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奴-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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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母这时才回头看他。
“告诉你?告诉你你又会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你能等,凝儿不能,我也不能!我想你替傅家传宗接代想的太久了,我不能让你一句话耽搁了凝儿,更何况,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蹬腿,却连媳妇茶也喝不到!”
傅怀决的手掌逐渐向内收拢握拳,紧紧抿住的唇瓣象蚌含一样密不透息,他正努力的控制这自己的怒火,可是心里却明白,自己没有适当的理由,或者说根本没有理由反驳母亲的话。
“你看看你,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固执,硬是不肯成婚,凝儿到底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地方,还是说你要有什么要求?我们母子就不能好好的谈谈吗?”傅母叹了口气坐了下来,她满头的银霜在她叹息的那一刻,刺眼的在傅怀决的眼前晃动着。
“你总是忙着茶庄里的事情,我们住在一起,却象相隔数里,你越长越大,越象你父亲,我却越来越不懂你……”
傅怀决的手指在用力紧握的极限之后缓缓松开了,他的唇角,也因为齿间的压力,留下了班驳的痕迹。用那难看的唇角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后,傅怀决悠悠道。
“……不懂……我又何尝了解自己…………” '墨'
26
一路踏来,傅怀决只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傀儡,夜深露重却感不到一丝的凉意,许是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了温度,就如同这入夜乍寒的天气,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皮肉,哪些又是身外之物了。
母亲也许说的对,岁月是最磨人的,光阴似箭一转眼万事成空,什么都留不下,等到失去的时候再叹追悔末及,就是蠢人了。
或许,还是随了母亲的心愿,娶一房贤妻,续一丝香火,人生本应如此……
可是胸口难掩的阵阵抽搐,象是要诀别一般的沉痛,令他几次想大声的叫喊出来,是压抑或者是悲伤,又是什么东西要突破胸腔跳脱出来似的。是心吗?急燥的律动着,象是不愿按捺于有限的容器之中。
要是没有它就好了,这么不听话的东西,若是没有了它,便不再感到不安,恐慌,焦虑,至少不会如此的痛苦……好痛苦…………
…………
歇了一个时辰都不到的孟冰这一会已经起身五六次了,刚开始带有血丝吐出的小小的咳嗽渐渐的平息下来,可是不断出现干呕的现象,体温也再持续上升。被傅怀珑留下照顾他的小奴,才刚盛好药就被人叫去处理其他的琐事去了,空荡荡的木屋里又再剩下了孟冰一人。本来就该习惯的孤独,也许是因为那阵阵陌生草药的气味盖住了熟悉的茶香,慢慢的开始占据孟冰的心头。
他睡不下去了,见到床头袅袅扬着白气的药碗,他挣扎着起身,岂料才刚端到面前,胸中又是一阵臊痒,忍不住大口的咳喘起来,药碗应声落在床边,碎了。
算了,孟冰心想,手掌在胸前缓慢的抚着,借以平息突如其来的不适,这一摸之下他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空无一物。
“我的锦囊…………”
回想起来好象是在那时就断落了,应该还在茶园里。
“难怪,会觉得怪怪的,这么不舒服……”孟冰爬起来披衣出门。才将门打开,就被远处飘来的冷风吹的一阵哆嗦。
“你找东西?”
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茶园深处,孟冰不用眼睛看便知道那时谁了。
“还没有睡啊……”
“我出来走走,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碰巧捡到一样东西,是你的吧。”他把锦囊递到孟冰面前。
又是一样母亲遗物!为了你娘自己无论变的怎样都没有关系吗?
傅怀决虽然冷眼观望着在茶园微冷的夜风吓梭梭发颤的身体,心里却好似被拧绞般的疼痛。
“是……谢谢。”
接过锦囊,孟冰转身返回木屋,头顶却象压了快大石只觉得脚下发软,他倚着木门,直到走进了木屋里面身子才总算不再发抖。
傅怀决跟着进来,没有扶持他,并不是不想,而是看到孟冰倔强的背影,伸不出手来。进到屋里才发现那一地的药渍,以及充溢鼻尖难闻的气味。
“药怎么洒了,那小奴才呢?”傅怀决皱起眉弓,说实话,这味道还真让人反胃。
“他被管家叫去做事了,这里反正用不到他,我可以自己来……”
“躺下!”
孟冰本来蹲下想清理瓷碗的碎片,才刚伸手就被傅怀决的一声大喝吓的一震。
“啊……”尖锐的白瓷边沿顺利的划开了孟冰的食指,小小的伤口慢慢豁开,然后流血,孟冰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生病连脑袋也迟钝起来了,还是突然觉得那一丝血色在自己灰涩的肌肤上显的格外艳丽,竟而定定的看着不动了。
“你在干什么啊?”
