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的饭包 作者:翎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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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书桌前唸书苦读的儿子,他一直想着这问题。
「笨儿子。」
「父亲,怎麽了?」他听见父亲的呼唤,马上丢下铅笔,走到父亲面前。
「没事,你继续唸书。父亲没事。」他怎麽在心裡喊着「笨儿子」,嘴巴也说出来了?
「嗯。」
见他乖乖回到座位上唸书,他又继续思考刚刚的问题。
为什麽会叫他笨儿子呢?他明明这麽聪明,为什麽反而会说他笨?
一直「笨儿子」、「笨儿子」这样地叫着,儿子会不会真的越叫越笨啊?
「父亲,不会的,因为我是父亲的笨儿子嘛!」当他回过神,才发现儿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刚刚不会又把心裡想的事说出来了吧?
看着眼前笑得很开心、有点腼腆的儿子,他突然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然后说声好乖。
当他发现时,他的手已覆盖在儿子头上搓揉,只差没有说话而已。
硬梗住心裡想说的话,看了看儿子,他突然了解了。
当他喊儿子叫「笨儿子」时,儿子便会带着开心地笑容,跑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
那种模样就像一个小动物摇着尾巴,要主人摸摸他的头,实在可爱得紧。
当儿子摆出这种模样时,他十成裡有九成九会摸摸儿子的头。
他实在无法拒绝儿子的这种表情,就像儿子无法拒绝他的笑容一样。
看着儿子的笑容,他觉得他好可爱,忍不住再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乖,继续看书,不用理我。等一下看完书就早点睡,知道吗?」
「嗯!」大力地点点头,他再度回到书桌前。
望了望他的背影,他轻轻地笑了,回到他的房间,静静地思考着。
不管为了什麽事叫他,不管何时叫他,只要喊着「笨儿子」,儿子便会不自觉地摆出可爱的姿态跑到他面前。
原本只是觉得他很可爱,但现在……
「笨儿子。」他轻喃。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似乎有加快的趋势。
曾经将心跳的频率和屋外的蛙鸣做了个对比,但现在自己的心跳却不断抢拍。
这是怎麽回事呢?
听着窗外的蛙鸣,他不断地想着,也想着隔壁书房裡的……
「笨儿子。」
风流始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
正当他在帮自家菜田除草时,近日刚学的唐诗突然脱口而出。虽然种的是青菜而不是稻米,但他总觉得江绅写的情境和现在的他很像。
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只要能将儿子顺利拉拔长大,就一点也不辛苦。
靠自己的力量养大儿子,是他最大的愿望,不只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自己有了儿子以后,才知道当父亲的感受。
不知道爸妈现在怎麽样了呢?
整理完菜园,他起身伸展痠疼的腰部,望着远方的树林,他才想起他已经十五年没回去见过父母了。自从离家的那天起,他便忙着照顾儿子、维持生计,没想过要回去。
而在这麽偏远的地方,也很难得到父母的音讯。光是要走到最近的邮筒寄信,就要走上个三、四里。况且他也不清楚父亲当时所在意的冲突是否已经平息,他是否已经能回家了呢?
他低头苦笑。
算了,一切随缘吧!
「父亲!」
听见儿子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嘴角微扬。抬头一看,儿子正朝他奔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男孩。
「父亲,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已经都用好了。」见儿子抬头望着他,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但手上满是土,他只好作罢。「那是你朋友啊?」
「嗯,高中联考要到了,他要我教他功课。」原本可以在学校帮他眩暗模墒撬窒朐绲慊丶遥朐绲憧吹礁盖住W邢杆伎脊螅嘟Т丶摇
「那要好好教人家,别只顾着玩。」
「我知道。」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笑脸,他便带着朋友回到房间。
拍去手上的尘土,他走到后院打点水,洗淨双手。远望有些阴沉的天空,他赶紧将晒穀场上的菜乾收拾好,再绕到后院将竹竿上的衣物取下。
最近下午常常下大雷雨,衣服不早点收起来,又要重洗一次了。
回到房裡摺叠衣物,隔壁房间的谈话声隐隐传来。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之中,他似乎听到一些笑声。
因为儿子很少带朋友回家,他也很少看见儿子和他朋友的相处过程。听见儿子的笑声,他开始对隔壁房间内的情况产生好奇。
想贴着牆壁偷听,只是刚好这个时候隔壁房间的声音又小声了些。
他也年轻过,也知道那时候的男孩子在一起说要读书,事实上都是在聊天玩耍。
真不知道他们在裡面做什麽?
