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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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树中段笔也似直,瘦汉双足踏树而上,如履平地,一手还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幼童,人和粘在树上一样,晃眼便到离地五六丈的树枝之上。月光之下,只见大小三条人影在那空枝丛中穿梭也似,其行如飞,最后择一往外突出、旁有横枝交错的大树枝上立定,把男女二幼童放下,令其坐稳,突然飘堕,朝竹竿上喊道:“小沈,有什么话你说吧,少时事完,我再寻你。”说罢,便往对面林中走去。正桌为首诸人看出来了异人奇士,连忙赶出迎接,人影一晃已自不见,只听两边席上和观众喝彩之声嘈成一片。
当这长幼三人来时,杨冲见仇人用一个“金鸡独立”之势,单腿站在竹竿顶上,双手环抱,正朝自己这面发话,一听瘦汉唤他,忙急住口,向下拱手。未容答话,瘦汉已带幼童走上树去,二次回来,仇人刚喊得一声“雷四先生”,人便走去。猛想起此人的姓名来历,不禁大吃一惊,暗忖:“此老有十多年不见,论他年纪,当在百岁以外,听江湖上老年人传说,数十年来形貌不曾变过,便是昔年无心相遇,相隔也将近一二十年,今夜看他,还是初见时神情,只是身材瘦小了些。此老性情古怪,专重感情,无故从不出手,但盼今夜只作旁观,否则万非其敌。”暗骂缪三玄虎头蛇尾,也许闻知敌人方面能手甚多,又来了一位江湖怪侠无形影铁手雷霄,自觉不敌,知难而退,却把我僵在这里,早知如此,还不如先前答应主人过了今夜各自约人另外比并要好得多。心中惊疑,忘了出场。正自寻思,猛又瞥见月亮地里,树枝上多了一个大人影子。抬头一看,男女两幼童本来并坐在一根粗逾人臂的横枝之上,因是枝柯繁密,前后左右皆有粗枝挡护,坐得甚稳,这时忽然头上多出一人。才一入目,首先发现的,便是腰围的白丝绦和那短仅尺许、金光闪闪的八口小剑,同时仇敌已手指自己二次发话。强自镇静,定心一听,不由恼羞成怒,当时把心一横,待要离席上场。
同来二贼党,一名姚人英,一名唐方,原是杨冲新近结纳的北五省绿林中的高手,都是少年气盛,自恃武功,虽见新来瘦汉踏树直上,轻功惊人,因为不知来历,只料是个异人奇士,一则当夜双方已然讲和,只杨冲和仇人是真斗,余者多半略施身手、一显技能了事,以为瘦汉借此人前卖弄,和别人一样并无敌意,及听敌人独立在三丈长的竹竿顶上二次发话叫阵,语带讥嘲,和先前口吻大不相同,不禁怒火上撞,以为杨冲必要发话交代,谁知人虽起立,呆向席前,似在寻思,满脸惊疑之容,已然随同起立,难再归座,见他欲前又怯,不知何故气馁,误以为轻功不如对方所致,仇敌上竹竿时原曾看见,身形虽然轻快,并无过分出奇之处;二则均有一身极好轻功,并未把对方放在眼里,先前随同杨冲发话,弓已拉满,休说临阵逃退,稍微气馁便丢大人。
唐方更是恃强性暴,见杨冲迟疑不发,越想越觉丢人,竟不等招呼,口喝:“杨兄且慢,小弟先和沈朋友分个高下!”声随人起,就座上一跃,隔席飞起三两丈高远,到了竹竿前面,更不停留,双足在地上微微一点,人便腾身而起,到了竹竿近顶之处,先用双手握住竹竿,滴溜溜一转,等把势于稳住,竹竿停了摇晃,再把右手松开,左手握竿,将臂挺直,右手掐着一个剑诀,全身凌空,斜身向外,就势扯了一面顺风旗,然后回手援竿,头前脚后,仍是凌空斜悬向外,升旗也双手倒换向上援去,晃眼到顶,先拿场了一个大鼎,来个朝天一至香,双足并立,脚上头下,手按竿顶,身形微微一躬,凌空一个筋斗反转过来,双足交叠,立在竹竿顶上向前发话。
众人见那竹竿虽是山中毛竹,下半约有饭碗粗细,深埋上中,不会倾倒,但是长达三四丈,近顶一段粗还不到两寸,弹力又强,唐方人虽瘦小,到底也有好几十斤,初上时那一纵不特无什奇处,反似有些取巧,竹竿突然载重,近稍一段左右乱晃,本在不住摇动,唐方竟和粘在上面一样,先是双手环竿,身形平直,转风车也似转了一圈,竹竿便被稳住,跟着扯了一面顺风旗,竿头虽然随人向外倾斜,却未再摇动,往上援时又是两臂平伸,全体笔直向外,双手倒换而上,甚是迅速,这一来,全身重量全在这十指之上,轻功之高固不必说,单这劲功真力也实惊人,除有限几个真正高明人物知道姜是老的辣,稳扎稳打、深藏不露而外,俱觉此人武功真高,由不得喝起彩来。
唐方越发得意,到了顶上再卖一筋斗翻过,身刚立定,忽听左侧树枝上有一幼女笑道:“沈哥哥,我想看沈老先生百尺竿头洒金钱和姓杨的那两件自命不凡的暗器,谁知来了一个跑马卖解的。这等花手花脚也来现世,我想凭他这样下三门的玩意儿,也禁不起沈老先生打发,真想叫他下去,换那姓杨的上来,看他到底有什过人之处,敢吹大气!”
