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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江山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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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非亲生,她为他做的早超过一个亲娘所能做的! 
  而她……她知道天命,算得出命数!她可以防范的!为什么不!「为什么……」 
  无法忽视他伤痛欲绝的悲凄,殷皓使力拉起床上的人紧紧抱在怀中。 
  「说出来,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他低喝,带着命令强迫。 
  烫热袭上冰凉的泪水,凤怀将才知自己竟失态地将心里所想的事说出口,那些深藏在他心中不欲人知的私密,那些他孩子心性的一面…… 
  「——都说出来,你会好过许多。」 
  凤怀将哽咽的声音从怀中闷出:「真的?会好过许多?」被伤痛击得粉碎的他再也无力维持老成的冷静,像个溺水者,十指紧紧抓住眼前浮木,怎也不愿放。 
  殷皓忍住腹侧的抓捏疼痛,语气持平保证:「会的,一定会。」 
  简单的话语却成功说服了凤怀将,多年来放在心里的话、积累的不甘,随着眼泪,一点一滴道出,时而哽咽,时而泪如雨下,浸湿殷浩前襟。 
  此时此刻的他,才甘心容许自己像个十五岁的少年,绽露未脱稚气的一面。 
  听得愈多,殷皓愈是心疼,愈是愤怒。 
  他终于知道凤怀将的少年老成因何而来,都是被逼的。 
  只是,他们之间仍有不同——他有重视他基于自己的母后,而他却不曾得到亲娘给予的一丝温情。 
  直到怀中的身子由颤抖不已至哽咽停顿,而后平息、瘫软,入了睡,殷皓才调整姿势,让他靠躺在肩窝,抬臂拭去俊容上狼狈的泪痕。 
  「我宁可见你傲视万物的神态,听你嘴里吐出凉薄苛刻的话,也不愿见你如此伤心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但见你这副模样让我觉得难受。」凝视怀中睡容,紧蹙的双眉彷佛诉说入梦后仍不得平复的哀痛。 
  殷浩搂抱的双臂不敢松放,在凤怀将突然梦呓哭喊持他低语安抚,直到见他眉头舒缓才放下心,等着下一次他突发的梦呓,如此反复,浑然无觉窗外天将明。 
  看进一夜悲怆的眼不敢轻合,这样的凤怀将着实令他心痛—— 
  没有来由的,痛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 
  之后,凤怀将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终日口中喃喃呓语。 
  这段期间,除了看诊的大夫,他的床榻只有殷皓一人,包办了喂药、擦身、更衣等等琐事。 
  贵为太子,如此作为看在从北都城随行的扈从眼里当然会出言劝阻,甚至连西绍郡王也压抑丧妻的悲痛前来谏言,前者被他厉声饬回,后者则被他辟室密谈,反劝节哀顺便,要他放心把人交给他。 
  但也有人暗自心喜赞同,例如暗令凤怀将与太子交好的西绍王妃。 
  殷皓没有心思打量其它人的感想,也不打算理会,与凤怀将相识虽不算久,但了解的程度不可谓浅,他知道他性情高傲,必定不容旁人窥知他羸弱的一面。 
  至于这个「旁人」包不包括他——他独断地替他作了决定:不包括。 
  说不上为什么,任凭旁人说此非太子所当为,过于纡尊降贵,他这个忙于看顾、夜夜不能安眠的人都乐在其中,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唯一令他浓眉深锁的,就是床上的人怎么也不肯清醒这事。 
  不间歇的细心看顾至第六天,凤怀将总算退烧,醒过一阵又陷入昏睡。 
  第八日入夜时分,凤怀将终于完全清醒,睁开的第一眼,便看见累得以掌撑额,肘靠在桌上打盹的殷皓。 
  数日昏昏沉沉的意识里,他知道,是他日夜守在床边看顾照料,在他耳畔说着安抚的话语,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心。 
  思及此,凤怀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本来,他极度不愿顺遂母命与他交好,然而殷皓这个太子实在让他无法讨厌;更有甚者,他欣赏他。 
  博学多闻、文武兼备,为人豪爽大度,没有位高权重的倨傲,也无勾心斗角、贪权慕利的狡奸机巧——这个太子,将来若登基为帝,必是留名青史的贤君。 
  至于他……突地忆起昏迷的病因,连带想起娘亲因妒恨施予的残酷手段,凤怀将原本带笑的眸光转而冷厉,隐隐辐射出逼人的杀意。 
  敏锐察觉到动静,殷皓醒了过来,看见凤怀将已挺起上半身靠坐在床梁,苍白的面容表情凝重,彷佛在思索什么,而投注在一点却无神的空洞眼眸——隐隐约约,透出冰冷的气息。 
  一瞬间,他竟对此刻坐在床榻的凤怀将感到陌生。 
  感觉有人窥视,凤怀将醒神目光四巡,发现视线来自于坐在桌旁的人,这才减了防备。「你醒了。」说话时,干涩的唇色扬起微笑。 
  还是他认识的凤怀将啊!殷皓笑自己的恍惚与没来由的陌生异感。 
  大概是接连几天照顾他,太过疲累才会产生幻觉,他想。 
