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动心(上)-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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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五月十八日
亲爱的妈妈:
再过七天,小颖就要去参加国中舞蹈班甄试,老师说小颖考上的机率很大,希望到时候她别紧张得怯场。
昨天小颖回来,告诉我,她想去补习英文,说班上有些同学都开始补了,只有她还没开始准备国中课程衔接。
我实在不想让其他课业影响她练舞时间,却又想到,将来要是她顺利进入皇家芭蕾舞圈,英文对她是很重要的工具。所以眼前,我先找几本参考书,要求她每天背几个单宇,要补习的话,等她考上舞蹈班後再讲。
妈妈,小颖常追著我说:“姊,我知道你最爱我了,对不对?”
我多想大声对她豌:“不对,我恨你,要不是你和你父亲,我不会失去妈妈!”
可是她的笑脸总让我狠不下心说重话。我不爱她,真的不爱,可是你却用这种方式把我们绑在一起。
当我答应你,尽全力让她成为芭蕾舞星的同时,我便把真实情绪埋进心底深处,偏偏小颖的追问,常引起我的愤恨,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当著她的面,把我的想法说出口。
不谈这个,七月份我准备考大学,夜间部没有跳级制度,否则我可以更早念完大学护理系。毕业後我的薪水会好得多,到时,我就有足够的钱送外婆到疗养院,免得她每天被我们关在家里面,让人不忍心。
对了!陈院长升我当病房护士,从今天起,我要在病房里面服务。陈院长对我很好,他常向我提起你,说起当年他对你的崇拜之情,常说到不胜欷嘘,他感叹岁月流逝,感叹时光催人老,可是五十岁的他看起来还很精神,一点都不见老态,要是外婆也像他那样子,不知道有多好。
阖上日记,落下锁,脸上的微笑一并收入日记本中,她的温柔、她的真心真情只独独留给爱她、宠她的妈妈。
“小颖,你不上课了吗?”敲敲浴室门,溱汸冷冷对著门扇说话。
“姊,我马上好。”小颖在里头快手快脚地穿上衣服。
溱汸转头,床铺上,小颖睡的那方是一贯的凌乱,她睡觉从不安分。
俯身收拾一团纷乱,溱汸没有抱怨、没有不耐烦,她是个最尽心的姊姊兼妈妈,对於小颖,她不需要她帮自己分担家事,只要求她把分分秒秒全数摆在舞蹈上面。
顶著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连著一室蒸气,思颖走出浴室时,活像仙境下来的小天使。
溱汸插好吹风机,热热的风浪吹向思颖的头发。溱汸的动作很温柔,却没有一副温柔表情相搭衬。
“姊,你对我真好。”
镜中,思颖笑的甜甜的。
思颖两道浓墨的眉毛,让溱访联想到傅易安,恨意窜上,溱汸吞下唇齿间的苦涩,告诉自己,她不是对小颖好,她只是不想小颖感冒,影响到舞蹈班甄试。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吹乾头发、梳齐、套上发圈,她面无表情地把书包交到小颖手中。
“晚上我会和郑老师联络,别让我听到你在课堂中分神。”她严苛的口气中有浓浓的威胁,这是她对小颖的说话模式。
郑老师是思颖的舞蹈老师,思颖能有杰出表现,她居功至伟。
“放心啦!郑老师对我很满意。”
踮起脚尖,无视溱汸的威胁,思颖圈住姊姊的脖子,在她颊边香一个。
溱汸来不及反应,她已远远逃出房门。
“姊,拜拜,晚上见。”
抚上颊边湿润,溱汸怔愣。思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总是让她反应不及。
对思颖,她只是责任、义务,她心中不存半分惜爱,甚至於,她恨她,虽然她对自己一心一意依赖、虽然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包袱,但她不爱她,一点点都不爱。
对!她不爱、不爱!
对小颖好,纯粹是为了要她代替妈妈站到舞台,要让世人知道,穆意涵後继有人!
没错,就是这样,她没对她特别好,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尽责、尽本分。
溱访走出房门,顺手把杯盘洗净,压下电锅,里面有外婆的午餐。
“外婆,我要去上班,要记得,壁钟响了,才可以去电锅拿饭吃,知不知道?”
溱汸凑向前,把外婆的白发再度拢齐,然後弯身替她整理床上的棉被。
外婆没回答,坐在摇椅里,眼睛望著窗外蓝天,几只鸽子飞过天际。
“外婆,晚上小颖回来,会陪你出去散步,你要乖乖在家,不能乱跑!”
其实,就算外婆想乱跑也不可能,溱汸在门外面加装扣锁,必须从外面才能打得开。
“小溱,我肚子饿。”她老重复同样一句话。
“你刚刚才吃过饭,不饿了。”摇头,她看向外婆。
“我不饿了?”外婆反问。
“对,你不饿了,要等钟响,才能到电锅拿饭吃。”
这些话,她天天重复,就如同她的生活,每天做同样的事、用同样的努力,目标只有一个——将思颖推上舞台。
溱汸用遥控打开电视,让方盒子里的人物陪外婆度过寂寥一天。
“小溱,小颖去跳舞了?”外婆问。
偶尔,她也会像现在一样清醒,只不过次数不多,不会让人心怀期望。
“对,小颖去上学、跳舞,下课後她会回来陪你。”
下一句,外婆又开始重复每天的对话——
“我想洗澡。”
“我下班回来帮你洗,现在,我必须去上班。”像和机械对话般,几乎不用大脑,她的话自动输出。
“小溱要去上班?”
