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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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温文尔雅,总是站在她身后。每每回头,都能看到他眼眸含笑地看着她,像一幅经久不褪色的画,固执地横亘在她的记忆中。
“掌柜的,把这件给我包起来。”她又选了两件淡色袍子,以及其他换洗衣服,便拎在手上回了家。
刚走进院子,便看见子归嘴巴鼓鼓的,正坐在门槛上,嘴角有一团可疑的墨绿残渣:“子归,又偷吃什么了?”
子归鼓着嘴,不知道先回答还是先咽下。
她嗤笑一声,径直走进堂屋。刚迈进门,便瞅见桌上摆着一笼榆钱窝窝,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馋嘴的丫头,哪里来的?”
子归口中的饭团只咽下一般,呜咽不清道:“刘,刘安大哥。”
果然是他。丁柔微微敛目,心头涌上一丝暖气,好似桌上飘散着悠悠香味的榆钱,白腾腾的热气顺着空气蜿蜒直上,香了满室。
刘安是个好人,刘大娘也是个好人。说来也是缘分,她刚搬来不久,刘安便带着高烧不清的刘大娘来到此地,那天下着大雨,刘安扔了驴车背着昏迷的母亲赶路,将蓑衣全部裹在她身上。就像,就像当年的爹爹与自己。
没有想到,当年的举手之劳,竟让这对热心的母子把自己感激上,每当家中做了好吃的都会送来一份。有时她医馆中生意忙,刘大娘便支使了刘大哥给她送饭。
“有没有回礼给人家?”
子归撇撇嘴:“小姐,咱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拿什么给人家回礼?”
丁柔一愣,想了想,将衣服放在凳子上,转身又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呀?”子归又往嘴里塞了个窝窝头,坐在门槛上看她出去。奈何丁柔步履极快,又无心理她,喊了两声竟像是喊给过路的鬼神,凉风嗖嗖袭来,她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躲进屋去了。
里屋,钟嘉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仍在昏迷。
子归啾着嘴,悄悄坐在床畔,看着那张苍白的、削瘦的脸庞,小手掠至上空,快抚到时又缩了回来。她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微微张口,像是问他,又像是说给自己:“你为什么替她挡刀呢?你就这么喜欢她?人喜欢另一个人到极致,就算为她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么?”
她说着说着,似想起了往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泪光:“难怪,他会对我说,‘阿离,我知道你爱我,你一定会为了我做这件事,对不对?’”
“我当时犹豫不决,他便咬定我不爱他。又说这世上真爱着他,肯为他去死的女人多了去,便叫我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想看见我。再也不想看见我这个,这个虚伪的,虚伪的说着爱他,却不愿为了他做一丝一毫事情的女人。”
“做那件事,是伤天害理至极,是必定要送了性命的啊!”不知何时,她脸上已经滑满了泪水,“他见我始终不肯,竟又说,‘阿离,你想清楚了,你身上还种着那些东西。你也知道,我如今已经没有了可信的人,不然也不会……’”
“我又气又恨,却又拿他没法,便找了机会逃脱出来,只想一死了之,让尸骨被野狗叼去,从这世上消失,再无存留的痕迹!”
“你这又是何必呢?”钟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唇角微动,低低说道:“你爱他,愿意为他付出性命,这是你的事。可是他却不该、也没有资格要求你把性命给了他。况且,如果那个人不爱护你的性命,那么他必不爱你。既然如此,你又何苦以命爱他?”
子归那张一半明媚、一半骇人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她尖锐地反问道:“小姐也不爱你,也不在乎你的性命,她眼里心里只有晏秋,你还不是一样愿意为了她去死?”
她提及“晏秋”二字时,钟嘉霍然睁开眼睛,又冷又厉地瞧了她一眼,缓缓又闭上:“你怎知她不爱我,不在乎我的性命?”
子归哑了一瞬,立即又道:“如果她爱你,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找晏秋?”
“你也爱他,不也逃了出来,离他千万里?”钟嘉毫不动气,淡淡反问道。
这一下,子归彻底哑了。她细细瞅了他半晌,很是纳闷道:“你跟我家小姐,还有晏秋那小子,到底什么关系?”(文-人-书-屋-W-R-S-H-U)
“没有关系!”子归正等着钟嘉的答案,忽然怀中一沉,多了个包裹。扭头一看,丁柔沉着脸立在她身后,不知听了多久:“把这个送去隔壁刘大娘家里。”
“哎,好。”子归自觉心虚,讪讪一笑,抱着包裹溜了出门。
她一走,丁柔便搬了凳子在钟嘉床前坐下,抓过他的手腕,沉吟着把起脉。半晌,微有放松:“只是有些虚弱而已,补补便好了。”
“柔柔打算怎么为我补?”钟嘉偏过头看她,眼眸含笑,温柔似水。
丁柔龇牙一笑,狰狞道:“每天给你炖两碗猪肉!”他从小便怕吃肉,若不然也不会长得这般瘦弱。
孰料钟嘉皱了皱眉,竟做出个慷慨就义的表情:“若是柔柔给我炖,吃就吃罢!”
