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缠绵-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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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九年六月,夜月国皇帝赵慰一月之间连下三旨,其中一道,几乎引来整个朝堂的极度动荡;那便是《罪太子诏》。六月初十,诏成,曰: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太子诚,嫡则居长,然资质庸常、品性不端,喜近声色,导为淫佚,前后愆戾,难以具纪,饬之不改,实可恨也。故废之,赐陈县三千户,改封陈澄王,即刻离京,永世不得返朝。虽废,朕其良深喟叹!
六月十七,第二道诏书下,诏曰:自古以来,萦人本出鞨靺之附于岛者,夜月与之,如明月星辰相依。今始通好为邻国,既而为君臣,南北有序、各保平安。诏成,缔百年之盟。帝女婉容素有才色,与萦族王弟莫柯婚。
自此,改立太子之势,闹得沸沸扬扬,更何况萦族素与八王爷启交好,此次与之缔通邦之谊,八王爷作用极大,因而太子之位,八王爷启呼声最高,约有半数朝臣皆联名上书,求改立赵启为太子。其余朝臣,则基本站在了五王爷玥和九王爷惠的一边。
六月末,第三道诏书下,曰:桃花娘子素行不端、善妒好嫉,动辄忤上意,故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即刻幽闭冷宫,不得擅出。
这第三封诏书下达的时候,我正跪在新昌殿前。那甄贵妃正站在我面前,头戴金凤雕枝连冠,每层贯东珠、金凤各一,垂苏璎珞,衣为一品正色品月缎平金绣墩兰纹氅衣,上有文华锦绣。我低着头,只顾下死劲地望着她那衣裾,末端连文绣兰,光滑璀璨,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晃眼;映照的一颗心,冰凉冰凉。琳琅也在一旁,裙脚是细撮惠白绫挑线花纹,连绵不断地。
已经又是一年夏来临了。
“你可知罪?”那甄贵妃冷冷的问。
淡淡回一句,“臣妾愿长居冷宫,以自忏罪。”
“也罢,入门见嫉,掩袖工谗,狐媚惑主,秽乱春宫;这每一条都是死罪,皇上仁慈,诏书里也不曾和你计较,算是放你一条生路;以后你自己还是好自为之吧。”
狐媚惑主,秽乱春宫?是说我与太子赵诚?这倒是说得好呢。
我漠然地微笑了,仿佛这一切说的与我无关,倒是一件顶顶有意思的事情。
但听得那裙裾挲挲声响,半响,已是走远了。我以手撑地,缓缓地站起身,却不想撞上一张俏脸,温柔道,“桃叶,你不要怨我。”我微笑了,掸了掸衣襟上的灰,“我怨你什么?”
怨怼而幽怨的眼神一闪而过,“桃叶,我也是迫于无奈,我在随驾前往骊山庭之前,那甄贵妃就已经逼着我答应了诬构你的事情。那玉妃娘娘也……总之,你要明白,我实在是无法可处才——”“琳琅,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漠然的回答她,心中却闪过启的脸,她之所以陷害于我,只怕也是因为喜欢上了启吧。
回到宫内,小环已自坐在床沿上,摊了一床的衣裳,像是要收拾,却又呆呆地抚着衣衫在发呆。我强笑着,坐到她身边,拉过了她的手,“小环,这以后,只怕我们都要吃点苦头了。那些衣服,也别理会,带多带少又有什么意思?”
“小姐,我却没什么,只是从此,小姐你一向是娇养惯了,怕小姐你在冷宫中一定是要受苦,再者了,老爷知道,心里也必定是个痛字。”低着头,小环只是哽咽着。
一提起父亲,我心中也是一阵的绞痛,又见那小环双眸泫然欲滴,依旧是强忍了眼泪,微笑道,“这也没有什么,过几天,皇上心思回转了,我们自然就是会回来的。你这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去那冷宫,实际上也未必不好,你这傻丫头,仔细想下,这一次太子出事,绝对不是偶然,其实是宫内所有势力斗争的结果。而你我不过是这盘局里面的小小一个棋子。”
“小姐话是如此,但是,但是琳琅如此陷害于你,我实在——”那小环咬着牙,恨恨道。
“这也没什么。在这个宫里,谁不是都有些目的而来的?何况从我入宫以来,太受皇上宠爱,即便没有前日的事,也必定要为人嫉陷。琳琅只是做了个帮手而已。我又何必去记恨她呢?”