傅怀决把他拉起来,看到那微不足道的小伤口,他用手指抹去渗出来的血丝,然后重重的按着。
有些疼,可是却很暖和……
被包住的手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孟冰连抬起眼皮看一眼傅怀决的脸的力气也没有,只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发呆。
傅怀决记得他是被撞伤了背部而非头部的,怎么突然变的傻傻的起来,他腾出手来抚上孟冰本该冰冷的额角,却犹如触到烫手的热碳一般缩了回来。
“怎么这么烫……我去找大夫!”
“不用……”
听到他的话才突然有了反应的孟冰,缓慢的吐出两个字。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在床头躺下来,呼出的气短促而炙热,手却是凉的吓人,傅怀决依旧紧握他的手,应该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因为他的紧压变的发麻了,可是,孟冰还是觉得好暖和。他不要见到那些大夫,每个都要用糙糙的手摸他的脸,翻他的眼皮子,按按他有没有脉搏好区分他和死人之间有多大的差别。
爹病的时候就是这样,娘病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不要……
傅怀决也许是故意跑来看自己的,奇怪的是却没有说出任何刻薄恼人的话,也许是有点自责有点内疚吧,孟冰的脑袋里这么想着,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傅怀决看不出他的那丝笑意有什么道理,他只是望着闭上眼松开了眉头的孟冰沉沉睡去的容颜目不转睛,握着的手没有松开过,也,不打算松开了……
“孟冰……”
孟冰在睡梦里听到这样的声音,很轻很缓慢,却象心跳一般敲击着自己的耳脉,有多久,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了。
“孟冰……”
27
傅怀决从孟冰的住处出来后,已经是卯时,天也开始大亮起来,他没有回房补眠而是直接赶往茶铺工作,直至入夜也看不到他的影子,回来又都是一身酒气酩酊大醉。
从这一日开始,夜夜都是如此……
“大哥,你何苦折磨自己。”被母亲拗的没法子的傅怀珑找遍了四处,才在醉仙坊找到了把酒自斟的哥哥。所谓手脉相连心心相通,傅怀决的心思他自然清楚,更何况他的所要面临的问题和傅怀决有着直接的关系。
“不关你的事!”傅怀决挥开傅怀珑的手,又灌下一杯,双颊顿时因为突然入喉的酒精升起了熏红,并大口的呛咳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手腕在傅怀珑冒出这句话的同时僵了一僵,倾斜的水柱迟疑的注入杯中。
“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
“当初你因为意气用事,迁怒他,折磨他,现在却为了他执意拒婚。你的所作所为幼稚的可笑,枉你还自称事傅家当家管事的人,枉我称你一声大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你只是逃避而已,既然没有胆量承认,不如应了娘的旨意早早离开,眼不见岂不干净。”
“不需要你在这里教我怎么做!”傅怀决将酒壶砸向地面,遍撒了一地的玉液琼浆。
若是可以做到眼不见为净,又何苦在这里借酒浇愁,以前时常听人说饮酒伤身,如今看来,这酒不但伤身而且
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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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茶庄,傅怀决已是烂醉如泥,靠在和自己已经一般身高的弟弟身上,他头一次露出脆弱的表情。
“我是不是做错了……”当他这么说道,傅怀珑沉默不语。
他不是瞎子,这许多事情在他的眼里早就有了贴切的答案,只是对于傅怀决内心真正的想法或者孟冰的心意,于他只不过是个旁观者,多了唇舌也只是涂添烦恼,更得不到他所期望的后果。
如今,他也只有选择冷眼旁观,等到要下手的时候,也许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怎么了?”
长廊深处传来女子柔声的询问。借过月光一看,傅怀珑才看清林宣凝的脸,卸了粉黛却更有着一丝清丽朴华的气质的远房表姐,言谈举止之间得体内敛,性情也平易近人,而且,她是真正的爱慕着傅怀决的,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消受的起他吧。
傅怀珑对她微微一笑道。
“醉了,我扶他进房。”
“要不要我帮你?”见林宣凝一面的焦急,眼里只有傅怀决一人的身影,傅怀珑摇摇头。
“要想帮忙的话,不如打一盆水来,这么晚了,我怕惊动我娘,不如省了叫丫头奴才的事。”
“好好,我这就去。”
把傅怀决扛到屋里,林宣凝的水盆也到了,大家闺秀从没有作过什么活,却可以为了大哥半夜三更的替他端水洗面,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傅怀决这执坳的脾气恐怕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吧。
傅怀珑苦笑一阵,却见到林宣凝已经拧干了帕巾,替傅怀决擦拭。
“凝表姐,还是我来吧。”
“不用,男孩子粗手粗脚的…………怎么醉成这样……”
傅怀决眉头微蹙,醉酒的不适,令他不时低低的呻吟。
“还是去管家处拿一颗醒酒丸来,我看他这样明日恐怕也去不了茶铺了。”林宣凝担忧看着他,手却不停,帕巾在傅怀决的脸颊颈项游走轻轻抹去不断渗出的汗水。
“好。”
傅怀珑知道自己此刻帮不上忙,就匆匆的步出房门往下人的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