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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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难道你不疼惜么?”段正淳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好,我随你去。”秦红棉大喜,伸出右手,等他来握。忽然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的道:“姊姊,你……你又上他当了。他哄得你几天,还不是又回来做他的王爷。”段正浪心头一震,道:“阿宝,是你!你也来了。”木婉清一侧头,只见说话的女子一身绿色绸衫,竟是万劫谷中的钟夫人。她身后站著三人,一是叶二娘,另一是云中鹤,第三个却是去而复来的南海鳄神。更令她大吃一惊的,赫然却是段誉。木婉清叫道:“段郎,你怎么啦?”
段誉在床上养伤,迷迷糊糊中被南海鳄神跳进房来抱了出去,一惊之下,神智反而清醒,却在暖阁窗外听到了父亲与木婉清、秦红棉三人的说话,虽是没听得全,却也揣摸了个十之八九。
段誉听木婉清仍是叫自己为“段郎”,心中一酸,说道:“妹子,以后咱兄妹俩相亲相爱,也是一样。”木婉清怒道:“不,不是一样。你是第一个见了我脸的男人。”但想到自己和他同是段正淳所生,兄妹终究不能成亲,倘是世间有人阻挠她的婚事,尽可一箭射杀,现下拦在这中间的,却是冥冥中的天意,任你多高的武功,多大的权势,都是不可挽回,霎时之间但觉万念俱灰,双足一顿,向西纵去。秦红棉急叫:“婉儿,你到哪里去?”木婉清连师父也不睬了,说道:“你害了我,我不理你。”奔得更加迅速。王府中一名卫士双手一拦,喝问:“是谁?”木婉清一箭射出,正中那卫士咽喉,倒栽下屋。她脚下丝毫不停,一个俏生生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段正淳见儿子被南海鳄神劫走,顾不得女儿到了何处,一指便向南海鳄神点去。叶二娘挥掌上拂,切他腕脉,段正淳反手一勾,叶二娘咯咯娇笑,中指向他手背上弹去。刹那之间,两人交了三招,段正淳心头暗惊:“这婆娘恁地了得。”秦红棉伸出一掌,按住段誉头顶,叫道:“你儿子的性命,要不要了?”段正淳一惊住手,知道秦红棉生性怪僻,对自己的元配夫人舒白凤又是恨之入骨,说不定掌力一吐,便伤了段誉的性命,急道:“红棉,我孩儿中了你女儿的毒箭,受伤不轻。”秦红棉道:“他已服解药,死不了,我暂且带去。瞧你是愿做王爷呢,还是要儿子。”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终究是非拜我为师不可。”段正淳道:“红棉,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了我孩儿。”
秦红棉对段正淳的情意,并不因隔得十八年而淡了,听他说得如此情急,心中一软,道:“你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应?”段正淳道:“是,是!”钟夫人插口道:“姊姊,这个负心汉子的话,你又相信得的?岳三先生,咱们走吧!”南海鳄神纵起身来,抱著段誉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已落在对面的屋上,跟著砰砰两声,叶二娘和云中鹤分别将两名王府卫士击下地去。钟夫人道:“段正淳,咱们今晚是不是要打上一架?”
段正淳虽知集王府中的人力,未必不能截下这些人来,但儿子落入了对方手中,投鼠忌器,难以凭武力决胜,何况对面这两个女子均与自己关系大不寻常,柔声道:“阿宝,你……你也来和我为难么?”钟夫人道:“我是钟万仇的妻子,你胡说八道的乱叫什么?”段正淳道:“阿宝,这些日子来,我常常在想念你。”钟夫人眼眶一红,道:“那日我见了段公子,便知是你的孩儿……”声音也柔和起来。秦红棉叫道:“师妹,你又也要上他当吗?”钟夫人挽了秦红棉的手,叫道:“好,咱们走。”回头道:“你提了舒白凤那贱人的首级,一步一步拜上万劫谷来,咱们或许便还了你的孩儿。”段正淳道:“万劫谷!”只见南海鳄神抱著段誉,越奔越远。高升泰和凌千里等,四面攻击拦截。段正淳叹了口气,叫道:“高贤弟,放他们去吧。”高升泰道:“小王爷……”段正淳道:“慢慢再想法子。”
他一面说,一面飞身纵到高升泰身前,叫道:“刺客已退,各人各归原位。”突然身形一晃,欺到钟夫人身旁,柔声道:“阿宝,你这几年可好?”钟夫人道:“有什么不好?”段正淳反手一指,无声无息,已点中了她胸口的“膻中”大穴。钟夫人猝不及防,身子便即软倒。段正淳伸左手揽住了她,假作惊慌,道:“阿宝,你怎……怎么啦?”秦红棉不虞有诈,奔了过来,问道:“师妹,什么事?”段正淳“一阳指”的指风射出,已中她的“肩贞穴”。
秦红棉和钟夫人要穴被点,被段正淳一手一个的搂住,不约而同的向他恨恨的瞪了一眼,心中均想:“又上了他的当。我怎地如此胡涂?这一生中上过他如此大当,事到临头,又是不知提防。”段正淳说道:“高贤弟,你内伤未愈,快些回房休息。千里,你率领人众,四下守卫。”高升泰和凌千里躬身答应。段正淳挟著二人,回入暖阁之中,命厨子及侍婢重开筵席,再整杯盘。
