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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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婉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也十分为难,意哥这孩子聪明是够了,就是性子太倔,很容易得罪人,像今天这种情形,幸好是周大人不见怪,否则岂不得罪人……”
谭意哥笑笑道:“娘!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犯别人的忌讳,如果那位蒋大人没有犯事,我也不过是开个小玩笑,不至于惹他如此生气的。”
及老博士道:“这倒也是,意哥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不会太过份的,今天是意外……”
丁婉卿苦笑道:“咱们可经不起多少次意外。”
及老博士拍胸膛道:“没关系,有我老头子跟陆老头儿在,我相信还没人敢欺侮她!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老头子今年才七十岁,少说还能活个十来年的,十年之后。我想也用不到我照顾了。”
丁婉卿忙道:“老爷子说什么呀!咱们妞儿自然不可能混那么久的,最多有个三五年就得找归宿了,可是您老爷子的寿长着呢,咱们妞儿还得好好地孝顺您几年呢。”
及老博士哈哈大笑道:“你真会说话,可是我老头子却有自知之明,最少还有个十年好风光,人到了八十,不死也开始讨人厌了,我也不要七老八十的惹人嫌,在八十岁前,能够见到你这小妮子有个着落的归宿,我就心安了,否则揪也把你给揪了出来,不让你冉在这个圈子里鬼混了。”
这一番话说得谭意哥万分的感动,双腿一屈,准备就想跪了下去,哽咽着道:“谢谢您,老爷子……。”
及老博士若非伸手托住,谭意哥就跪下去了,急得他大叫道:“干什么呀,丫头,别呕我老头子了,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一套。”
丁婉卿笑道:“英儿,起来吧,及老爷子的确是不喜欢跪跪拜拜的,他在京师皇宫大内当太医博士,极得内外的推重,可是他老人家在五十五岁头上就告老乞致,就是为了怕那一套繁文褥节,进退曲伸……。”
及老博士笑道:“可不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应召进宫,给皇帝也好,皇后也好,太后也好,贵妃娘娘也好,看一次病,叩一次头,临走又要叩一次头辞行,有一会宫中流行时疫,那几位全都病躺下了,我老头子那一阵几乎成了磕头虫,把腰都磕酸了。”
谭意哥笑道:“瞧你老人家说的,总只不过才五六个人受得了你的大礼的,那就磕酸了腰?”
及老博士道:“我算给你听,一共是五处,我由太监那儿接五回旨意,就叩了五次的头,然后进宫,一一请安、诊脉、处方、回奏、叩辞,就是各四次,片刻工夫,已经起跪二十多回,磕了七八十个头了,老夫的医术偏又太高明,着手成春,一剂下去,晚上就退了烧,病情大减,于是再被召进宫内去诊视一遍,换换药方,回到家里,好容易喘了口气,圣旨又到,都是各宫颁下的赏赐,于是又是一连串的磕头,你说那天老夫可不成了磕头虫了。”
谭意哥听得有趣,忍不住笑道:“别人认为是了不起的殊荣,你倒反而不乐意了。”
及老博士摇头道:“别人以为这是殊荣,老夫却不以为然,医者父母,老夫虽然不希望要病家给我磕头,但至少也不想去给病人叩头,所以那天我越想越窝囊,顿萌去意,没多久就上表乞归了。”
谭意哥笑道:“你老人家在大内如此吃香,怎么会舍得放你走的?”
及老博士笑道:“那自然不容易,可是那时我还有位九十五高龄的祖母在堂,乞恩归养,这是大题目……。”
谭意哥哦了一声问道:“你老人家的祖母还健在,那位老太太真是老寿星了,现在身子还健朗吧?”
及老博士轻叹道:“现在若还在,就是一百一十多了,早不在了,不过我的祖母倒是整整活了一百岁才归天的,在一般人而言,也算有福气的了,但是最有福气的还是我这做孙子的,最后还是借她老人家的光,逃避了那个是非窝。”
谭意哥忙道:“老爷子,你只管看病,还会有什么是非呢,除非是你瞧病瞧出了问题。”
及老博士笑道:“可不就是瞧病出了问题!”
丁婉卿也吃了一惊道:“老爷子,你的医道名满天下,怎会有问题呢?”
及老博士道:“别人要三五天才能看好的痛,老夫一剂而愈,京师供奉的太医博士有很多个,我只是其中之一,每天在御医房最少要有两个人轮值的,本来像那种发热头痛的小恙,轮值的人去看看就是了,重大的病,才要召集大家会诊下方。我在那儿却一个人出尽了风头,怎么会不遭忌而引起是非口舌呢?”
“可是你的医术在那儿是比人强,还怕什么呢?”
及老博士道:“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他们在医术上说我是什么性情太臊急,好用虎狼之剂猛攻,徼幸而得逞,不足为法,如偶有一舛,微恙可致人死命……。”
“这是什么话呢?”
