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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欲望旗帜-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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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慕白心细如发,岂会不知他的想法。

段喻寒忽然笑了,仰脖一气喝尽,“多谢你出手相救。”

那日的事历历在目。裴慕白,是真正的君子,此恩此情,他自会记在心底。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裴慕白不想居功,实话实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陈太医的别舍。那天我们随水到了岸边,我醒后发现是在萧山县,自然想起他来。”

裴慕白细细解释,“你放心,我外公当年曾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救他一命,而且他已隐居多时,从不接触武林,所以绝对不会对你我不利。”

段喻寒心中暗叹,易地而处,他定然不会象裴慕白这样。当年自己曾想杀他,今日他却不计前嫌,倾力相救。这样的豁达大度,他自问无法做到。

“陈太医说你这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但经脉原先已严重受损,内力尽失,所以无法抵挡爆炸的强大外力冲击,经脉的负荷加剧了。你现在很虚弱,要好好休息。这些药是化解你体内淤气,调养经脉,补血蓄精的。”

段喻寒爆炸前为何武功尽失,裴慕白百思不得其解。此刻见他要下床,忙拦住他。

段喻寒颓然躺回床上,神色变幻不定,从几时起,他竟柔弱至此。

“你记不记得五天前,你第一次醒,跟我说了什么?”

裴慕白急于解开心中疑团。

“我五天前醒过?”

段喻寒满脸疑惑。

裴慕白脸色大变,“你不记得?”

他那日若真是梦魇中胡言乱语,自己岂不是害了两人早早离开人间。

“我说过什么?”

“你那天突然坐起来,叫你也不应一声,一个人发了半天呆。后来突然抓着我,叫我一定帮你找两个容貌身形和我俩差不多的人,再把他们的尸首丢到西湖去,一定要快。我想问你个缘由,你就昏了过去,直到方才才又醒过来。”

裴慕白清楚记得段喻寒当时执着恳请自己的模样,怎么如今他忘个一干二净?

段喻寒的黑眸悄然溢出光彩,唇边笑意盎然,“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原来是真的。你定然帮了我这个大忙,是吗?”

“你记起来就好。”

裴慕白略松了口气,“我画了你我的画像,用飞鸽传书,拜托江南各州县在牢房里秘密找寻容貌相仿之人。总算运气不错,有两个死囚刚好有几分相似,前天送过来。按你说的,已把他们的尸首扔到最近的钱塘江里。发现的人,一定会以为死的是你我二人。”

段喻寒瞧着裴慕白,他果然没低估他的实力,不免暗自庆幸已与他化解敌意。

表面上,他的倚天山庄尚未建好,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可他出身江南裴家,再有当朝太师是他外公,可谓故交满天下。去年,他高中状元,甚得皇帝赏识,一直随御驾巡视江南。有传言说十七公主对他倾心爱慕,皇帝也有心招婿。自然,他在各府衙一呼百应,谁不想趁机巴结,图个青云直上。

“死囚?没想到你我的样貌,和死囚差不多。”

段喻寒微微一哂。

裴慕白心中一凝,突然明白他的语意。官府送来的两人,未必真是死囚。否则,这么短时间,怎会那么凑巧?事实是,他们为了讨好他,从百姓中抓来了两人。

如此说来,那两人岂非枉死?裴慕白一念及此,心中难受之极。一瞥眼,见段喻寒依旧笑意满满,一阵愤懑。

“告诉我,为何一定要他们假扮你我?”

“既然所有人都想我死,我就如他们所愿。自然,绣舫爆毁,你我死在一处才正常。只死我一个,还是会引人疑窦。”

段喻寒笑意顿敛,缓缓道来。

“没想到,自视极高的段喻寒,有一天也会借别人来诈死保命!”

裴慕白想他累及两条无辜的人命,还无悔意,不免出言讽刺。

段喻寒淡然道,“那二人的死,我无话可说。既已到如此地步,只能以后对他们的家人做出些补偿。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

裴慕白呆了一呆,早知他是何等冷血,也不奢望他会哀悼不相干的人,他现在的话,虽无情,倒是在理。人死不能复生,也只能如他所说,以后补偿人家了。

“说到保命,不错,我是不想死。你若是我,你会舍得离开晴和冰儿吗?”

段喻寒有些黯然。他本是个极骄傲的人,诈死也非他所愿,但形势逼人,最好的选择只能是这样。

裴慕白仿佛被他感染,有些伤感。任何人都不会舍得离开自己的爱妻稚子,舍得离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这份不舍,裴慕白自然是懂的。

沉默间,猛地想起那句“所有人都想我死”裴慕白满心疑惑,“除了小晴,还有人要杀你?”

“是。”

段喻寒当下把到杭州发生的事,详细的告诉裴慕白。裴慕白沉思半晌,已明白他的用心。

“你是想,与其千方百计的防范内鬼,怕祸及冰儿,还要耗尽心力避开小晴的报复,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都以为你死了。这样,小晴和内鬼就会把目标转到争夺牧场上去,是吗?”

