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凌云志-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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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空洞和尚便道,“既然林师侄没有意见,就这么办了,还希望林施主早做准备。”
“嗯。”
章二十五:冬日凄
两月之后。
入冬的京城遍地冰寒,比秋日更加凄凉萧瑟。北风从城外灞水一路呼啸入城,扫过城内大街小巷,卷起一地的尘埃,拂过行人的面庞。
这些行人便裹紧棉袄,以求不被北风卷走身上仅存的最后一点温度。但是即使这样,他们那身单薄的行装也阻止不了北风的侵袭,遍身的冰寒冻得他们不住地喘粗气,每迈出一步都十分艰难。然而他们又不得不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上街,因为他们家里有数口人要等他们出去挣钱,不忍着寒冷上街奔波,家人就只有受饿了。然而纵然他们在寒风中辛苦操劳一日,收获的铜板也最多能勉强糊口而已,很多时候甚至连糊口都不行。
这尚是盛世,百姓已经如此苦不堪言,那乱世呢?自不待言。
就在这时,那熙熙攘攘为生活奔忙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怪异的青年。他只穿着一身轻衫,这轻衫在呼啸的北风中不住飞舞,看上去虽潇洒,但却与这时的冷峻的气氛格格不入。然而这青年似乎对这里透骨的冰寒没有任何感觉,只顾木然地前行。大街上的人见到他的模样,纷纷驻足,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有些人甚至想上前和他谈话,然而他们刚踏出步子,就顿住了——青年身上散发出一点无形的威压,阻止他们靠近。而青年仍然缓缓前行,对这些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似乎他们看的不是自己。
半柱香后,围着他的人群渐渐散去。虽然中原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向来十分重,经常喜欢在不同地点当个看客,但好奇毕竟不能填饱肚子,当了看客观赏片刻便会失去兴致,重新变得百无聊赖,也重新回归自己繁忙的生活。
青年人对这一切仍熟视无睹。他慢慢地前行,慢慢前行,终于到达一个华丽的门庭前。他仰头向那扇朱红的大门看去,见大门上方悬挂的门匾上几个烫金的大字“汝阳王府”在此刻似乎也显得有些凄凉,于是略微叹气,转身沿原路返回。
他没有进入汝阳王府,因为他知道里面那个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女子此刻已经踏上了北上的路,而她的父亲,此时想必还在宫中接受嘉奖,顺便将兵权交给圣上——那个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男子。至于那些守在汝阳王府的凌云派弟子,早就在三日前离去了。青年此刻即便进入汝阳王府中也见不到一个自己想见的人。
至于汝阳王府中那些景物,那缓缓流淌的小溪,那小溪边翠绿的垂柳,垂柳下的小道,小道旁的亭子,此刻都在青年的脑海中。青年本可以去看看这些景物的,但见不到伊人,看了这些景物又有何用?恐怕只能给他增一点伤悲。
既然如此,那还进去干什么?
青年如是想,于是转身就离开了。但他所不知的是,汝阳王沈国远此刻并不在宫中。这个戎马一生的王爷早就把兵权交还给圣上,自己则回到王府中忍受孤独寂寞。三日前女儿从府中出发,踏上和亲的车驾,从此与这片土地离别,从此再也不能见他。当时他忍着悲伤与她惜别,待她走后立刻将府里藏的美酒全部启封。这些酒都是百年好酒,是开国大帅沈岁寒藏在地下的,极为珍贵。沈国远把这些酒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就是沈定然迎娶华荣公主时也未曾启封一坛饮用。可如今这些酒在他面前就和小巷里酒肆卖的酒一样,没多大价值。他一口气把所有的酒都灌进自己腹中,然后昏昏沉沉地醉去。
第二日,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此刻沈国远独自站在府内最高的平天楼中,俯瞰府内外的一切。青年的身影自然落在他眼中。见青年背影凄凉,沈国远不由轻轻叹口气。这个青年本该和自己女儿白头偕老成一对恩爱鸳侣的,可惜命运弄人,因缘难定,本该美好的一段婚姻最后却被一纸诏书破坏了,让人嗟叹不已。
那少年缓缓走在王府前的大道上,任由车马从身边驶过,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面上终于起了一点波澜。他转身仰头看去,见远处高楼上一个白发老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心里顿生一点感触,嘴角露出一点苦涩的笑容,对着老人点头示意。
老人见此也点头。
青年看见老人的动作,轻轻叹口气,转身又欲离去。他刚想踏出第一步,脚尚在空中就停住了。眼前,一群彪形大汉把他围住。他立刻皱眉,他已经看出这些人都是乔装打扮的修士,其中两人的道行甚至比他还高出一线。但他并非为这些修士而皱眉,他皱眉只因这些修士中间那个道行地位的华服公子哥,这个公子哥看上去与一般的纨绔子弟没有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青年不认识其他的公子哥,但独独认识眼前的这个。
“李衙内?”青年淡淡说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衙内嘴角露出一点狰狞的笑容,他此刻显得无比地猖狂,用手指着青年,道:“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青年用自己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见眼中这些老少妇孺都躲在一边围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于是轻轻叹口气,平视李衙内,目光如刀,直接刺进李衙内的眼中。
李衙内本来气焰嚣张,与他这么对视,底气立刻泄了三分。他发现自己对这个青年竟然有些惧意!他连忙挺起胸膛强作强势的模样,妄图与青年的目光抗争。
这时青年却发话了,他的声音显得无比地淡漠:“你们想怎样……”
“当然是让你死在这里了!”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李衙内赶紧说出这么一句话,然而他吐辞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到“了”字时几乎与蚊蚋之音没有多大区别。他的底气竟然已经十去七八。
这时青年的声音再度传进他耳中:“我是说,你们想怎样死!”