唐方回头一看,正是树枝上所坐男女幼童之一,不由大怒。未容开口,内中少女已立向树枝之上,笑喊道:“喂!我看你功夫还不到家,难得方才月被云遮,好些人看花了眼,居然给你叫好。我替你怪害羞的,你还得意。最好趁此下台,免得耽误时光。换那姓杨的上来,且看他吹了半天大气,到底有何本领?你带些彩头回去,还免丢人,有多上算呢!”
唐方见那少女穿着一身青罗衫,腰系丝绦,上挂二尺短剑和一镖囊,右肩还斜插着一件奇怪兵刃,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生得清秀非常,独立男童身旁树枝之上,不住嘲笑,体态轻盈,丰神明艳,月光之下,望之若仙,怒火头上,既未看真身后还有何人,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寄身危枝之上毫不害怕,这好武功,反被轻视,如无来历,怎敢这样?脱口刚骂得一声“小狗丫头”。
少女本是独立枝头,口中发话,巧笑嫣然,看去十分娇美天真,不似要和人翻脸神气,一听唐方骂她,面容骤变,两道秀眉微微一扬,娇叱道:“无知狗贼!我好意劝你,竟敢口出不逊!”随喊:“沈老先生,你不值理此毛贼,待我打发他下去!”话未说完,忽听头上有人喝道:“胡说!三女不许和人动手,快给我坐下。”少女口喊:“是爹爹么?这毛贼大气人呢!”
说时,唐方早被激怒,扬手便是一粒钢丸朝少女左肩打去,本意还因对方生得娇好美秀,手下留情,只想使她受点伤,稍出恶气便罢,眼看钢丸飞近枝旁,忽改上升,随听有人发话,与少女问答,抬头一看,离二童头上丈许,还立着一个中年书生,不知用什手法,钢丸竟被接去,先前疏忽,不曾发现二童头上还有一人,那钢丸本是百发百中,也没看见对方伸手,便被接去,心方一惊。
书生和少女把话说完,忽往枝梢上从容走来,笑道:“你这厮不知自量,刚学会一点毛手毛脚,便在人前卖弄,难怪人看你不起。他们小娃儿家想看沈、杨二人对比暗器,嫌你讨厌,说了几句笑话。固然事不干己,小女也有不对之处,到底年幼,她的大人已然出头喝止,正在说她,也不想想你是多大年纪,有本领纵将过来,索性见个高下也罢,如何一言未发便下毒手,暗器伤人?我本不想管这闲事,只你这等行为,情理难容。有本事由你施展过来,我先出手,你就没有活路了。”
唐方见那人是个中等身材、腰围八口小金剑的白面书生,立身树枝甚长,近梢一段不过酒杯粗细,对方稳立在树梢头上,树枝载重微微下沉,随着秋风摇晃起伏,从容谈笑,若无其事,别的不说,单这轻功,便非平日所能梦见,不禁大惊,当时呆在竹竿头上,无话可答。
那书生正是昔年关中九侠中八仙剑李均,见唐方惊疑未答,立把面色一沉,冷笑道:
“你如自知无理,即速赔罪,还可饶你无知,否则今日难讨公道。”唐方也是平日骄狂,少年气盛,明知非敌,众目之下仍然不肯服低,索性明斗也罢,偏又心生毒计,不知对方剑侠一流人物,看年纪虽只三四十岁,实则关中九侠自在秦岭合诛猛禽火鹫、巧得灵木芝,同服以后俱享上寿,此时年纪已在九旬以上,以为身边带有三种暗器,俱都厉害非常,向无虚发,因觉对方既有这好轻功,必非庸手,妄想冷不防先下手为强,把所有暗器分上中下三路朝敌人打去。正打主意,闻言右手钢镖,左手连珠飞弹,同时右腿一抬,就着钢丸发出之势,朝膝头上一拍,右膝暗藏裤内的梅花飞蝗弩也相继发出。
唐方素来手狠心毒,仗着一身武功和这三件暗器,横行北五省已有多年,伤人不知多少,不料今日遇到太岁头上。满拟所练暗器从无敌手,对方任是多高武功,也禁不起三种同发,何况身子悬空立在树枝梢上,那飞蝗弩专破气功,打人五官要穴,见血封喉,一任对方多好硬功中上也难活命,此人如被打死,立将全场镇住。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微一转念之间,三件暗器刚同发出,忽听哈哈一笑,立有一股疾风扑面飞来,猛觉身上连痛带麻了好几处,所发暗器竟被那股疾风反激回来,身上连中了好几下,人也站立不稳。知道不妙,忙忍奇痛,身子一翻,待要缘竿而下,忽听下面有人喊道:“恶道缪三玄和关中九侠同时来到,这热闹就好看了!”跟着一片喧哗。百忙中瞥见一个头戴铁帽的道人同了四五个徒党刚刚纵落场中,同时两旁观众中也纵出数人,都是身轻如燕,一跃七八丈,不等恶道发话,便一人一个斗将起来。
原来沈煌先在土坡独坐山石之上,遥望场中宾主三方把话说完,便见东西两桌上有人分别上场,各自当众施展本领,或是打上一套拳,或用兵器演习,再不施展软硬功夫演习上一阵,多是单人上场,说话也均谦和,只有两起打对子的,也只几个照面过去,便各人交代几句客气话拱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