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春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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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于远侧头盯着她,缓缓笑了,抬起手,掌心覆上苏言的脸颊,轻轻一抚:“若是朕……答应了呢?”
苏言神色不变:“臣妾遵旨,自是为谢当家弹奏一曲。”
他低低一笑:“爱妃以朕为尊,甚得朕心。身为朕的妃嫔,又如何能替旁人奏乐,这事到此为止。”
“是,皇上。”苏言暗暗松了口气,为谢昊奏曲,她还真不能肯定自己的曲子会不会泄出几分杀气来。
“谢公子送来的白玉古琴,据闻琴音绝妙,爱妃可否让朕瞧一瞧?”君于远唇边含笑,饶有兴致地问起。
苏言一怔,还是吩咐殿外的小日子将白玉琴取来了:“此琴曾伤了苏宝林,还请皇上小心。”
这白玉琴,君于远并非第一次看见。此乃明国圣物,先帝后来将此琴赠与了萧霖,却从未有人能弹奏。
据说,幼时的苏言不小心撞翻琴身,又无意中让琴弦拨了一个音。这张琴,由此归了萧霖这位徒弟。
可惜由始至终,君于远不曾听到这琴所奏出的天籁之音,甚为遗憾。
他深深地看着玉色古琴,莲池中埋下了数百坛古纯的竹叶青,若是多了这张琴,棺中之人会不会少了几分寂寞?
君于远指尖微动,手臂一伸。
苏言心下狂跳,立即扑上去拂开了他碰触琴弦的手。
终归是慢了一步,白玉琴寒气逼人,眨眼间君于远的指头划开几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缓缓滴落。
她扬声命人送来紫凝膏,迅速替君于远止血,又细心包扎。
幸好,伤口不深,要不然……
骤然间,一旁伺候的小月直挺挺地倒下。
殿门被阵风“砰”的一声关紧,苏言警惕地眯起眼,下一刻手臂被人牢牢抓住。
她抬眼迎上君于远凛冽的双眸,镇静而疑惑:“……皇上这是为何?”
萧霖曾言,白玉琴认主,而它上一位主人正静静地躺在冷寒之地,冰棺之中。
方才苏采女挡下他的指尖时,手背凛然碰上了琴弦,却安然无恙。
君于远胸口一窒,对上那双日日夜夜在梦中曾见的熟悉黑眸,眼底渐沉。
噩梦
苏言对上君于远黑沉的双眸,面上神色未变,心底却涌起一丝慌乱与踌躇。
若是她亲口说出,这人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说辞?
她微微张开口,眸里夹杂着黯然与希翼……
她是苏言,曾在夜里与他一并习千字经的苏言,是那个在亭中相伴他一夜的苏言。
君于远,你是否还记得?
苏言打定主意,正要坦诚一切,却见近在咫尺的君于远,脸色渐渐发白。
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浅雾,透着迷乱与茫然,仿佛眼底酝酿着一出暴风雨,正要恣意肆虐。
抓住她臂上的手越收越紧,苏言咬着唇忍痛,只顾盯着面前的人,担忧不已。
君于远只觉自己一晃神,原先该站在琼华殿那位苏采女的身边,转眼间居然回到了前太子君于丘的府外。
他看着自己慌张地往内跑,似乎有一样最为珍惜的东西就此要失去,满心的惊惶无助……
远远的,那人被一剑穿心,殷红的鲜血溅起,染红了大片的衣襟。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君于远无力地站在远处,只能瞪大眼看着那人慢慢的,犹若枯叶般徐徐滑落在地上。
他焦急地要上前,双腿却像被钉住。定睛一看,竟然是无数的手自地下伸了上来,牢牢地圈着自己的脚。
地下涌起的面目,有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君于丘,有不少被他秘密诛杀的朝臣,更是有伺候实为监视他的宫侍……
枉死的人纠缠着他,君于远浑身冰凉,心底蔓延着恐惧。
并非因为自己杀戮无数,而是此时的无能为力。
他只能站在远远的另一边,像以往任何时候那般,安静地看着那人的所有。
君于远仿佛还能看见那人向他这边伸出了手,在无声地呼唤着自己,他迫不及待地想摆脱一切走近。
心底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呢喃,还有救,只要再往前几步,那人便有救了……
可是他被纠缠得更厉害,拼劲力气还是无法迈脚向前一步。
君于远一阵心慌意乱,眼睁睁地看着君于丘再次拿起长剑,狠狠地往躺倒在地上那人,用力地刺了下去……
“不要——”
君于远陡然松开了苏言,抱头大叫。
声线凄厉,满眼疯狂。双目呆滞,犹若陷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苏言大吃一惊,君于远的心神几近崩溃,如今也顾不上其它,救人要紧。
她立刻坐在白玉琴前,深深吁了口气,压下慌乱的心,十指置于熟悉的七弦上。
悠扬的曲子,似是春日的微风,温柔地轻拂。
苏言集中心力,一面奏曲,一面小心观察着君于远的境况。
一不留神,极有可能会重伤他的心神,无法痊愈。
若是轻了,无法将君于远引领出来,最终也只会因为心神崩溃而无药可救。
若是以前的苏言,她还有九成的把握能够救起君于远。
可惜如今的苏家大小姐身子过于孱弱,即便她以十足的心力补救,琴音之效仍是要减半。
豆大的汗珠自鬓角缓缓滑落,苏言无暇顾及,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她索性闭上眼,循着感觉,指尖在琴弦上轻盈飞舞。
心下默念,不管如何都要撑下去!
