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征轮侠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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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二这样啼笑皆非自己忽想起心事,再加伤痛,毯子衣服又湿,又没个睡处,凉冰冰半身倚墙坐了一夜。次早有人送来囚饭,马二见吃的却比昨早,给得多而且好,不由又证实了优待,心中大喜,精神为之一振。吃完喝够坐在半湿毯子上,望着手上伤痕,眼巴巴盼着工部局外国人来将他接走。每一听到地窖子上面远远传来了皮鞋声音,立即挣起,忍着痛,将那只未受伤的大拇指勾着铁栅栏朝外探看,非等皮鞋声音走远或是走了过去绝了指望不肯下来。那地窖子颇深,窗栅外便是上下梯道,比地面低下二三尺,对面又有墙挡,就有人打近侧走过,也只能看到一点腿脚,明明是看不见人,挡不住盼救心情太切,只一有人便断定来的是他救星,似这样在希望与失望之下爬起坐倒不知多少次,累了个头晕眼花,始终没见一人走下。
到了下午,好容易盼到有人下来,开门一看,却又是送饭的,心想这里晚饭早,天想必有四五点,过了办公钟点,今儿也不知是礼拜几,要是礼拜六可糟,鬼子照例玩蛋去,明儿又是礼拜,非到后儿不会来人,那就苦了。想到这里,见送饭人已外走,看守正在上锁,忍不住赔笑问道:“二大爷劳驾,我打听一句,今儿是礼拜几?”看守恶狠狠瞪眼喝道:“你问这干吗,老老实实待着去吧,废话。”马二知道再问更招没趣,只得住口。一会送饭的又送水来。马二见那人是个老头,隔着门上小洞递水,门并未开,看守也未随下,忙悄声求告道:“老太爷,我打听你一件事,今儿倒是礼拜几?”那人知道被押人犯盼救心切,都喜打听时日,便答道:“今儿礼拜六,可是这儿不论礼拜,只有人情,照样可以出去。”马二连声谢谢,就势又多要了一洋铁碗的开水。
下来吃喝完毕,暗骂自己倒霉蛋,当得好好巡捕,在租界上多大威风,平白无故露他妈哪门子的臭脸,摊上事还不赶好日子,单他妈今儿是礼拜六,这还有两天两宿怎么受?又恨鬼子可恶,=到礼拜六礼拜就玩蛋去,不顾旁人死活。你昨儿没把事办圆全,今儿辛苦一趟,把我弄出去再吃喝嫖赌去不是一样,真他妈可恨,这时马二一脑门子如意算盘,总当事情已了,连两日夜工夫都觉挨不过去,哪知平日造孽大甚,报应才只开头,还未到呢。当夜因知明日星期,绝了指望,伤疲之余在地上睡了一个好觉。次日起来,挨到把晚饭吃过,心想明日该当开放回去,活受这几天,第一得寻本岗这些铺户先吃点好的,再要点吗补补苦,赶明儿跟人一吹,连杨以德都栽到我手里,虽把我要去,也不过转转面子,并不敢把我怎样。这一来,在租界上成了人物,人一提起,便知本地警察厅长杨以德都栽到我手里,在警察厅滚过热堂,不含糊,谁还不翘大拇哥?越想越高兴,又以次早便是星期一,外国鬼子办事痛快,不过中午准能回到租界大吃大喝足乐一气,还带露脸。见天已入夜,上面过往人声渐静,自觉只有一个对时的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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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报却一时仇 厅长快心 受尽千般苦 囚徒拼命
正在越想越高兴,忽听上面有人向看守说:“你快把地害子门打开伺候着,人一会就到,那锁已老没使了,省到时一个迟误。这位大爷性急,惹翻了不是玩的。”马二闻言心中大动,细砸滋味,极似外国人要来看人,否则过堂之时早过,如过夜堂应当把人提去,如何自来,叫把牢门打开伺候?又说大爷性子急怕惹翻了,越想越料前日看守之言应验,喜得心里乱跳,不住口暗中念佛,这就好了,到底还是外国人办事认真,够交情,连大礼拜晚上都不论,楞跟老杨要人,还得亲自查验到底优待没有,这样待人往后非跟他多卖力气不可。方自胡思乱想,皮靴声已自石梯走下,随听开锁之声,门仍扣住未开。如在往时,马二早已涎脸探询,因见看守正是昨晚打人的一个,又恨又怵,又以此事已然十拿九稳,反正少时便见分晓,何苦再去求他?暗骂看守兔蛋可恶,前黑啦狐假虎威,差点左手指头全折,如今伤还未好,少时外国人一来,我便当着面告上一状,弄巧就许叫我把这小子带回工部局去,由我拾掇,报仇泄恨。想到这里,不特没有打听,反假装着捉虱子,脱去小衣褂披在身上等着,想将身上伤痕现出与外国人观看。
