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鬼 作者:赏饭罚饿(晋江vip2013.01.02完结,小种田)-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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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呼吸渐缓,已是疼得昏睡过去。陶木晴生怕惊动他,极轻极轻地将他扶着躺回床,手触及他的衣衫,隔着两重衣裳却仍是被汗水浸湿,虽担心他会着凉,但此刻自己又不可能寻干净衣服来帮他换上。想到那件还封着未开启的包袱,她眼底里染上几丝落寞。
也许往后都没机会拿给他看了,也不会有机会见他穿上是个什么模样。
陶木晴拉上被衾,仔细替他掩好。灯光下,他睡颜平静,呼吸浅浅,唇上的黑色总算是褪了去。忍不住就往他脸上摸了摸,然后又站起来转身欲走。
不想,手腕却忽的被人擒住,力道大得连骨头都有些生疼。
她惊恐万状地回头看,床上的宿兮一双眸子怔怔地,正望着她……
毒发的疼痛还在体内游走,他唇上干裂开,却微微张启,眼中复杂难言。
“你……”
这一个
字听如耳中,陶木晴顿觉视线里朦胧的浮起了一层迷离的水雾,来得有些莫名,连她也说不出所以然。
桌上趴着的燕生看着便有转醒的趋势,不想让旁人知晓她曾来过,陶木晴硬下心,伸出另一手狠狠扳开他紧扣着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越窗而出。
背后留下的一阵清风,风里带着淡淡的药香。
掌心的温度蓦然消失,余温在指尖慢慢淡去。宿兮眼睁睁地瞧着她无比快速地在视线中不见,有什么话,哽咽在喉,道不出,说不明,手仍是微微向前倾的这么一个动作。
一旁的燕生揉了揉眼,口中呢喃地说着话,刚抬起头就瞧得他半坐起身这么一个姿势,当即吓了一跳,起身就扑过去:“三哥,你没事了?”
宿兮这才收手回来,轻咳了几声,摇了摇头:“你方才,看见她了?”
“她?”燕生一头雾水地扶着他又平躺回去,脑中正纠结着这个“她”所指的对象。
想来她走这般快,也是不欲让旁人知道她的行踪罢……
“没什么。”宿兮淡淡开口,岔开话,“拿水给我。”
“哦,好。”燕生赶紧跑到桌前去倒水,茶壶内的水时刻备好,皆是温热的。
“三哥,你先喝着,我去找师姐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他说话,燕生就火急火燎跳出门,一路飞奔着离去。宿兮只觉头沉重得宛如有千斤,他仍是转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帘子,默然不语。
他知道的,自己不该恨她,也丝毫没有理由去恨她。
只是……
他又该怎么做为好。
目前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曾经想着靠那个危险的法子兴许还能治好这一身的病。
不过眼下,便是治好了,心病又能怎么医?
这一瞬,他竟觉有些空虚。死,有时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既然生不能由他,死还不算容易的事么?
若说有恨,对于她的师父,他自然是恨的。即使在心里有过无数次的挣扎,他终究抵制不了那股恨意。
可是如要与她为敌,从此势不两立,从此形同路人——看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竟是一点也不愿去想。
沈家庄里的相遇,英雄府外的比武,琴天城里的花灯,零碎的记忆在脑中不住闪现,挥之不去。他说过会娶她,他自己到底又会不会食言?
索性,如果就这样干干净净的去了。她还是她,仍旧可以做回以前那个自在飞花般的桃花门弟子,而他也不必再去想离自己将死之日又有多久,更不必忍受突来的毒发之苦。
她不用内疚,他不用犹豫。两不相欠。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后悔那日唐突的应下这么一桩没有结果的婚事。
成亲……在如今看来,是何其的可笑与讽刺
啊。腿残与不残,废与不废,有些隔阂根深蒂固,凭她那样的心性,终究是会选择离开的。在当初,他怨自己不能予她幸福;在现在,他却想不出能说什么来挽留她,毕竟……他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不知晓。
想来想去,果真这还是太过儿戏了。
当初喜欢的那一句,确不能随随便便就出了口,他若是能多为她考虑一些,若是能狠心拒绝,眼前的一切都不似现在这样……
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也希望,她能忘掉他,从此曲终人散,江湖深远……
*
气喘吁吁跑回伏雪镇的小院时,天边开始亮起来。今日的天气格外不好,云层厚重如铁如铅,暗沉得像是随时可能会压下来,泼一地的云海。
踏进院子时,她就小心调整气息,蹑手蹑脚地推门想要往自己房中走去,哪知才迈出不过两步,对面屋子就有人冷冰冰唤她:
“你一夜不睡跑去哪儿了?”