薄薄的亵衣被汗水湿透,苏言五识全开,借着扩散的音律探知四周。
方才君于远这一叫,即便宫侍被远远撵走,在静谧的深夜依然突兀。他们不敢贸然闯入,自是去寻李唐。
苏言而今只希望,李唐能来得晚一些,避免打断了她,要不然自己和君于远都得两败俱伤。
轻扬的琴音自远方而来,四周一阵“叮咚”水声弥漫,君于远双腿轻易地松脱开去。那些无形的带着凄厉叫声的手臂不见了,君于丘亦消失了踪影。
他快步上前,抱起地上不断呕血的人。轻轻拂开那人面上的一束乌发,胸口仿佛被人一锤敲击。
一下又一下,痛彻心扉,令君于远揪紧着心,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怀疑自己似乎之前所做的一切,报应终归是来了。
不在他君于远的身上,而是自己怀里这个最为珍视的人……
那人唇角的血流不尽,君于远擦了又擦,眼底是凝不住的哀伤。
救不了,始终还是来迟了一步……
“不要自责,我不怪你,只是遗憾。”那人在他怀里,低声说着。
“以后,除了师傅,你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以后,再也不能跟在你身边,替你扫除一切障碍……”
“最遗憾的,不能看见你站在祭坛上登基的那一幕。”
那人伸手覆上君于远的双眼,轻声呢喃:“若果此事真的让你这般痛苦,那就忘了吧……”
“全都忘了吧……”
“不,”君于远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缓缓摇头:“如果我忘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能记住你的人。”
许久,他阖上眼,轻轻叹息:“就算是一场梦,终究是见到你了……言儿……”
再度睁开眼,朦胧的雾色散去。
不再是前太子府,而是宫中的琼华殿。
君于远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抱着自己,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经历了一场噩梦的他倍感惬意,舒服得不想要放开。
只一次,放下所有,沉浸在温柔乡中又如何?
此时此刻,他真的倦了,倦得想要从此不再张开眼。
君于远枕着身后人瘦削的肩头,低声问道:“……苏采女?”
苏言低头睇着他仍旧苍白的面容,有种脆弱地一捏就碎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线:“皇上,臣妾在。”
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是伸手抚上君于远的脸颊:“皇上如今可是无碍了?”
刚才他几近发狂,苏言险些控制不住。
君于远一直口中无声地默念着什么,离得远,她并未看清。
只是,在最后惊醒他的那一刻,苏言分明瞥见一滴晶莹的泪沿着君于远的面庞,慢慢滴落。
不自禁地伸手去接,那滴泪生生烫疼了她的掌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幻境,让君于远如此痛苦?
“皇上——”
房门“砰”的巨响,应声落下,激起一片尘埃。
李唐持刀冲了进来,眼见小宫女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当下杀气便染上了双眼:“皇上,在下救驾来迟!”
气势汹汹地一看,他分明看着皇上和苏采女亲昵地倒在地上。尤其是,君于远还压在苏采女的肩头,而苏采女的亵衣湿了大半,鹅黄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秉着非礼勿视的准则,李唐立即转开视线,焦急地问道:“皇上,可是有刺客?需要让御林军封锁宫门么?”
“不必,这宫女进来得不合时宜,你把她弄出去便可。”君于远扫了眼在门外忐忑地往内张望的宫侍,坐起身,沉声吩咐道。
瞧见他的眼神,李唐利索地把小月抬了出去,又命心腹守在琼华殿各处,命殿内宫侍不得胡乱走动。
做完这一些,又暗暗查探周侧没有异常,李唐这才朝君于远微微点头。
后者满意地略微颔首,又转向了地上虚软无力的苏言,淡淡道:“苏采女,可否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言耗尽了心力,此刻额角“突突”的疼,她扶着墙艰难地站起身,已是没了跟君于远兜圈子的力气,坦然道:“皇上被琴弦伤了后,突然抓着臣妾,而后神色呆滞,惊惧惨叫。臣妾猜测,皇上恐怕是被人下了药。”
“绝不可能!”李唐立刻反驳道,宫中大小事务都经他手,尤其是新帝身边所有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派心腹一再注意,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还得了手!
苏言累了,径直走到床榻前坐下,有气无力地道:“李大人,平常人家,绝不会有一道百合炒猪肉的菜……”
李唐一怔,他打小确实不曾在家中、茶楼见过这么一道菜。细细一想,却是明了。
君于远稍稍思索,亦明白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