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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九州牧云录-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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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转着念头,只听身前帝王又是说道:

“天玄子,你是朕之心腹,有些话也不妨与你直言。你也知道,朕自十二岁继承皇位,守这祖业数十年,本想有些作为,谁知祖上实在英明,这传到朕手中的基业竟是天下太平。难道我这一生,就当这么个无功无过的承平皇帝么?”

“朕不甘心。”

如火的枫林前,胸有奇志的帝王对着身边的心腹滔滔言明自己的心迹:

“这许多年过去,朕也老了。老蚌生珠,朕至中年才生得这么个嫡传女儿。眼下看来,朕一时也难有什么作为,才在去年于这天香公主封号前又添了‘定国’二字。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国师,你现在该知道半年前我为什么任听你的一力谏言,即便这宝贝娃儿游江不见,却也放任自流,不去寻她吧?”

“这……”

被主公一问,鹤发童颜的白袍国师微一迟疑,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回道:

“恕臣下愚鲁,委实不明圣意。”

“呵,天玄,你也是一时糊涂。”

一国之主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忽转过身,背对着无垠的枫林,目视着远方浩渺的蓝天白云,蓦然正色,傲然说道:

“非常人,行非常事。天香虽然自幼并未养在深宫,十几年淬炼也炼得她一身与众不同的帝王脾性。只是,孤阳不长,若她只是如此,还够不到为父的期望。所以半年前闻报她失足江湖,又有国师你用从无错漏的卜算绸缪之技算出她此行必有奇遇,对朕来说,这正是天赐良机!朕虽老也,亦不会效庸夫恋犊之情。”

“善哉!”

天玄子出自道门,无论身前的主公看不看得到,闻言后依然双手合十认真躬身作了个揖,然后直起身由衷地赞叹:

“陛下过谦,正当华年。依老朽之见,能有如此魄力胆识,听得老朽当时这状若痴狂之言,陛下您不愧为觖望风云的真正雄主!”

“哈哈哈!”

听得天玄子这句话,屹立枫林之前的帝王忽然放声大笑,声震林木,响遏行云,一时将身后枫林中一群宿鸟惊得簌簌飞起,流连片刻,转眼消失在远方的云边天际。

第2章 风尘善病,疗疾多赖秋山

中秋之后几日,张牧云这小院落中竟出了件怪事。那本来身体十分康健的少女冰飖,有一日竟忽然生起怪病。

话说这一天清晨,本就晚起,在饭桌上月婵替冰飖盛了一小碗清粥,谁知冰飖就着几根咸青菜还没吃上几口,便说没甚胃口。神色恹恹地过了半日,等到中饭时牧云知道她没胃口,便好心亲自去下厨煨了些她平时最爱吃的鲫鱼清汤。鱼汤熬成,在灶下看着锅灶上冒起缕缕白雾热气,张牧云便连叫了冰飖几声,谁知没把她喊来,却见月婵急急从堂屋跑进厨房来,却发现这往日活力无穷的冰飖儿,已躺倒在堂屋她的床铺上,浑身裹紧在被子中,神色萎靡,卧床不起。

见冰飖病倒,牧云大急,床榻之前也不顾男女大防,看女孩儿双眸紧闭,呼吸沉重,想也没想便探手抚摸她的额头。这不摸则已,一摸之下张牧云大吃一惊,手往回一缩,口中不言,心中却惊道:

“飖妹子不知何时染的风寒,额头这般烫了!——怎么这风寒如此厉害,才半天功夫怎么说不了话、下不得床?”

心中惊疑,转念又一想,张牧云忽觉得此事还有些怪自己,便在这病榻前满怀歉意地自责:

“唉,妹子,都怪我!这几日我看你衣裙单薄,只信了‘春捂秋冻’的老话,一时没急着给你张罗添置秋衣。这不,你却病了!”

唉声叹气了一回,他便对着榻上病人坚定说道:

“妹子你不用怕,你既远道来投,又一直事我以兄礼,这回无论我张牧云泼命花出多少银子,也要将你这风寒病儿治好!”

他这言语铿锵,倒是声震屋梁。话音落定,张牧云便转身“腾腾腾”快步跑进厨房,满屋子找铁锹,准备马上去院里树下挖些银子来去附近城镇中请位大夫。一边手忙脚乱地找铁锹,张牧云还记得跟那位六神无主只知跟着他跑进来的月婵嘱咐道:

“月婵妹子,一会儿我去请大夫,你在家好生看护冰飖。碗橱里还有些粗砂红糖,一会儿就水烧烫让冰飖喝了,先驱驱寒——好,我找到了!”

说话间,他就找到那把一时情急之下怎么也寻不着的铁锹。这是他抬了头,恰看到那位娇娜玲珑的女孩儿一脸慌张、魂不守舍的模样,便定了定神,道:

“我摸了冰飖额头,也只是寻常风寒;等我寻了先生到家来,开两帖药,喝了就没事了。”

“噢!”

本有些慌乱的月婵听了牧云的话,立时也镇定了下来,应了一声,道了句:

“哥哥快些去,家中有月婵看着,应当无事。”

然后便转身往堂屋去看冰飖了。

到这时,一个来榻前看护,一个去院里挖银,这前后所有的对话响动,那榻上之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在被窝里濒状若死、一言不发的冰飖,真个病了么?答案是绝没有!