待众人退下,段正淳点了两人腿上要穴,使她们无法走动,然后拍开两人之前的要穴。秦红棉大叫:“段正淳,到今日你还来欺侮我姊妹俩。”段正淳转过身来,向两人一揖到地,说道:“多多得罪,我在这里先行陪礼了。”秦红棉怒道:“谁要你陪礼?快些放开我们。”段正淳道:“咱三人十多年不见面了,难得今日重会,正有千言万语要说。红棉,你还是这么急性子。阿宝,你越长越秀气啦,怎么一点也不老?”钟夫人尚未答话,秦红棉怒道:“你快放我走。阿宝越长越秀气,我便越长越丑怪,你瞧著我这丑老太婆有什么好?”段正淳叹道:“红棉,你倒照照镜子看,倘若你是丑老太婆,那些写文章的人形容一个绝世美人之时,都要说;‘沉鱼落雁之容,丑老太婆之貌’了。”
秦红棉忍不住嗤的一笑,正要顿足,没想到腿足麻痹,半点也动弹不得,嗔道:“这当儿谁来跟你说笑?嘻皮笑脸的猢狲儿,像什么王爷?”烛光之下,段正淳见到她轻颦薄怒的神情,回忆昔日定情之夕,不由得怦然心动,走上前去在她左颊上香了一下。秦红棉上身却能动弹,左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给他一记耳光。段正淳若要闪避挡架,原非难事,却故意挨了她这一掌,在她耳边低声道:“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红棉全身一颤,泪水扑筱筱而下,放声大哭,哽咽道:“你……你又来说这些话。”原来当年秦红棉以一对修罗刀纵横江湖,外号便叫作“修罗刀”,失身给段正淳之时,便是给他亲了一下面颊,打了他一记耳光,段正淳当年所说的,正是那两句话。十八年来,这“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十个字,在她心头耳边,不知萦回了几千几万遍。此刻陡然间听得段正淳口中说了出来,当真是心酸甜蜜,百感俱至。
钟夫人低声道:“师姊,此人就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喜,你别再信他的话。”秦红棉道:“不错,不错!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这句话却是对著段正淳说的。段正淳走到钟夫人身边,笑道:“阿宝,我也香香你的脸,许不许?”钟夫人庄严道:“我是有夫之妇,决不能坏了我丈夫的名声。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立时咬断舌头,死在你的面前。”
段正淳见她说得斩钉截铁,倒也不敢亵渎,问道:“阿宝,你嫁了怎样的一个丈夫啊?”钟夫人道:“我丈夫样子丑陋,脾气古怪,武功不如你,人品不如你,更没你的富贵荣华。可是他一心一意的待我,我也一心一意的待他。我若有半分对不起他,教我天诛地灭,万劫不得超生。”段正淳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敢再提旧日的情意,说道:“你们掳了我孩儿去,却是为何?阿宝,你那万劫谷,是在哪里?”
窗外忽然一个涩哑的嗓子说道:“别跟他说!”段正淳吃了一惊,心想:“外边有凌千里等一干人把守,怎地有人悄没声的欺了过来?”钟夫人脸色一沉,道:“你伤没好,也来干什么?”跟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钟先生,请进吧!”段正淳更是一惊,不由得面红过耳。
暖阁的帷子掀起,瑶端仙子走了进来,后面跟著一个极丑的汉子,好长的一张马脸……
进来的正是万劫谷谷主钟万仇。钟夫人见丈夫突然到此,且是与段夫人舒白凤偕来,更是倍增诧异。原来秦红棉记挂爱女,来到万劫谷师妹处寻觅,查知情由,便与钟夫人一齐出来探访,途中遇到叶二娘、南海鳄神和云中鹤“三恶”。秦红棉与叶二娘有旧,师门颇有渊源,虽然向不来往,但一听木婉清失陷在大理镇南王府之中,当即偕同前来。钟万仇对这个妻子爱逾性命,醋性又是奇重,自她走后,坐立不安,心绪难宁,当下顾不得创伤未愈,自己又是假装已死而在深谷中隐居,半夜中跟踪妻子而来。在镇南王府之外,遇到舒白凤忿忿而出,两人一言不合,便即动起手来。正斗到酣处,只见一个黑衣人影从身旁掠过,掩面呜咽,却是香药叉木婉清。两人齐声招呼,木婉清不理而去。钟万仇说道:“我去寻老婆要紧,没功夫跟你缠斗。”舒白凤道:“你到哪里去寻老婆?”钟万仇道:“到段正淳那狗贼家中。我老婆一见段正淳,大事不妙。”舒白凤问道:“为何大事不妙?”钟万仇道:“段正淳花言巧语,是个诱骗女子的小白脸,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舒白凤心想:“正淳四十多岁年纪,胡子一把,还是什么‘小白脸’了?但他风流习性不改,这马脸汉子的话倒是不可不防。”一问他夫妇的姓名来历,知道钟夫人便是丈夫昔日的情人之一,心下更是嘀咕,当即陪同钟万仇来到王府。那镇南王府四下里虽是守卫森严,但众卫士见是王妃,谁敢阻拦?是以两人欺到暖阁之下,无人出声示警。段正淳对秦红棉、钟夫人师姊妹俩这番嬉皮笑脸,窗外两人一一听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