好的画,递上前。
女人打开手中的画,也许感到惊讶,可是灿宜从她脸上看到的,却只有细微的嘴角上扬:“宁先生果真名不虚传。”
灿宜却不明白她父亲画上的那行“再生如兰”是什么意思。
“宁小姐或许很疑惑我的来历。”女人温和的笑起来,灿宜本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听了她的话,也敌不过自己心里揉成团的疑问,默认的笑了笑。
“正如宁先生猜的,我是林菱荷,”看看灿宜的表情没有变化,才意识到她显然不会对自己的名字产生什么联想,于是又略微笑笑:“名妓罢了。”
她自己把“著名交际花”缩成“名妓”,最后哼出的这两个字里,满含的是自嘲,又有点凄然的味道,灿宜听出这层意思,却没有为她的出身表现出轻视她的神色。
林菱荷倒是对眼前这个少女感到一点点讶异,她并没从灿宜的眼睛里扑捉到丝毫被掩饰好的鄙夷,这个女孩子,只是与之前无二的站在面前。
本来在风月场交际这么些年,混到今天这一步,察言观色的本领绝对是女人中的一流,况且,她常常会因为自嘲而更加清楚的感受到别人看她的另一种眼色。
可是眼下,她倒也愿意相信,宁家父女两个,并没有将她划出平常人的范畴。
心里多少有点感谢的意思,林菱荷接着说:“这画,是为了送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身份悬殊太大而不能相守,他倒是走的干净一了百了,我却背叛了那份情谊沦落到今天这幅模样。”
看她颇调侃的讲着这仿佛与自己不相干的往事,任谁都可以感觉得到话里的悲伤,她却将这至痛画在笑颜上成为一抹浅色的腮红,掩饰住眼角一枚温软的泪。
“想必,”灿宜心里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词句,即便有,也一定填平不了她的伤,只是有一句话,灿宜想说给她听,“他一定明白,你为了守住那份情谊才‘不为他人妇,只讨闲人宠’的苦心。”
林菱荷这次是真的给愣住了,先是宁逸白拒绝她讨画的请求,却猜到了她的身份,也大概明白了她讨画的缘由,自己并没有说过要送人,他却干脆在画上写上“再生如兰”四个字,看来是对她情人的结局也有了几分了然。
而这位宁小姐,二八的年纪,心里却装的进别人的一座山。
“再生如兰,”林菱荷笑笑,“宁先生智慧过人,竟然猜得到这些。”
灿宜看她的笑里不再是先前傲然却自贬的味道,也就悠然的回敬了一个微笑。
“他最喜欢兰花的,这是第五个年头,无以慰藉,唯有送他一盆最清风傲骨的兰花了。”
最后宛然道了一声感谢,转身离开。
“林小姐,”灿宜突然想起心里仅留的一个疑问,追出门去,“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为这画……”
林菱荷其实在灿宜一开口就明白了她要问什么,莞尔道:“我虽然不是雅士文人,可也听闻几分宁先生的脾气,为这画,我倒是甘愿倾囊出个大价钱,却只怕白白玷污了先生的好意,倘若先生的笔墨真是能够千金求得的,那也就不是宁逸白先生了。”
林菱荷离开后,灿宜站在院门外,想着她刚刚的话,微笑起来。
她的父亲。宁逸白。
【10】救星
已经渐渐入了夏,傍晚也日渐闷热起来,偶尔听得到聒噪的蛙鸣一阵阵传进耳朵。灿宜自小常常晚上同沈妈两个在天井里乘凉,那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握着一把蒲扇缓缓的扇着,让她如同跟母亲坐在一起。有时沈妈给灿宜掏耳朵,掏着掏着灿宜就趴在沈妈的腿上睡着。
初夏的夜晚总是那么迷人爽朗,繁星仿佛极容易下凡的宝石,斑斓万象。
这两天沈妈总是捶打着腰腿。
“沈妈,”灿宜温柔的从背后俯上沈妈的肩,搂住她的脖子,“累么?”
沈妈没有说话,脸上却展开笑容,抬手握住灿宜横过来的手臂:“不累。”
灿宜松开手,慢慢揉捏着妇人的双肩,笑道:“这样可好受些?”
“好受,”沈妈笑得更深,“小姐这双巧手,我福享大了。”
灿宜揉了一盘肩,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头靠在沈妈背上,也不说话。半晌,轻声道:“沈妈,我可像我母亲?”
女人仍旧温和的笑着,也不做声,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像?”灿宜调皮的仰起脸,望着妇人脑后的发髻上一颗银簪子在月光下闪着一点一点明晃晃的光。
“……同她一样漂亮,同她一样知书达理,同她一样识得书画……”沈妈慢吞吞的摇着扇子,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却比她命好着呢。”
隔天灿宜听见沈妈说蜡烛用干净了,因想起她这两天腰腿上的毛病有些加重,便借口自己要去画店买纸墨可以顺带些回来,实则想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番。
拗不过灿宜,沈妈只好答应,把钱给她,又嘱咐半天,方不放心的看着她出门。
灿宜按着沈妈比划的走法,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家卖蜡烛的店,正四下打望着,迎面撞上两个年轻人,打头的“哎呦”一声。灿宜抬头先没看清对方的脸,自己撞了人家,只好道声“抱歉”。
“你姑娘家家的倒也会走路,”被撞的青年一脸怒相,“单单撞了老子!”
