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一梦(第二部)-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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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岳腾地站起来:“丽妃!你管得太多了!朕告诉你,你若不想惹事,就给朕老老实实在流芳殿呆着,萱妃的事,朕的事,你想都不要去想!”
言毕,他甩开丽妃,大步走了出去。
游历在外的太上皇宋亮宗赵捷尧驾崩了。
噩耗传来,举国哀悼。
据亮宗身边的侍从讲,亮宗在夏末就发现了身体有恙,初秋时节其实已经摆架回到临安近郊了,却不知为何又改变主意,再次出巡,结果病重不治,在扬州殡天了。
亮宗既薨,遗体被运回临安。他已然退位,早就不问国政,既无遗事,亦无遗言,所以臣子们所要做的,就是为他举行葬礼罢了。
国丧。
向来很隆重。
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自己陵墓的选址问题,在生前就会精心谋虑,早做打算,亮宗在世时,自然也没闲着,经过充分的研究论证,最后把墓区选在绍兴东郊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陵墓的修建和临安新宫的营建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且迁都以后也在不断的扩充完善,故而迄今为止已经规模宏大,设施完善,万事俱备,只等着亮宗开光入住了。
灵柩要拉到绍兴去入葬,但仪式还要先在临安举行,队伍还要先从临安出发。
良辰吉日,细雨如发。
六十四个领幡人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亮宗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棺木刷了四十九道胶漆,雕龙嵌凤,由三十六名精壮杠夫稳稳举抬。棺木周围是全副武装的禁军护卫,再往后是足有千人众的仪仗队,手举兵器、灵幡以及各种绸缎纸张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庄严威风。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等跟在仪仗队之后,车水马龙,轿子马车连绵不断,更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夹杂在送葬队伍中,身着法衣,手持法器,吹吹打打,颂词连连。
一条长龙,绵延了十几里,由于旅途较长,沿路还搭建了许多供停棺和送葬队伍休息的灵殿,玉阶金瓦,亦十分壮观。
銮驾晃晃悠悠,赵成岳坐在里面,人也被晃的恍惚起来。因为皇太后的原因,亮宗从来没对他表现出什么关心和喜爱,他能有今天,除了身份的正统、母后及其家族的支持,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努力了。人的感情是相互的,所以,此时此刻,他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些怅然。
他的心底放了太多的事,亮宗的死只不过如蜻蜓点过水面,也许搅出了一片涟漪,却并不能撼动其余的部分。像抓不住銮驾外的雨丝,他也抓不住自己的思绪。
第二天下午,队伍抵达了目的地。
一脉青山,如同卧虎;两条溪流,恰似游龙,的确是块风水宝地。
落葬仪式按顺序一步步进行着,赵成岳木头人一样地立在那里,旁边是神色显得同样木然的兄弟姊妹。
究竟是太上皇的葬礼,一辈子不就这么一次吗?所以,隆重是必然的,除了官员,皇亲们也必然是要到齐的。
亮宗享年不过五十岁,所以除了同辈的王爷,还来了不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亲王、老公主等。年轻一些的,就是和赵成岳一代的小王爷小皇子小公主了,他们虽然面色凝重,身着孝服,却无法掩盖去青春脸庞上尚显稚嫩的光华,即便在这样一个阴晦的天气下:
从涪州封地匆忙赶来的二皇子成颖,面容疲惫,眼底含着泪花。
四皇子成雍是个高挑白净的青年,供职右省,担任中书侍郎,葬礼的事主要由他操心。
五皇子成璟喜欢习武,任兵部员外郎,本来正要去前方视察战事,还没走就先赶上了亮宗的葬礼。他的面孔上写满敦厚,略厚的嘴唇紧紧抿着。
六皇子成绪刚满十六岁,清秀的脸上阴云密布。由于年轻,他目前尚无职、无爵,今年自动搬出宫外,在临安西郊有一片府邸和工场。
亮宗和晴妃所生的小公主还不满三岁,此刻也仰着小脸,表情严肃地望着前方。
……
灵柩送入陵墓的时候,雨停了。
皇太后没有参加葬礼,但赵成岳觉得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椒淑殿安静冷清得不像住了活人,赵成岳不禁皱起眉头。
皇太后正坐在床上铰一块黄布,听见宫人叩头请安的声音,便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赵成岳,咧开嘴笑了。
赵成岳移步走到床边:“母后。”皇太后高傲地颔首,却又诡异地朝他眨眨眼,低下头去,继续剪黄布。
赵成岳看看皇太后气色,向宫人问了她的饮食起居和用药,而后在床前坐下:“母后,别剪了,父皇驾崩了。”
皇太后抬头看看他,仿佛没有听懂,笑了一笑,持续手中的动作。
赵成岳凝视着太后少血色的脸,再次重复自己的话:“父皇驾崩了。”
无论他说什么,皇太后始终坚持自己的举动:看他一眼,笑笑,铰布。
赵成岳叹了口气,欠身拿过太后手中的剪刀递给宫人:“以后不要给太后这么危险的东西。”
转过去想走,却被皇太后从后面抱住。
太后的脸贴在他的肩膀处,胳膊紧紧搂住赵成岳的腰:“成岳别走。这里都没人来……”
赵成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僵在那里,母后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密的抱过自己了,即使是小时候,这举动也是罕见的。因为燃烧着的炭火,屋内的温度不低,但有一种空旷冷清的感觉,环抱过来的孤独臂膀出乎意料地传来热烘烘的温暖,一时之间让赵成岳的眼底涌上一阵热流。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拧过头去:“母后……想……朕了吗?”