这位自洞庭而来的灵女,来历非凡,本是神女一流,别的不说,就在那日中秋之夜,力聚虚空之月,在万妖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拿走那件玄幽莫测的宝物,如何会这般说病就病了!冰飖这回忽然病倒,却与她之前中秋左近那一整套设计有关。

既然假病,按冰飖这冰雪聪明的劲儿,便该把戏做全套。既然现在装死,眼不能开,手不能抬,口中不能说话,那现在张牧云去院里榆树下挖银,便该任由他挖了,持去请了大夫来,之后再矫言进行下一个步骤。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听过张牧云刚才那一番话,再听他现在急吼吼去院里挖银,这赖在被毯中装病的少女不知怎么竟有些慌张起来。在肚中思忖了一回,最后她想道:

“呀,院里这少年,最重钱财;天道莫测,万一以后哪一天东窗事发,知道我装病哄他白费看病钱,还不会跟我拼命?我不得不防。”

想至此处,她便觉得自己找到充足理由,赶紧在被窝里动了动,看似勉力地支起脑袋,也不管屋里月婵,只用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朝院里喊道:

“张哥哥且休急去请大夫。”

古灵精怪的女孩儿娇喘微微地说道:

“咳,哥哥有所不知,我这病乃是奇症隐疾。如今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将它治好!”

当冰飖这句话说到一半时,刚刚还在院里翻土的少年已经旋风般进屋,立在了床铺前。等冰飖刚落,他便急急追问道:

“什么奇症隐疾?只有你知道如何将它治好——冰飖你此话怎讲?”

少年急问时,屋外阳光正好。中午的阳光从门里透进来,在堂屋中被月婵扫拂得极为干净的泥墙上反着光,便将此时卧在床铺上的少女发红的脸颊映得更加娇艳。这时床前那少男少女,大气都不敢出,正洗耳恭听冰飖接下来的言语。刚才的张家院落中鸡飞狗跳,一番闹腾,这时却忽然安静下来,让屋中之人同时听到了屋外树上的鸟叫和屋中自己的心跳。在静寂中只觉得已等了很久,张牧云和月婵才听得那床上的女孩儿终于开口:

“牧云,月婵——”

一切都如真的,已复躺回去的少女双眼盯着屋顶,一脸平静的神色,幽幽地说道:

“我这病,命中注定的;你们去请医生,看不好。我就快死了……”

“妹妹!”“冰飖!”

床前之人可不知此为演戏;闻听冰飖之言,尽皆大恸。悲呼出声时,还未等他们说出接下来的慰语,却听床上濒死之人又说道:

“牧云哥哥……”

“我在!”

“你真地不想妹子死么?”

“当然!”

张牧云此时真个慌了神,说话带着些哭音,几乎吼着道:

“好妹妹,你快说要我做什么就能救你!”

“嗯……”

少年急得要死,灵女却依旧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如若哥哥想救冰飖脱离此劫,便请去慕阜山中走一遭。那时到我所说之处,寻得一物,按它教授之法,融会贯通,不出几日必能将妹子从黄泉路上拉回!”

第3章 幽壑寻书,近长夜之恶魔

冰飖方才这番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本来张牧云心里十分难过,不过听见冰飖这般说,也是一愣,望着她道:

“冰飖,你这话为兄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这疾病不需请大夫,却要到山中去?”

“哥哥……”

本来有气无力的女孩儿,听了张牧云的话,忽然神情添了一丝娇怯。怔忪了半天,才仿佛下了老大决心,跟张牧云说道:

“牧云哥哥,冰飖有一件事早想跟你说,却怕你责怪。今日眼看不成了,便不得不说,还望哥哥莫要责怪……”

话到尽头,冰飖的体力似乎有些透支。最末气若游丝,那态度胆怯娇柔,端的十分惹人爱怜。见得她这个情形,张牧云哪有他言,只一个劲儿说:

“傻丫头,跟哥哥还有什么见外,有什么尽管说,尽管说!”

月婵此时也在旁边道:

“冰飖姐姐,有什么你就说吧!”

“嗯……”

缩在被窝里的冰飖听见月婵此时的称呼仍是“姐姐”,心中正是不爽。只不过此时不便斗嘴,她只好装作没听见,端正了神色,仰面跟张牧云柔柔地说道:

“牧云大哥,其实我哄了你们。我并不是那君山岛渔民亲生子女。”

“哦……?”

床前两位听者,闻言几乎异口同声“哦”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听在冰飖耳里,倒觉得他们不是十分惊讶。冰飖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着说道:

“我并不是爹爹和娘的亲生女儿,只是他们收养的义女。大约在我六七岁开始懂事时,爹娘便告诉我,我并非他们亲生,而是有一天清晨入湖打鱼时,在湖中捡来。”

冰飖仿佛暂时忘了病痛,跟二人侃侃而谈:

“据爹娘那时说,大约六七年前有一天,他们驾着渔舟到了洞庭湖的中央,把船停下。爹爹立在船头网湖中撒网,娘就在船舱里整理鱼篓网兜。这时候大清早的日头正从东边湖面上冒头,满天都是霞光。”

描述之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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