灿宜再抬眼看看,两人都是蛮不讲理的样子,开口的人穿着件不成样的衬衫,锁着眉毛瞪过来,自己没碰上过这种事,心里有些慌,只好再道一次歉。
“哟呵,”一旁的青年也跟着搭腔,“瞧见没,模样还挺标致。”说完抬手就要摸上脸来。
灿宜头一偏,反倒轻喝一声:“干什么!”
“干什么?”刚刚不老实的手又伸到脸前来,“你说我们干什么?”
这次手干脆被灿宜打开。
“脾气挺大啊。”被撞的上前一步,就要捏住灿宜的肩膀,抬起的手却被阻在半空。
眼前插进一个少年的身影,将灿宜挡在身后。
“要不要脸,”祁佑森半笑着,“大街上欺负女孩子。”
“您来得不巧,”青年抽回手,打量一下眼前的少年,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公子还是少管闲事,拳头不认人,免得破了相回去不好跟家里交代。”
祁佑森也不答话,只是笑着,半晌,挑着眉毛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认人。”
那两人本来也只是戏弄戏弄灿宜,没打算做什么大不了的动作,谁知半道里杀出个不知来路的少年,当面挑衅了一番,倒把两人惹出三分恼意。待要出手,来来往往了几个路人,便也作罢,朝地下狠狠啐了两口唾沫掉头走开。
祁佑森转过身,冲灿宜笑起来:“没事了。”
灿宜心里松了口气,跟他道了声谢谢。
问明她的去处,少年想了一会儿道:“我同宁小姐一路过去罢,总归也是没事情做,也免得你再遇上这些麻烦。”
两人并肩走着,灿宜转脸问道:“祁少爷怎么自己在街上逛的?”
“我?”祁佑森见灿宜问他,于是明朗的笑起来,“逃出来的。”
知道他擅长的是什么,灿宜也不再接话,会意的笑了。
转了半晌终于找到一家杂货铺子,两人走进去,灿宜让老板包了二十根蜡烛,到了掏钱的时候却是摸了半天也摸不出一枚铜钱。
“……怎么了?”祁佑森正满心稀奇的打量着这铺子,转脸却看见灿宜愣愣的望着他。
“……钱……不见了……”
灿宜只以为路上不知落在了哪里,并没有多想,祁佑森却一下子知道了怎么回事。无论如何还是得先付了帐再说,可是自己身上从来不带银子,想了想对老板说道:“记在禄福号的账上吧,说少爷的帐,回头我吩咐人给你送来。”
老板上了年纪,脑袋实在不灵光,认不得祁佑森,虽然听他的口气觉得不一般,到底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赊下这两个钱。
祁佑森明白灿宜的钱是给先前那两个青年偷了去,想起那两人刁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就该当时先送点拳脚出去。眼下这小铺子的老板竟然还为几根蜡烛不愿意放他们走,有点哭笑不得,当下从上衣内的口袋里掏出个金晃晃的怀表扔在老板面前:“这个,可抵得了二十支蜡烛!”
说完帮灿宜拎起包好的东西就要往外走,灿宜倒给他的举动蒙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拉住他的袖子,拿过蜡烛放回到柜台上,又拿起怀表递给他,说道:“蜡烛明天再买就是了,倒是别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祁佑森正想开口,老板终于给那金光晃醒了眼睛,认定眼前的少爷不是一般人,摆摆手笑道:“两位慢走,帐先赊着又有什么关系。”
祁佑森听见他这样讲,低声道:“以后出门还真得印两张名片,免得浪费那些口舌。”转身跨出店去。
灿宜也只得拿了蜡烛跟着出来,刚想开口,少年却“哼哼”两声笑出来:“偏偏这样巧,这就怨不得本少爷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先前两个青年每人嘴里咬着个包子在街上晃呢。
“二位,钱花的还爽?”等灿宜反应过来,祁佑森早已三两步冲到前面去了。
“呸,”青年皱起眉头,“老子今天晦气,怎么被个白脸的少爷看上了。”
祁佑森也懒得再跟他两个笑着讲话,伸手朝着灿宜的方向指了指,说道:“摸走了那位小姐多少就紧着点儿如数给我送回去。”
青年被祁佑森说中,破口骂道:“……老子可听不懂你说的哪门子屁话!”
祁佑森嘴角挑成傲然的弧度,轻声笑道:“跟我讲话嘴巴要放干净些,本少爷可不会一直都心情这么好。”
那两个青年被他一激,恼羞成怒,打头的那个上来照脸就是一拳,祁佑森不防备,被打倒在地上。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