裴慕白略表赞许,“也对,你如今武功既失,此计避敌之锋芒,可暂保平安。还能让小晴思及你生前的种种好处,说不定伤心之余,就原谅你了。果然诈死得有理。”

很奇怪,明明段喻寒是他的情敌,又不是什么好人,不知怎的,偏偏对他讨厌不起来,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段喻寒眉梢一挑,轻笑着,“你倒是深知我心,幸亏如今你不是我的敌人。”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能确定圣武宫一定会支持小晴?如果他们不支持,小晴一个人势单力孤,和内鬼争,岂非太危险?”

裴慕白始终是站在司马晚晴一边。

“你有没有注意去绣舫的路上,厉冽有何不妥?”

段喻寒镇定自若的笑。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好似受伤了,在忍着什么疼痛。”

“我猜他必定是受伤了,而且时间如此紧凑巧合,自然表示他受了盛希贤的惩罚。他还偷偷瞪了晴三次,说明他对晴尚有怨恨之意。但当晴看他时,他马上掉转视线,说明他不敢堂而皇之的对她表现出敌意。所有事加起来,我只能看到一个事实。”

黑眸中隐隐现了一丝凝重,段喻寒知道自己还是有些冒险。“睿智精明如盛希贤,为区区一个挂名夫人,伤了宫中位列第二的功臣厉冽,你说表示什么?”

“你怎能确定小晴是盛希贤‘挂名’的夫人?”

裴慕白忍不住脱口而出,又后悔问得唐突。

段喻寒也不以为怪,黑眸瞬间流光溢彩,灿烂不可方物,“我自然知道。”

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象他帮她解浪蝶之毒时,注意到她的细微反应,就知道她这三年不曾和其他男子如斯亲密。

裴慕白似悟到什么,也不禁佩服段喻寒的观察敏锐,举一反三。不管怎样,盛希贤对小晴的重视无可置疑,推论起来,恐怕还大有男女之情。如今,段喻寒诈死,盛希贤会更不遗余力的帮助小晴。

坐山观虎斗,一边是圣武宫全力支持的晚晴,一边是潜藏暗处的内鬼,为争夺烈云牧场,无论谁胜谁负,彼此的实力都将大有损伤,段喻寒最终出来收拾残局,最好不过。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如此。

“你怎能确保小晴和冰儿的安全?”

裴慕白虽赞同段喻寒的做法,仍有些担心。

“内鬼要借冰儿安抚牧场一众人心,名正言顺掌握大权,当然不敢伤他一丝一毫。而盛希贤,想得到晴的真心,也定然不会对冰儿不利。至于晴……她终究已长大,凭她的武功机智,我相信她能保得自己周全。”

说是这么说,只是天意难测,关心则乱,段喻寒也有点不安。

他的晴,早就长大,想到这,段喻寒却隐隐若有所失。

还记得,她十岁时,坚持要学他一样单独骑马,结果从马背上摔下来,幸而他及时接住,总算没受伤。那时,她茸茸的软发擦着他的下巴,她美丽绝伦的小脑袋乖乖俯在他胸前,她白玉般的小手用力抱着他的胳膊,他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自此迷上了抱她入怀的感觉,再也舍不得放手。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当时,他瞧着她受惊吓而煞白的小脸,一笑以示安慰。

“我才没害怕呢,”

她因他的温暖怀抱,慢慢恢复血色,不甘示弱的说,忽而又转了郁闷,“可我几时才能学会一个人骑马?”

她稚气的脸上略带愁闷的模样煞是可爱,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许笑我,再笑不理你了。”

她撅了小嘴,别过头去,好像真生气了。大眼睛却一转一转的瞥过来,偷窥他的反应。

他悄悄伸了手指去胳肢她,她果然禁不起挠痒,咯咯大笑,随即对他展开反击。他连忙要躲,她却攀在他身上,让他无处可逃。直到两人都笑不动了,这才停手。

“我想快点长大。”

她一本正经的说话。

“为什么?”

“长大了,想去哪里都可以一个人去。”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他有点不快。

“长大了去哪里,我都能照顾保护自己,不要爹和哥哥在旁边替我操心,多好啊。”

“你也不要我在旁边?”

他摩娑着她柔软的耳垂,恨恨的问。

她托了小巧的下巴,娇憨的笑起来,“不要。我一个人就好。”

他瞪着她,手上不知不觉加了点力。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时常会说些可恶的话气他。

“疼——”

她扁了小嘴,要挣开他抚弄耳垂的手,却挣不开,“我还没说完呢。你想和我一起也可以,不过你要乖乖的听话做小孩,我做大人,我来保护你。”

“好啊,那你就快点长大,我等着你来保护我。”

那时,他心都化了,只愿用一生来呵护她。

昔日她的童言犹在耳边,可今日她真的长大了,他和她却是这样的局面。他要怎样才能重现甜蜜的日子?

裴慕白见他双目中一片浅浅的温柔,想来是沉浸在回忆中,突的想起一事,“就算别人一时分辨不了尸首的真伪,小晴一定会看出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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