章二十六:离赠言
一片青光过去,青年收起自己飞舞的发丝,用冷漠的眼光看了身周惊惧的人群,不发一言,径直离去。他身后,一片殷红将大地染遍,殷红中,是无数的血肉碎片,只有有几个道行还算高深的人尸体仍完整,可以看出他们狰狞的面目。李衙内呆立在这潭浓血中,全身颤抖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他四肢已经残废,一柄倒插入地面的长剑支持他不倒,维持着他最后的体面。说是体面,实际上是折磨,因为他此刻不能有任何动作,否则长剑的剑锋会立刻刺入他体内,结束他的性命。若是一般人处于这种境地,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然而李衙内的恐惧并非来自这里,令他真正恐惧的是青年离开时说的话:“今天我饶你一条小命,日后你再为非作歹,我非得拧下你的头不可!”
青年缓缓走出数百步,然后停步了。
七尺之外,一个中年僧人在寒风中伫立着。这僧人身材高瘦,从面貌上可以看出他经历的沧桑,此时他穿破烂的袈裟,手里拿着串古怪的佛珠,把他本应成熟俊朗的形象破坏得一干二净。这僧人就这么伫立着,凝视青年,然后低头呼了一声佛号,摇头轻轻对他道:“林施主,你刚才造成的杀孽未免太重了吧。”
青年愣了一下,冷漠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轻轻叹口气,道:“我并非想造成这么大的杀孽,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自己找死!何况大师以前杀过的为非作歹的暴徒难道比我今天杀的要少吗?”
僧人闻言垂眉不语,只是不住地拨弄佛珠。
“大师,你有话想对我说?”青年问道。
僧人便低声答道:“有,亦未有。”
“何解?”青年再问。
僧人闻言前进数步,从青年身边走过去,背对着青年,看向刚才打斗的地方。这时候人群已经散去,汝阳王府的家丁冲了出来,其中几个壮汉把呆立的李衙内抬走,余下的人则清理现场,但可以看出他们都没有前来捉拿青年的意思。青年见僧人走到自己身后,便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静静等待他说话。
“林施主,”僧人说道,“这些人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是受李衙内唆使的,罪过并没到天理难容那等地步,你完全可以只废去他们的道行留他们一命而不是把他们都杀害。施主杀他们也非是因为他们做出过错事,而因为是自己心中的苦闷难解,胸中沉积了不少火气,他们又不巧在这时候触怒于你,你便动了杀心,将他们杀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若再如此,必然影响道心,对修行的影响极大,望施主修心养性,克制杀心,方能少造杀孽,方能体悟到真正的大道。”言毕闭眼合十,低念佛号,面上露出一点慈悲。
青年知道这名叫“空洞”的中年僧人青年时豪放不羁,手上造成的杀孽无数,如今却在此劝导自己少造杀孽,所说的话定然是自己经历这么多事后的肺腑之言,希望青年不要步自己的后尘。他心里对这僧人的崇敬由此更深一分。“谢谢大师。”他轻轻点头,谢道,“正如大师所言,峰正今日杀心这么重纯粹是因为夙然北上后心里积郁了太多苦闷,遇上他们后就把苦闷转化为杀气,借杀戮来排解苦闷。峰正日后定然会克制自己,少造杀孽。”
“阿弥陀佛,施主能这么想就最好了。”空洞和尚转身,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对着青年轻轻一笑,然后再道,“不过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施主因沈姑娘离开京城北上和亲而苦闷,完全消除苦闷的方法只有拦截沈姑娘的车驾,劫走沈姑娘,让她不用再去和亲这一种。”
闻言青年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叹气道:“和亲的车驾至少还需半月才能到边塞,现在我们也不到把夙然劫走的时候。”
空洞和尚听此说道:“施主莫急,这件事本来就应慢慢来。不过老衲现在得对施主说声抱歉的话了。”
青年皱了下眉头,道:“大师为何说这话?”
空洞和尚便道:“林施主恐怕还不知道吧,老衲的师尊真灵大师已于昨日圆寂。老衲现在虽非南山寺门徒,但和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