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骅骝-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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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闻一声哈哈震天大笑,自参天古树上,突电泻落下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悄无声息沾地,现出诸定邦,背剑屹立,慑人眼神注视著吴庆瑞一语不发。
吴庆瑞不禁大惊失色,道:“诸老师为何不践诺言。”
诸定邦冷笑道:“那只怪吴庄主,家师言明须庄主只身前往,为何在湖周密布伏桩。”
吴庆瑞怒道:“诸老师不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有何明证。”
诸定邦发出震天狂笑道:“家师已追踪丁老贼而去,老贼纵然易容,也难逃家师神目如电,这且不谈,你我之间如何清偿。”
吴庆瑞面色激厉,冷笑道:“罪不及孥,诸老师如放回犬子,你我放手拚搏,吴某不敌,虽死无怨。”
诸定邦微微一笑道:“令郎就在树上,安然无恙。”
吴庆瑞竟似不信,一鹤冲天而起,只见吴泰康放在三叉树桠上,被点了睡穴,昏昏如死,探手抚鼻,只觉气息甚匀,知诸定邦言之非虚,纵身飘下,拔出兵刃,道:“诸老师请出手吧!”
诸定邦微微一笑,倏地长剑应腕而起,一招“天际舞鹤”扬出,剑势缓慢无比。
吴庆瑞只觉来剑神奇莫测,竟然无法封架,不禁身形一斜。
突感剑芒眩目,肩头奇痛,一股鲜血泉涌喷出,呛啷一声兵刃脱手落地。
吴庆瑞自知武功有逊诸定邦太远,凄然一笑道:“吴某年至花甲,死不为夭。”左拳疾伸,按向头顶竟欲自绝而死。
诸定邦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出,一把扣住吴庆瑞脉门淡淡一笑道:“诸某已不复十年以前心性,望你洗心革面,布施功德,以赎前衍,令郎半个对时後必可醒来,但令郎在外依势凌人,恶行如山,经诸某点了三处残穴。”言罢,双拳一抱转出疾步如飞走去。
※ ※ ※
燕京。
宋御史府是一幢宽敞宏伟近百年老宅,重门深院,古木笼荫,入夏以来,到处张著天棚,早晚洒水,以消酷热。
主人宋燕彰,年约六旬,官居都察院都御史,直诤无隐,刚正不阿,圣眷极隆,尝许之为大唐名臣魏徵。
宅外忽现出一约莫古稀策杖老人在附近徘徊,老道龙种,缓缓而行。
忽眼中一亮,只见室内走出一个五旬瘦小老者,他认出此人系宋府账房王秋和,甚获宋御史信任,竟尾随王秋和而去。
王秋和走出胡同,穿过两条大街,转入一条深巷,迳向一幢住宅走出,忽闻身後呼唤道:“王师爷!”
语声陌生,王秋和不禁一怔,别面望去,只见是一策杖老人,目露迷惘之色道:“阁下方才是唤兄弟么?”
老人微微一笑道:“王师爷,你我十年不见,音容已改,老朽姓……”说此忽然一顿,似又所畏惧,压低语声道:“你我可否找一家酒楼相叙,此地说话有所不便,因尊驾不久有灭门大祸,念在知交,特来相告及早预为防范。”
王秋和闻之面色大变,道:“请至合下一叙如何?”
老人略一沉吟点点头道:“也好,不过请尊府亲眷家小回避,兹事体大,不容纹风走漏免贻灭门之祸。”
他一再说出灭门之祸四字,使王秋和心惊胆颤,忙点头应好。
双双联袂走入,其妻儿迎著,王秋和吩咐其妻道:“准备酒菜送往书房,我有要事相谈,不准喧吵。”说著肃客进入书房。
老人忽掀起满头白发,微微一笑道:“王师爷,你还认得老朽么?”
虽是相隔十年,容颜老去,当年面目却依稀可辨,认出是曾任宋府护院武师庞洪,不禁大惊失色道:“庞武师!”
庞洪点点头道:“不错,老朽正是庞洪。”
王秋和胆战心惊,忙道:“当年……”
庞洪手拳一摆,道:“当年之事不提,何况你我之间毫无怨隙,庞某此来并非恶意,但灭门大祸却非危言恫吓之词。”
王秋和禁不住脊骨上直冒寒意,毛骨悚然,嗫嚅道:“庞武师可否请道其详,指点一条趋吉避凶明路,在下当感恩不浅。”
此刻其妻已送来酒菜,两人忙止口不言,王秋和待其妻离去後,将房门严拴。
只听庞洪笑道:“庞某已改过迁善,洗手不干多年,但庞洪乃武林中人,武林朋友甚众,难免交往,最近有一武林朋友找上庞洪隐居之处,直叙来意……”
王秋和诧道:“庞武师那位武林朋友是谁?”
庞洪摇首笑道:“你还是以不知道为妙,那位朋友查明你东翁祖先收藏一物,此物本系一武林前辈奇珍,关系目前整个武林兴衰,他知庞某曾充宋府护院,恳求庞某相助再出,盗回这件奇珍……”
王秋和目露诧容道:“那武林奇珍是何物?”