“对,我要去上班,你要乖乖在家里面看电视,不能乱跑。”她走到柜子边检查开水还够不够。
“小溱,我肚子饿。”
相同的话出现,小溱没有不耐烦,长时间的训练,让她比任何女人都来得有耐心。
“外婆,你刚刚吃饱,不饿了。我要去上班,外婆,再见。”
拿起小背包,推起脚踏车,她走出家门,新的一天开始,她的工作是——努力。
真讨厌,明知道她要赶舞蹈课,数学老师还故意把她留下来补考,要是被姊知道,又有一顿好训了。
“你不晓得只剩下七天吗?在这七天的努力才有意义,过了这七天,就算你再拚命,也没办法进舞蹈班。你知不知道,整个台北市有多少学舞蹈的女孩子想进这个班级,她们全都是你的竞争对手,只要你少努力一分,她们就会远远超越你。”
奋力踩著脚踏车,思颖口中念念有词,念的全是姊乎时唠叨她的话,这些话她老早听到耳朵长茧。
用尽全力在巷道间冲刺,思颖偷瞄一眼腕表……完了,她迟到了,希望郑老师别打电话去问姊姊,她怎没去上课,否则她会惨死。
气喘吁吁,汗水和她一样努力,一颗颗从额头滑向她的眉头,浓浓的眉毛挡不住滚滚而来汗水,咸咸汗珠滚入眼睛,刺痛的感觉传入神经。
幸好练舞的人对疼痛免疫,假设说牙痛是一级疼痛、生产是二级疼痛,那么,跳舞所要忍受的就叫作五级疼痛。
拉筋是小事,维持在一种诡异的动作不动时才叫真痛,更别提那些摔啊、跌啊、拉筋受伤等等,所以眼中刺痛?小Case啦!
红灯停、绿灯行,思颖在红绿灯前煞住车,从包包里面掏出发网,嘴巴咬几根黑发夹,她迅速扎出马尾,翻翻转转,转出一个小包包,发夹固定,乾净俐落的模样出现。
绿灯亮!OK!冲、冲、冲!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舞蹈社门口,三百公尺、两百公尺,转个弯,骑完最後一百公尺就到罗。
然,事情不像她想的这么简单,在一个完美弧度的转弯後,她的爱车吻上别人的爱车。
坐倒在地,思颖忘记反应,大脑命令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往地心方向倾滑,半开的双唇发不出声音,只有细细喘息从喉间逸出。
“你还好吗?”司机下了车,焦虑地对著她问。
思颖没回话,眼泪一颗颗往下滚,姊姊的话在她脑中转转绕绕,转的她心慌意乱。
怎么办?她会被姊姊骂死、她的前途完了、她的未来完了……车子想谈恋爱,却害惨她的未来。
“情况很糟?”傅毅爵跟在司机後面下车,眼看跪坐在地上的思颖,微蹙起眉心。
“小妹妹,你先不要哭,告诉我,你哪里受伤?”司机急出一头汗水,看看身後的经理,他们还要赶一场应酬呢!
突地,思颖清脆响亮的嗓音响起,一串话从她口里流泄出来——
“你害死我了啦!我下个星期要去甄试明德舞蹈班,你把我撞受伤,我就不能跳出好成绩;要是我没进入舞蹈班,就别想进入高中舞蹈班,更别想进入英国皇家芭蕾舞团;错失今年的机会,明年再考的话,我就比别人老一岁。
“你晓不晓得舞蹈家的生命有限,我要是没有好好把握时间,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个惨字。我死定了,郑老师说身为一个舞者,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能受伤,等一下去上课,她看见我受伤,一定会把我骂臭头。我姊姊赚钱那么辛苦,每一分钱都花的战战兢兢,你害我多花一年的钱、一年的时间,我……呜……死定了啦!”
她的长篇大论让毅爵冷冷的眉目添上几抹人气,寒冽的眼光转为缓和。好玩的小女生,要不是她年纪太小,他会对她产生兴趣。
“没那么严重,刚才我们的车子只是轻轻撞一下而已,我赔你钱好不好?”司机慌了手脚,明明是个小孩子,他竟然招架不住。
“都是你的错啦,大车本来就应该让小车,有钱人应该让穷人家,你们老师没教过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不能只管你们家的小孩子,撞了别人家的小孩子,就说没事啊!”
她振振有辞,把自己车速过快的罪过全往对方身上推,谁教他开的是大车子。
穷人家?他也是穷人家一员啊!失业半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上班第三'奇''书''网'天就发生这种情形,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出口说赔偿,他还得跟身後的老板商量,预借薪水呢!
司机苦著一张脸,不晓得该怎么办。
“你拿什么赔我的人生和前途?你把我毁灭了、把我妈妈的希望毁灭了、把我姊姊毁灭了、也把我外婆毁灭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