“美得你!”丁柔恨恨甩开他的手,见他表情古怪,忽然脑中一轰,撩起裙摆便站起来,手往床下一指:“想方便的话,自己来!”说罢便走了出去。
半晌,内室响起一阵水声,淅淅沥沥,经久不绝。她在外面听着,又好气又好笑,恍然回到了小时候,三人被困在郊外荒山,他最爱讲究,总是憋得最久的那个。
然而到底回不去了,自从……她眼底渗出一丝丝暗色,冰寒如刺。
第14章 第 14 章 暗室(修)
“姐姐?你在哪里?”向玲儿晃晃仍旧昏沉的脑袋,努力睁大眼睛,思考自己为何在此处,而此处又是何地?
她两手胡乱摸着,终于触到一具温软的身体,扑上去嗅了嗅,连忙用力摇晃起来:“姐姐?姐姐快醒醒,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向慧儿被她推搡半晌,神智渐渐恢复清明。她睁开眼睛摇晃着坐起来,揉揉微痛的太阳穴,再看看周围一片昏黄的光景,心中一惊:“玲儿,我们——”
“我们……被绑架了?”两人相视一眼,均想起昏迷之前曾闻到的那捧不寻常的香味。
两人将四周墙壁摸索一遍,发现墙壁砌得极光滑,不潮不湿,也没有怪味道。其中一面墙上镶嵌着一扇铁质牢门,有些旧了,触手棘涩,锈味明显。而屋中唯一的光亮,则来源于铁门对面的高墙上,那堵一尺见方的小窗户。
外面繁星朗月,到得屋中,只剩下缕缕可怜至极的昏黄。
然而到底比没有强。只是向玲儿还不能接受,她无比气愤地捶打着牢门,大喊道:“喂!有没有人啊!哪个混账王八蛋,居然把姑奶奶关押在这里?”
“喂,缩头乌龟!快出来,有胆的跟姑奶奶当面较量!”
“缩头乌龟你死哪去了?敢对姑奶奶下阴手,是不是手烂脚溃浑身臭了?”
她先时骂得痛快,后来久久无人反驳,渐觉无趣。伸手捏过向慧儿的手,只感到冰冷黏腻,不由得惊慌起来:“姐姐?姐姐?”
“莫要怕,我们静观其变。”向慧儿拉着她挨着墙角坐下,望着那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神思逐渐恍惚。
白日里,她与玲儿送走最后一位好事的姑娘,便静静立在山坡上,远远注视着他。她看到他与那位丁姑娘说话,脸色愈来愈奇怪。正纳闷间,忽然一阵幽香袭来,当即腰身发软,两股颤栗不稳。她想开口喊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往身旁一看,玲儿早已昏迷过去,她心中一惧,也跟着倒在地上。
醒来后,便到了这里。这里是哪里?是谁掳了她们?
两人的手越握越紧,向慧儿的颤抖也越来越明晰。终于,向玲儿忍不住开了口:“也不知秋表哥何时来救我们?”
向慧儿摇摇头,低低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该指望爹爹才是。”她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今后只怕爹爹更不喜他了罢?她想到这里,神色愈加黯然。
两人低声说着,不知屋外有人贴近窗口,将她们的情景全数看了去。半晌,对看门人道:“一日一餐,其他不必理会。”
说罢,咬咬牙,转身去了。
次日清晨,两姐妹在一阵辘辘声中醒来。向玲儿抱着肚子,撅着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向慧儿安抚着她,心中也有些急切,向门外喊道:“可有人在?饭食何时送来?”
门外无声无息,就在两姐妹哀叹时,门口忽有喀喀声传来。定睛看去,门下方被打开一个小门,一张黑漆漆的托盘被塞了进来。透过隐约的光亮,可见一碟馒头,与两小碗清水。
“姐姐?他们就给我们吃这个?”馒头虽然白净,可是没有下饭的菜色,又如何下咽?
“乖,先垫垫肚子,爹爹很快就来救我们了。”向慧儿拿起一只馒头送到她嘴边,一面轻拍着她的背。
向玲儿不情不愿地接过,小小咬了一口,嚼了嚼就咽下去了。许是饿极了,不多时便将整块馒头吞下肚。末了,意犹未尽地吮吮手指头。
还是好饿。她肚子里有了东西,渐渐生出些力气,委屈地瘪起嘴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即刻便能哭出来似的。
这里并没有心疼她、能解救她的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只觉得心中无限委屈,憋也憋不住。
就在她要嚎未嚎时,忽然眼皮子底下多了块雪白的馒头。她心中一惊,便忘了哭嚎:“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好难吃,我不想吃。”向慧儿将小半块馒头塞给她,双臂紧紧环住小腿。眼睑微阖,下巴磕在膝盖上,神色黯然。
两姐妹在这里担惊受怕,晏秋那边也不好过:又不是他将人藏起来,众人这般咄咄相逼是想做什么?
自从两天前他将两姐妹失踪的消息禀告向天齐,便似捅了蜂窝,非但向天齐不死不休地纠缠他,平城不知何时竟流传起了各种流言蜚语,皆道他看上向家的产业,私藏起向家两位千金欲以此要挟向天齐!
可笑!别说事情不是他做的,就算是他做的又如何?老狐狸打得好主意,竟是要他身败名裂,有尸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