  「这话该我问你。」倒杯水送至他面前。「你昏迷了整整八日。」 
  八日……双睑半垂,轻喃道:「赶不上了。」 
  她的首七已过,依天恩王朝礼制,非王公贵族者,人死七日后必入殓埋葬,他连最后一程都来不及送她…… 
  「你说赶不上什么?」 
  他摇头不想多加说明,接过陶杯饮尽,润了喉之后声音不再那么干哑难听:「你说过想见非台先生。」 
  「这时候还提这事做什么?」 
  「你昨日该去见她的,见她最后一面,送她最后一程。」 
  言下之意是——殷皓瞪大眼,对话中真意着实难以置信。 
  杂家另一位高人隐士竟是女流之辈!「她,她就是非台?」 
  颔首响应,凤怀将续道:「我所学所知全赖她教导传授,自我四岁启蒙至今,虽然她总笑说我已学全她的本事,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但我知她是安慰我的,我是如此不服输……」 
  以为他又要掉泪,殷皓扬臂圈他入怀。 
  突来的搂抱打断他未完的话。「你做什么?」 
  「这样就可以放睁大哭,不会有人听见。」除了他。 
  「你以为我会哭?」他的举动让人哭笑不得,也带来暖意,更让他察觉经过这事之后。大病初愈的自己与之前有何不同。 
  虽知殷浩的担忧是真心,他却再也无法像当初那样容易感动。 
  西绍王妃逼死凤骁阳娘亲、他的师尊一事,已然改变凤怀将些许性情。 
  现下的凤怀将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加重力道的紧搂来得突然,毫无预警地打断他的沉思。 
  揽他入怀的人正锁着眉头一脸担心看着他。 
  凤怀将推开他为自己敞开的胸怀。「放心,我不会哭,再也不会。比起蒙头痛哭,我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闲功夫软弱。」他该做的事太多了。 
  瞬霎间,异样的陌生感再度袭上殷皓心头,双眸审慎注视眼前人。 
  他的脸色诡谲得令人心惊。 
  「文韬?」不由得试探地轻唤。 
  对方立刻有了响应,移眸看他。 
  「怎么?」盘算的心思不着痕迹地让浅笑取代,与平日无异。 
  八成又是他的错觉,殷浩暗想。 
  定是他看顾他太累了才会看错……一定是。 
◇◇◇ 
  时光荏苒,转眼寒冬过,已是隔年初春时节。 
  明的,西绍郡王府中并未有任何变动;暗里,看不见的命数轮盘已悄然运转。 
  西绍郡王凤至明再三考虑后,决定将爱子托予他最信任的人。 
  临行送别的此刻,仍不忘叮嘱:「骁阳之事,今后还望先生多费心。」杂家泰斗明镜先生,是继位前的江湖至交,也是他挚爱女子的师兄,有他照料,骁阳必能安全,凤至明深作此想。 
  「我也只能顺天应命,能帮多少就帮多少,至于未来局势如何?就要看各人造化了,不过——」这时候说好吗?前些天他别到时说他郡王府第紫气带顶,结果被迫听他说了串微臣忠心的狗屁倒灶话,这次再管不住嘴,他怕这老家伙又会吱喳什么忠心不二的碎言,弄脏他耳朵。 
  可是不说嘛又忍不住,他实在好奇。「你知道非台与我之间的联络暗语吗?」 
  凤至明疑惑地望着他,显然不知有这回事。 
  「嗯……那飞鸽传书、落款暗语的又是谁?」低头思忖时,眼角余光发现曲廊暗处有人影浮动。「呵呵,你这西绍郡王府风水不好、风水不好。」才会什么奇人怪事都在这里出现。 
  「先生?」 
  「你不信命数星象就别问。」老话一句。「我说你呀,与其跟我在这闲扯,不如去跟骁阳道别;这次别离,少说也要十年才能再见,你没有话跟他说?」 
  凤至明一愣,神情转黯。「我立刻派人送你到大厅等候。」 
  「不用不用,这儿的方位我熟,不会走去的,去吧去吧。」浑身补丁的中年男子甩手像赶苍蝇似的催促当今郡王,而后者竟乖顺听话地离去。 
  这情景说出去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吧。 
  待凤至明走后,明镜大声地「自言自语」起来:「我懒得动手,是要自己出来,还是真要劳动我老人家筋骨抓你们出来?」 
  话声未尽,曲廊弯处步出两名少年。 
  不是别人,正是凤怀将与殷浩两人。 
  「哎呀呀!」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啊!「原来你才是让西绍王府紫气带顶的——慢着慢着,你和骁阳同年同月同日生?」 
  凤怀将拱手执礼,淡声道:「我早他半个时辰。晚辈凤怀将,拜见师伯。」 
  师伯?「师妹收你为徒?」 
  「未正式拜过师礼。」 
  明镜顿时恍然大悟:「是你飞鸽传书给我,要将凤骄阳托给我?」 
  「是的。我想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的确。你不愧是师妹的徒弟,好样儿的!父子俩果然一个样,你爹也差人找我,要将那小子交给我。」师妹啊,有这么个儿子和徒弟,这担子会不会太重了?「啧啧,这凤至明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事,这辈子竟然生得出这两个儿子?麻烦、麻烦啊!」一个生来注定具改朝换代的奇能聪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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