“不!这话是不错的,我是喜欢用重剂,急攻病源,下方相当大瞻,所以好得快,不像他们,小心过度,唯恐出一点错失,一点小病,也要拖上个十来天……。”
“这么说你还是在冒险了?”
“这个我倒不以为,我的药用得凶,但是绝不冒险,我在诊脉时,把对方的情况已经测得极准,可以承受五分的猛剂,我才下五分的猛剂,绝不保留一分,但也不能超过半分,保留一分,则痊愈多费时日,超过半分,那就出大漏子了。”
“万一有疏忽呢?”
及老博士笑道:“丫头,这种事不能有半点疏忽的,我在京师三十多岁入太医馆,五十五岁乞养退致,从来就没出过一点岔子,这可不是闹看玩儿的。”
“既然你没有出过岔子,还怕什么是非呢?”
“问题在于我的诊法,御医院人说我该去为一般升斗小民诊病,而不该在皇宫大内,因为皇宫的人,命比较值钱一点,不能供我作冒险之用。”
“这话有人信吗?”
及老博士轻轻一点:“总是要有人相信,才会有人说,有些人是认为自己该比别人珍贵一玷,而且有的人是希望生点小病的,那些人在我手中就无所遁形,想得到对我不会太欢迎……。”
谭意哥道:“从来才人都会遭嫉的,老爷子也不必为了这个而耿耿于怀。”
及老博士大笑道:“我这把年纪了,什么事还看不开?还要你来安慰我!”
谭意哥笑道:“我不是安慰你,只是为你不平而已!”
及老博士笑道:“没什么不平的,我反而感到高兴,有这一手医道,我那儿不可以活人救命,何必一定要在太医院去侍候人,所以我丁忧期满后,京师再度徵召,我就推病辞绝了。”
“那能推得掉吗?”
“一个做医生的人,要想使自己生点病还不简单,我们固然能够为人治病,但是反其道而行。就能造病了,比如说热病施以凉剂,用在一个正常人身上,就会得寒症了。”
丁婉卿笑道:“这一说真是不能得罪你老爷子了,否则你只要随便施下子手脚,别人还蒙在鼓里呢。”
及老博士笑道:“可不是,所以老夫在长沙城里,横冲直闯,没人敢惹我,就是怕我这一手。”
谭意哥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笑话,因也顺着他的口气道:“老爷子,那就麻烦你一下,再送我出去一趟。”
丁婉卿愕然道:“这么晚了,你还要上那儿去?”
谭意哥回答道:“我想到那位蒋大人的府上去一下,一则是向他赔礼道歉,再者也把情形告诉他一下……。”
及老博士道:“蒋田那小子别去理他,这家伙人缘坏透了,所以才会被人整成这个样子。”
谭意哥道:“话不是这么说,他为人如何是他的事,但终究是为了我,他才获罪了周大人。”
“不关你的事,周公权不是说了吗,是他不通窍。”
“那是他还不知道其中厉害。”
及老博士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谭意哥道:“我相信他不知道,一个人人都讨厌的人,绝对不会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否则他就不会我行我素了,正因为人人都讨厌他,所以才没人去告诉他,以至于他自己也这么糊涂下去。”
及老博士道:“你又何必去管他的事呢?”
谭意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不是喜欢管闲事,而是听我母亲在我小时侯说起一些罪犯们流配的惨事,心里很不忍,边关的苦况绝不是一个读书人所能受的。”
及老博士道:“他肯听你吗汁那个家伙视钱如命,你要他拿钱出来打点,无异是要他的命。”
谭意哥仍是坚决地道:“他是不知道厉害,存心豁上了,以为去了纱帽能保住钱财,如果他知道去了官,家财仍不免入官,就会改变初衷了。”
丁婉卿道:“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谭意哥道:“我听周大人的语气里好像约略地表示过,说他太不开窍,钱财是绝对保不了的,入了官,大家捞不到,人家会更恨他,如果狠狠心,舍了大的,说不定还能留份小的,人也免了吃苦受罪…:。”
丁婉卿笑道:“你倒是挺细心的,才听见那么几句话,居然能想得这么多!”
谭意哥道:“娘,我估计得是不是正确呢?”
丁婉卿点点头道:“不错,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了,这位蒋大人真不会做官,其实在别人干他那份差,不但落得皆大欢喜,而且还能满载而归的,长沙素称富庶,主簿钱粮,更是大好的肥缺,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的!”
谭意哥道:“总也是那一点才气害了他,所以才跟人家格格不入。不过话也说回来,他多少总还有那么一点骨气,所以我才觉得他多少有点可敬之处。”
及老博士笑道:“他要是真有骨气,就不会叫人抓住小辫子了,做官的人可以有骨气,也可以有脾气,但就不能有贪念,穷得硬扎一点,谁也无可奈何他的,像他那样只想自己独吞一份,怎么会不出毛病?”
谭意哥笑道:“他真要有本事独吞,倒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