刚打算少时见了来人如何表功告诉,猛听传呼“厅长到”,跟着一连串皮靴奔走之声由远而近,暗忖半夜三更,厅长万无光降囚牢之理,非他妈陪了鬼子来不可,我这还得装着一点,念头才转,刚哼了两三声,来人已自走下。门开处看守同了四个持手枪的卫士首先抢入,进门看守先喝了声:“兔蛋快滚起来,厅长来了!”马二暗骂:“兔蛋还要狐假虎威啦,待一会就要你好看,二太爷先装一回孙子再说。”半惊半喜,以为这就快要好了,假装害怕,刚应了一声站起,杨以德已同了一人走进、马二一看,随来的是个西装少年,却不认得,心还疑是工部局派来的高级职员,便朝来人分别鞠了一躬。
杨以德笑对那人道:“你看着点,药箱带来了没有?”少年笑答道:“药箱现在上面,昨天不知道厅长是什么意思,以为给寻常犯人治病,又赶出诊事忙不在家,现在说定,准按日期奉陪好了。”
马二才知少年是个西医,杨以德还是想将伤医好再行开放,不禁着起慌来,暗忖:
“你这好意思我不能领,早点放出去多好。”心里想着,脱口叫了声“厅长”。杨以德笑问何事,马二道:“厅长待我天高地厚,不过小的那天虽然挨了几下,仗着这副身子骨,没吗。有这两天全养好啦。你啦请大夫给我治,还得花钱吗的,我看不用,倒是我家有八十多岁老娘,怪惦记的,再说我又是个孝子,不如你啦把我小子早点放回去满好,你啦这份意思我也满明白,见了外国人我一定美言几句,决不能提你啦打我的话,谁叫咱都是中国人啦。别说没吗,就把小子我打折胳膊掉腿的,也得向着你啦这一头,决不能给中国地找麻烦。你啦真要体恤我,赏点医药费吗的那倒领情。不赏也行,要叫我在这儿养伤,你啦花钱,我小子还难受。承你啦美意,前天还下命令改为优待,叫实噗还不如不优待啦,就吃的还凑合好一点,也不如在外头。瞧这地吝子里头有吗?连块板都没有,满地尽迸虱子,看守老爷们张口就骂,举手就打,满没照你啦意思办事,这要待长了,非折腾死不可。你啦又跟外国人签过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小子一条狗命死活没吗,可是话得说回来,人总死在警察厅里头,外国人不知道怎么死的,必要办照会交涉,一赔款就多少万,谁也了不了,别跟庚千年一样,岂不给你啦找啦麻烦。最好还是给两钱由我自己养伤去,再不放心我能给你啦起誓,我到家一忍,是人不见,多会把身上伤养好再见外国人,你瞧怎么样?”说时,旁立诸人两次想要呼斥,俱吃杨以德摆手止住。
马二见杨以德满脸笑容,以为说对了心思,自觉这样给他叫明倒好,便一个劲往下说去。说完,先听西医对杨以德笑道:“这人简直神经错乱,无怪那日敢对厅长无礼。”
马二接口道:“大夫你啦不知道,没告诉你那天多喝啦几杯早酒让鬼催的么。要不介厅长乃父母之官,比县长还大,宰啦我也不敢。咱是揭开这一磨再看下次,小子我出去对于厅长这份意思必有一份人心。”还待往下说时,杨以德笑间:“你还有什话说没有”?
马二道:“报告厅长,就请你啦放我出去,赏不赏的没吗,好在我跟外国人也能要个三头五百的,你给他给一个样。”可笑马二死在临头,还想乘机弄上一笔养伤费再走。杨以德笑道:“本厅长决不能失信于洋鬼子将你枪毙。可是你要回老家还得些日。这位王大夫便是本厅长专为请来给你长期治伤的,你少时有什伤痛可对他说。”马二也没听明语意,便忙争辩道:“我说不向外国人说,实实不假,厅长别不放心。”话未说完,杨以德倏地面色一沉道:“你这混蛋倒想得好,可知公事已完,我的私仇还未报呢,哪有如此容易!”
马二刚听出口风不妙,杨以德已将身上长衣脱去,喝声:“拿来,给我抓!”门外应得一声早奔进一人,手里持着和前日过堂一样用水浸了的麻鞭恭身递上,同时旁立卫士便如狼似虎赶将过来,抓住马二衣领恶狠狠往下一扯,随手扔向旁边。马二因想向外国人诉苦看那身上伤痕,将衣服脱下披在身上,这一来倒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否则衣服既要被人扯碎,还得挨上几下。话虽如此,杨以德依然没有省劲,该使多少力仍使多少力。马二因上来没有认清来意,话又不曾听出,见对方笑嘻嘻突然翻脸,摸不清是何原故,只当把话说错,刺中了对头心病,当着好些人面子挂不住惹下来的乱子,急喊:
“厅长开恩,我说错啦,愿意伤养好了再走,你啦千万别打我。”话才脱口,杨以德早奔过来,骂声“王八蛋”,扬鞭就打。马二身上的伤还未愈,有那见血的也只刚结疤,如何禁得这一阵乱抽?一鞭挨上便痛彻心肺。十来下去过疼得满地打滚,急喊:“爷爷,打死我噗!”先还夹着几声“嗳呀”,到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