背脊瞬间就起了冷汗,陶木晴僵在原地,脚慢慢收回来,甚是迟疑地望了桑鬼屋子一眼,琢磨着自己怎么胡诌比较像样。
“又不说话?怎么现在问你个话那么难呢。”听得里面有些许声响,大约是从床上起了,继而又听他道:
“外面立着干什么,进来。”
“哦……”
知道自己躲是躲不掉,陶木晴硬着头皮转方向朝他屋里走。轻手推开门,就看见桑鬼懒懒地靠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晨露未干,脚上带尘,跑了不远的路吧?”
陶木晴嘴角抽了抽,对着他,干笑。
桑鬼起身来,在桌边坐下,“别告诉我是跑回听风谷了。”
“……”她无言以对,沉默良久,点点头。
“你还真回去了!?”桑鬼觉得自己都没力发脾气了,索性懒得管她。“等会就收拾东西,咱们回蜀中。”
“师父。”陶木晴叫住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你和朔谷主她……到底有什么恩怨?”
“突然问这个作甚么?”桑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袖,起身拿了手边的几支暗器把玩。
“十多年前,在白云台上,你是不是杀了什么人……还有……宿兮,那个宿家的大少爷,是不是你下毒害得他如今双腿残废的?”
桑鬼面色一沉,忽然语气冰冷:“十多年前的事,你问它来作甚么?”
“师父。”陶木晴急着往前迈了一步,“可是因得你的毒,有人自小就只能生活在轮椅之上,每隔一段时日亦有剧毒游走四肢百骸,生不如死!”
“你师父我下的毒还少了吗?”他把手里的暗器一丢,很是不悦地站起来,背过身,“要是人人都来找我兴师问罪,你是不是都要管?你到底是谁徒弟,帮着谁的?”
“可是……可是
……”想着夜间看着他那边痛苦的模样,陶木晴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桑鬼衣摆,“师父,我求求你,你给我解药好不好!”
桑鬼被她弄得一怔,一时莫名其妙:“放手!谁许你这么拉拉扯扯的!”
“师父……”
窗外的风不觉中凌冽而剧烈,陶木晴没有松手,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簌簌而落,“师父,要是没有解药,他会死的……他活不过明日了!”
桑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甩开她的手,不由怒道:“他他他!到底哪个他?又是什么解药?!什么人要死不死的,那么麻烦不如就让他死了干净!”
“不行,他不能死!”陶木晴又再次上前抓着他,解释道,“你定认识他的……石青的徒弟,朔谷主的师弟,宿兮……你可否有些印象?”
一提及石青名字,桑鬼无端起了一阵怒火,不耐烦地挥她走:“不认识不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不救!”
“师父……”
“不救,叫你出去!说不救便是不救!”
他说罢,长袖一摔,身前便起了一股气流一瞬就将她弹到门外。陶木晴脚步不稳仰头摔在地上,那房门应声关上。
她咬咬牙,手臂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壮着胆子向那门中大声道:
“师父,害的人这样的是你……你就不觉内疚么!?”
不想门忽的被他拉开,桑鬼面无表情地瞅了她一眼:“废话,为师就是杀了人,也不会觉得内疚。”
“可是他……”
“他是你什么人?”突然间,他将这句话问出口。
陶木晴却一时语塞。
“哼。”看着她脸上表情,桑鬼自是猜出什么来,恨铁不成钢地摔门,“初南那丫头说的不错,你还当真是看上一个瘸子了不成?”
“我……”
“别你你我我的!我是你师父还是他是你师父?你好生想想,当年是谁收留你入门的;又是谁抚养你长大,谁教你功夫?这么多年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么?想要这掌门之位?一直以来我不都打算留给你的吗?!你就是这么……让我失望的!?”
隔着一扇门,陶木晴听得出他言语里的气愤,也深知自己有负所托……到如今,她两边都不是人,不能回听风谷,连师父也对她没了信心。
可是无论如何,宿兮的毒都是要解的,哪怕用偷用抢用骗都好,只要能弄到手。
但她自己那点尽量他又如何不知道?要从师父身上拿东西无疑比登天还难。
一声惊雷在耳边劈过,细碎的微雨几乎是在同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周遭的一切景物都笼上一层白雾,朦胧不清,颜色淡薄得好似纱帐。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在他门外跪着。透过雨丝就像眼里溢出泪水,视线
里尽是晶莹和梦幻。
她将那酸涩的味道咽下,对着桑鬼的门扉轻轻道:
“师父,您给我解药吧……”
除了雨声,她听不到别的动响,仿佛所有的都已经死去,所有的,包括世界都是模模糊糊,寒冷又没有温度。
等了许久没等到桑鬼的回复,斑驳的木门被雨水浸出深深的颜色,如丝如线的雨全覆在她肌体上,膝盖下积着的水慢慢渗入衣裙中,坚硬的石块清晰地磨着腿。
染雪一样的天空,雨越下越大,从细小的雨丝转化成一颗颗雨点,重重砸在她脸上,每一滴都带着刺骨的冰寒,划破空气。
双脚逐渐失了知觉,麻木得好像快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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