庞洪鲸饮了一杯酒後道:“且听庞某说出原委,这位武林朋友武功甚高,心狠手黑,他认为我庞某熟门熟路,如允相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否则,他拚著夜闯宋宅,血洗宋府全家找出那件武林奇珍……”话声略顿,又道:“庞某力劝这位朋友不可操之过切,天下事欲速不达,庞某应允相助,但绝不可行凶,是以庞某想来想去,只觉王师爷堪可信托。”
王秋和闻言不禁手足冰冷,面色苍白嗫嚅道:“庞武师,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强拉在下身上。”
庞洪目露凶光,冷笑道:“只有你王师爷相助,才能顺利到手,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宋大人根本不重视此物,因为是一具顽铁,在宋府内一钱不值,但到了武林中人手中,却价值连城……”
王秋和面如死灰,暗道:“难怪上月相命,言我流年不利,应五鬼凶煞……”
庞洪忽堆上满面笑容,在怀中取出四锭黄金,重可百两,道:“王师爷,百两黄金,敬乞笑纳……”
王秋和双手连摇,道:“这万万不能收下,在下绝非见财忘义小人。”
庞洪面色立时一沉,如罩上一重严霜,冷笑道:“庞某亦非请王兄买主求荣,只相求查明藏处,由庞某自取。”说著目光森冷逼视在王秋和面上,接道:“王兄,你可曾感觉腹中隐隐生出灼焚刺痛麽?须知庞某在此酒中已下得无形奇毒,每三日须服下解药,不然奇毒发作,裂肠穿腹,七孔流血而死。”
王秋和口噤不能出声,呆若木鸡。
庞洪又道:“方才庞某进入尊府之际,嫂夫人与令郎亦为无形奇毒所中。”说时丢下一封书信,道:“照书行事,此宝若然得手,将不吝万金相报。”转身拔闩启门一闪无踪。
第二日清晨,一青衫俊美少年飘然走下宋御史门前,阳光映照下,益显得神采焕发,秀逸不群,在门环下轻轻敲下两下。
大门缓缓开启,只见一老仆探身而出,打量少年两眼,显然为此青衫少年气度所慑,笑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找人麽?”
少年微笑答道:“在下南宫鹏飞,身怀宋大人授业恩师钱怀渊老先生亲笔手书来此面谒宋大人!”
那老仆长长哦了一声,道:“公子请稍待,容小人通禀。”
片刻老仆趋出,笑道:“大人已在客厅外恭候。”
南宫鹏飞随看老仆走入,只见一气度威严,身著一袭布衫老者负手立著厅外天井前,心知此老人即是直声震朝都御史宋燕彰。
宋燕彰目睹南宫鹏飞走来,不禁暗赞一声:“好俊的人品!”峻冷的面色立霁现出一丝笑容。
南宫鹏飞急趋了两步,一揖至地,道:“晚生参见大人!”
宋燕彰含笑肃客进入大厅,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下香茗後,宋燕彰却不索取钱怀渊书信,殷殷垂询南宫鹏飞家世。
南宫鹏飞毫不隐韪,据实而陈。
宋燕彰失声惊道:“世兄就是渔甫哲嗣麽?”
渔甫系南宫鹏飞严亲别字。
只听宋燕彰笑道:“令尊是我同窗好友,借其辞官不就,息於田园,彼此之间日渐疏远,难得见面,风闻渔甫兄之公子,人中龙凤,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擅丹青之术,厌恶功名利禄,身如闻云野鹤,莫非就是世兄么?”
南宫鹏飞面色一红,道:“小侄凡愚之躯,不求上进,怎敢当此谬奖之词。”
宋燕彰捻须大笑道:“世兄人品决然错不了。”继而面色一正,又道:“世兄想必萍踪游迹,路经金陵,不知我授业恩师书信到来有何训诲?”
南宫鹏飞面色诚敬,在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与宋燕彰手上。
宋燕彰接过折阅,面色渐渐严肃,沉声道:“世兄你我前往书房一叙!”领看南宫鹏飞走入一间万签插架,琳琅满目书房相对而坐。
只听宋燕彰叹息一声道:“谚云玩物丧志,我秉性耿介,祖先虽留下古玩多件,均封藏於密室中,数十年来绝未过目,俱是前人字画,铜鼎玉瓶之属,那有武林奇珍,倘世兄所言属实,任凭取去,决不吝惜。”说著便要击掌传人领南宫鹏飞去密室。
南宫鹏飞忙道:“世伯且慢,容小侄叙明原委。”低声叙出无意窥听杨玉龙与樊炎杰之言,接道:“此剑还不知弃剑何处,若小侄进入藏珍室,恐打草惊蛇,恐酿无穷後患。”
宋燕彰诧道:“打草惊蛇!”
南宫鹏飞道:“小侄如猜测不错,府内必有内应之人,那庞洪早就来到燕京。”
宋燕彰闻得庞洪之名,不禁怒形於色,道:“依世兄之见!”
南宫鹏飞道:“小侄不如假赴科扬之名,寄居世伯府中,短短时日中必可查明藏在府中内应奸细!”
宋燕彰爱南宫鹏飞人品,又是世交,自无不允之理。
一晃已是三日,宋宅合府上下无不与南宫鹏飞相识,中午饭罢,南宫鹏飞偶经帐房房外,忽闻一声低沉叹息,似郁积难舒。
南宫鹏飞不禁一怔,暗道:“经三日来默察,并无发现一形迹可疑,据世伯说府中均是相从多年,忠心不二,看来并不虚假,这账房王秋和幼年即至宋府,勤於任事,明敏干练,一介不取,怎么出声声长叹?”灵机一动,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