“只是我们向来对她亲厚——”她迟疑着答道,心有不甘般。
我有些疲惫,微微摇摇手,叹了一口气,“小环,算了,这话就不要再说了,你随意捡一点布料扎实的、经穿的衣裳,那些虚头的服饰,一概不要带;欸,对了,我体己的几件首饰带上,就是放在那梨花木的小匣子里的,这些倒还值点钱,带上了,到了冷宫,花钱的地方只怕很多。”
粗粗捡拾了东西,打好了包裹,早就有皇帝御前的高德英公公过来,冷冰冰儿张脸,皮笑肉不笑地说,“庶人谢氏,时辰也到了,请移步冷宫罢,”神色里带了诡异,“可别再耽误了,皇上有旨,要老奴看着您进冷宫呢。”
我粲颜一笑,手中早已捏了一把金锞子,递给了他,“高公公,桃叶我此次为人陷害,到了冷宫之后,只怕日子难熬,还请公公在殿前,捡了空为桃叶说上两句,实在不胜感念。”
“桃叶娘子说这个话可就见外了”,那高公公笑了笑,半认真道,“要是捡到了机会,老奴倒也是可以说上两句,只是——”
我微笑着又递上一把东珠,原是入宫前启赠与我的,颗颗有小拇指般大,精光溜圆,是上好之物,“公公,皇上身边这些人,个个颜色如花,哪一个是少心的?我这会子再见不到皇上,只怕他,只怕他也把我给忘了。还求公公多通融呢。”
那高公公接过这把东珠,早已经换了笑容,极是客气,笑道,“这个娘娘放心,老奴自然领会的。时辰不早,娘娘且受点苦,移驾冷宫吧。”
冷宫。我和小环拎了包袱,站在远处,望着这座宫殿,虽然外部装饰与普通宫殿一般无异,但正中的匾额,却不像一般的宫殿,以鎏金红字为题,取而代之的是二个偌大的青字——冷宫;旁边一行小字,上书“居怀永思”。
在宫人的传言中,大家都说,冷宫很冷。其实不然。它位处西南,只怕是据夜月国《天易经》中“从来西南致遥,天命不可违,筑而西南,必主恩宠中衰、后祸无尽”这句话中来。冷宫在夏末,很热。正对西南的朝向,决定了它一年四季冬冷夏热。
可是,冷宫又很冷。它冷在心里,仿佛在讽刺和讥笑,笑那些怀思久待,却再不见帝皇身影的可笑女子吧。尤为讽刺地是,冷宫很大,不然装不下那许多韶华已去、失欢阶前的女子。
这也不算什么。
如果身体上的冷,就算是冷。那么冷入骨髓,痛入心扉,又算什么?
何况,今日,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望着冷宫,嘴角牵扯出一丝淡笑,“启,君为陌路尘,妾为浊水泥。永生永世,只怕,只怕再无……再无会合之期了。”
随即,轻笑着走入。
君为清路尘,妾为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雪月风花 •; 诡计
多年以后,在我的心里,依旧有我母亲的身影,岁月的冲击,或许让我忘记的是她微笑着姗姗而来的姿态,忘记的是她面部那难以捉摸的一抹微笑,但是,那道翩若惊鸿的身影,那双忧愁的眉眼,却仿佛是划破天地的夜空中的一道闪光,是长长久久缠绕着我的光影噩梦,在岁月的浸润下,开始变得扭曲而狰狞,扭曲而狰狞……
我想,那些母性的温存,仿佛是拈花微笑的迦叶,在灿烂之极的笑容中不断地扩大,扩大,扩大,最后那种温存淡漠的笑容,那弯成新月的嘴角,将取而代之我眼中之世界,吞噬我身边的一切。虚空,一切皆是虚空,在我的身边,那些可鄙而粗陋男的性与肉欲,理智与灵感,思想与艺术,天空和大地,统统将在母性的莫可逼视的绚丽光芒中,渺小而猥琐,让人嗤之以鼻,不愿理会。
我想,无论我如何生活下去,如何探索下去,甚至如何的堕落下去,也注定改变不了现实,就好像没有了母亲的尘封已久的旧屋里,那些扫不尽的肮脏。
然则,依旧勉力一试。这不是蝼蚁挣扎、螳臂当车的可笑与可悲?我也不知道。
天启十九年七月,在我眼中,应该是一个最美丽的夏日,那个时候,我曾经无限地接触到了权利的巅峰。
那一日,八王府内,转风堂前,屏开孔雀,褥隐芙蓉;一排歌姬,隔着水精帘,或持琵琶或按笙箫,皆一色凤髻泥金带,龙纹玉掌梳打扮,身披翠色四季团花喜相逢纱衣,顿开歌喉,歌彻行云:“半踏长裾婉约行,晚帘疏处见分明。此时堪恨昧平生。 早是销魂残烛影,更愁闻着品弦声。渺无消息若为情!”
“好一个渺无消息若为情!从来佳人颜如雪,帘前不见分明。”我随意坐在红色案几之前,正自斟饮,宴请的客人便是莫特尔皇。
我举起了杯,微笑,“很久以前,我听人说,冰就是被催眠了的酒。无独有尔,极北之地,有冰名玄,以此酿酒,绝色。来,莫特尔皇,请品尝这最好的酒。”
“是吗?我倒是听过,酒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那冰做的酒,到底是让人心暖,还是让人心寒?”这么大的一个盛筵,不过只请了莫特尔一人。此刻,他一壁举箸,一壁斜倚在椅上,悠然笑道。
“这话很妙呢。与其揣测,莫如试试,可好?”我笑着酬答。
“美酒如美人,一般都会让人心动。还记得当日在骊山庭,我曾经为桃叶作画三幅。”他闲闲说来。
“哦,那桃叶果真是绝色人物吧?竟然让惯见美人的您也心动了,竟纡尊降贵;为她连绘三幅。”我打趣道,随手挥手,那领唱的歌姬小莲儿——便是当日柳太守送我的那个女孩儿——早已乖觉地过来,轻靠我身畔,浅笑盈盈。
“今年年初,你派青鸟回倭岛给我送信,我也就知道这一次我必定是要帮你大忙了。”他一双浅色的眸子微亮,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有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