很好奇,但他却找不出方法去看他们在做什麽。
在自己房裡踟蹰许久,他决定走一段路去村庄外头的杂货店买点东西。
听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雷鸣,他在天色微阴的小路上疾走,赶在下雨前返回家中。
走到儿子房前,听见些许的谈话声,他才安心。
原来他还没走。
木板的隔音比水泥牆差了一些,他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偷偷听了一下他们交谈的内容。
「阿杰,你阿爸是在做什麽的啊?怎麽现在还在家?」不像他爸,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家的。
「他是做採砂的。」
「在四重溪那裡?」
「应该是吧。」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他走路一向是记大路标,不记地名。所以他只记得父亲工作的地方该怎麽走,反而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裡。
「你爸没有娶老婆喔?」
「没有,父亲说他不想再娶。」
「再娶?那之前不就是有娶过一个了?那你有看过你妈吗?」
「没有。父亲说母亲不在台湾,找也找不到。」
「你不会好奇你是怎麽被生下来的喔?也不会想知道你爸怎麽认识你妈的?」
「不会,父亲没说,我干麻要问?」他有父亲就够了,要母亲干麻?
母亲这角色对他而言很陌生,即使其他同学都有母亲,但他并不觉得母亲对他而言是必要的。没有母亲,他也过得很好。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真无聊。」还以为可以听点故事的,没想到他这同学真的是很呆又很耿直,套句老师说的话:「没有求知的精神。」真是的,这麽听他爸的话干麻?
「喂,你到底要不要唸书啊?」不想唸就快点回去,他还想帮父亲做家事。
「喔,好啦!」
之后房内的声音又静了下来,他知道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对话了,只好提着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随手将东西丢在一旁,他靠着床缘看着窗外的景色。
突的,倾盆大雨降下,一种夏季特有的雨味扑鼻而来,伴随着方才男孩们的对话,他开始回忆起十多年前的那天。
那天,也是个下雨的日子。
那时他才二十一岁,或者应该说,那天以前他才二十一岁。
听着台上老师口沫横飞地讲述日本帝国的伟大,他掏了掏耳朵,而后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说是景色,也只不过是灰濛濛的天空和不断落下的雨水垄罩着一片树林罢了。
为什麽他生日的这天总是在下雨呢?
思绪不断飘离,越离越远,就当他快要神游仙境时,同样来自台湾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麻,吓人啊?」
「放课了啦,走走走,我们去喝酒。」
「你又失恋了?不然怎麽想到要喝酒?」
「你娘勒,我说要喝酒就是失恋喔,我有这麽惨吗?」
其实当时他很想点头回应的,但好友似乎猜得到他的想法,压着他的头,继续说道:「我要帮我朋友庆祝生日,所以想喝酒,不行喔?如果不要那就算了。」
「这麽有心?」
「废话,走啦!」
在异国留学的两人都只是穷学生,只能买几瓶便宜的酒和一些小菜回到宿舍共食。
酒过三巡,酒越来越少,空酒瓶越来越多,而人当然也越来越醉。对面的好友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不伦不类的话。
「我告诉你,那个山下的身材真的很好,棒到极点。」
「你又知道了?」
「废话,因为我上过啊!」
他突然一愣,好友之前才和学校裡的校花告白被拒绝,怎麽可能他们会……?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因为从来也没想过那档事,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或者应该说是当有人要在他面前谈论那档事时,他便会红着脸离开。
「干麻那种表情?难道……你还是在室的?」好友嘿嘿地奸笑着。
看见他一脸窘迫好友似乎很高兴,大力地拍着他的背,大笑着。
「唉,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啦,人都有第一次嘛!不然我这个朋友好人做到底,帮你找个女人啦!」
「你说什麽?」好友是疯了吗?连这种话都讲得出来。
「就这麽说定啦!」说完,好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他的寝室。
他应该是喝醉酒,胡言乱语吧!希望他不是认真的,就算他是认真的,也要赶快拒绝。
原本他是这麽想的。但隔天好友给了他一张纸条和一个地址,还说要他好好享受。而他竟然也就乖乖地去了那个地方。在路途中他不断责备自己怎麽不拒绝,但双脚仍不断地往目的地前进。
直到他走到了那个地方。
比常见的木造房子还要豪华、还要华丽一些,而出入的人都是乘坐汽车、穿着气派的有钱人。
这裡是什麽地方?
他不由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