没有回答,束缚更紧了。
“朕对不起母后……”
49汴梁
“宣他进来。”赵成岳道,同时示意参政司马青和枢密使孔旬两名左膀右臂暂且落座等待。
来人是从前方回来的一名宋营将领,风尘仆仆,跪倒便拜。赵成岳点头:“怎么样?前方战事如何?蔡州破了?”
来人道:“末将来的时候,蔡州已是岌岌可危,势在必得。臣料想这几日必然拿下,估计圣上马上就能收到消息了。”
赵成岳又道:“粮草都运到了?孟璜在蔡州有没有传什么口信来?”
来人道:“回皇上,末将来之前,孟将军已经和璟王爷带了人马去汴梁了,不在蔡州……”
赵成岳大惊:“你说什么?他们去汴梁干什么?”
来人道:“末将听闻璟王爷说,蒙军正集中兵力攻打蔡州,汴梁、归德等地看守空虚,正是我们收复失地,大捞一笔的好时机,便当机立断,和孟将军转去汴梁,先把我们的地方收回来再说……”
赵成岳砰地一拍桌子,怒道:“胡闹!谁让他们这么干的?这么大的事竟敢不给朕汇报!”
来人吓得一哆嗦:“末将也觉得不妥……可璟王爷说,战机转瞬即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混蛋!成璟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赵成岳怒不可遏,“快传书河南,叫他们赶紧停止,不要去招惹蒙古人,不要暴露自己。”
这时,外边又有人回报,说前方刚刚传书过来:蒙军攻陷蔡州,金帝完颜烈自杀身亡,孟将军也已经带领宋军占领了包括汴梁在内的大部分河南地区。
赵成岳闻言,急火攻心,喉头甜腥,一口鲜血涌将出来,喷在地上。
地上洇开一片殷红,众人皆大吃一惊,智儿抢上前去,孔旬和司马青也急忙站立:“皇上?”
赵成岳蘸蘸嘴角血迹,挥了挥手:“没事,不过是血不归经。”他对最初的来将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让朕想想……”
司马青道:“皇上的身体……快宣御医来看看吧。”赵成岳制止他道:“不用,朕自己知道,司马爱卿但坐无妨。孔爱卿,你怎么说?”
孔旬也是满脸忧虑:“五王爷向来耿直老实,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事来。可是事已至此,只能往好的方向祈祷。皇上,我们现在要不要追加一部分军队过去,就算是威慑一下……”
赵成岳道:“孔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追加又能追加多少呢。这下子给蒙古的把柄算是落下了,兵力也被他们窥见,朕担心拖也拖不了多久……
司马青道:“只怕我国与金积怨已久,大众并不能了解皇上深意,为呈一时之快,反倒觉得璟王爷做得好呢。”
赵成岳胸中又是一阵翻滚,咬牙道:“成璟……”他强自按下,问后进来的通报者:“信上有没有说到徐州的情况?他们有没有给朕好好守住徐州?”
通报者答道:“回皇上,没有。可是信上说为守住汴梁,孟将军从周遭调了不少兵过去,只怕也有徐州的……”
“行了行了。”赵成岳烦乱至极,“孔卿,你叫顾将军调些附近的厢军过去一些看好徐州。司马卿,你替朕拟旨,把璟王爷赶紧召回来。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明日再作打算。”
二人领命退下:“我大宋自有天佑,皇上别太忧心了。蒙古鞑子远道挥师,也未必就敢轻举妄动呢。”
赵成岳皱着眉摆摆手,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殿内寂静无比。赵成岳靠在椅子上,脑中急速运转。
他不是不想向金复仇,也不是不想打过淮河,称霸中原,可是积重难返,步履维艰,谁又知道他这个守着一堆烂摊子的帝王的深深无奈?宋蒙虽然号称联军,事实上这几年几乎所有大硬仗、大城池都是蒙军攻打下来的,宋军马少兵弱,根本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就说最后这场对金起决定性意义的蔡州之战,赵成岳派孟璜带了两万步兵和一些粮草过去,实在也有些硬插一杠子,厚着脸皮分杯羹的意思。
蒙古大汗窝阔台继位来跟宋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蒙古人的野心不能小觑,只怕灭金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曾经的联军宋了。明眼人都能看透这一点,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