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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丽人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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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亭的受阻并非第一回,早在凤天三十里外,便有人在那里恭候紫衣将军大驾了。随后的二十里路程中,卫齐岚总共被拦下六次,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有六组人马想在半途中拦截这位奉命入宫的边关将领。

而卫齐岚一杯洗尘酒也没喝。

两人曾在刚入风川地界时打赌,猜测谁会是第一个出面接风的人。

卫齐岚原以为会是吏部或是临王的人马,却没料到竟然一个也不是。

来接风的人都是京畿的官员,却没有明显归属于目前朝中权势的哪一边,实在有些不寻常。

而容四郎正好猜中了这一点,果真料事如神。让卫齐岚不得不佩服。

这情形只代表了一件事,朝廷中的明争暗斗,恐怕远比他们先前想象的来得暗潮汹涌。只不知,这六组人马,哪些暗里是吏部的人?又哪些是临王手下的人?或者还有其他可能性?

他离京三年,也许朝中人事早已历经诸多变迁,生出了更复杂的牵扯,远比当年更加凶险。

这些牵牵扯扯像蛛丝般,牵一发,动全身。这回入城恐怕凶多吉少。

心思千回百转之际,转眼间,两人已来到凤天城外三里处。

两人不由得仰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苍色城墙。

凤天是一处坡度平缓的高原,没有天险阻遏,只有一百里外风川地界有一条金波大江,形成天然险要。因此为了保护毫无天险遮蔽的王城,城池建筑得格外坚固,不仅城墙全用质地坚硬的青石砌成,城墙也建筑得高耸入云,两道护城河分别环绕着内外城墙,就算敌军兵临城外,要攻进城中,绝非一朝一夕可致。

这是一座堪称固若金汤的城池。

开国先王定都此地,只因为据说这块平原之下,孕有凤翔九天的浩浩王气,因此才排除万难,从国内各地运来最坚硬的青石打造出一座铜墙铁壁,册名为“凤天”。

两人从三里外遥遥望去,城池果真像是一只展翅欲翔的青色凤凰。

先前的嘻笑轻松全然消失殆尽。

还没入城,他们便合力营造了一个紫衣将军粗鲁无文、不理会人情世故的假面具。而“足智多谋”的容军师也不过是个怕事畏主的草包,更不值得瞧上一眼。

但这“面具”真能保命防身吗?连容四郎也不敢打包票。

在东陵凶险的内政中搅和,远比在边关与敌人厮杀来得危险多了。这一进城,只怕有进无出。

也许是两人都领悟到这一点,一股不寻常的静谧在两人之间蔓衍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齐岚终于打破沉默。

“容四郎。”卫齐岚难得这么严肃地直唤他的军师。“倘若我出了事,你先走。”

容四郎心神一凛,突地哈哈大笑说:“我当然会先走啊,要我跟你死在一起,除非你是我娘。”他容四郎岂是有情有义之辈,竟这般看重他。

卫齐岚点点头。“记住我说的话,千万别费事救我。”

说完,他策马往城门驰去,没瞧见容四郎脸上若有所思。

终于,要进城了。只是卫齐岚万万也没想到,立在城上迎接他的,竟是数面迎风飞扬的凤旗。

临风中,但见精绣在朱黄色的锻面上的苍色凤鸟张扬着羽翼,直直要迎风飞入天际。

王旗?!

王上在此!

一踏进王城,卫齐岚立即下马,单膝着地,额头叩首伏地。

“臣,卫齐岚,拜见吾王。”

东陵素来尊重武将,武将面圣,只需行叩首大礼,不需五体投地。

容四郎远远跟随在后,立刻有样学样。

只见端坐城上,身边围绕宫婢与侍卫,一名眉目秀致、仪容尊贵,散发着无比气势的美少年垂目看向这名跪于他足下,一身轻便戎装的紫衣将军。

少年蹙起眉头,腹中似有沉吟。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伸手招来身边一名衣着飘逸的玄裳青年,附耳低语:“爱卿,我忘了该说什么了。”

在场众人皆伸长了脖子想一听究竟,但午时过后,风势转大,吹得旗旌幡动,恰巧遮掩了礼部侍郎与王上的低语。

“王上,您该说……”

只见东陵少王点点头,眼色一亮地抬起头。

不知是不是凑巧,原本强劲的风势忽然止息下来,城中上下皆清楚地听到这位少王清脆的声音。

“紫衣将军卫齐岚,你可知罪?”

观看着局势发展的众人皆诧异不已,弄不清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王上召将军回城,不是为了论功行赏,犒赏紫将戍边多年的劳苦吗?

这紫衣将军可是东陵的大英雄啊,怎会有罪?罪从何来?

孰料从入城后就没有抬起头过的紫衣将军竟叩头认道:“臣知罪。”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章卫齐岚一认罪。

当下,这位少年王上立即满意地下令:“来人啊,把他押入天牢。”说完,便要起驾回宫。

呼,这里风好大。“爱卿,这里风大,我们赶紧回宫烤火去。”

众人还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名禁卫军中的侍卫突然排开众人,跪在王前。“敢问王上,紫将军犯了什么罪?”

似是没料到会有人胆敢如此一问,正要登上御辇的东陵少王转过身来,眯起一双美目看向那名发问的侍卫。“你是什么人?本王问罪,你有意见?”

“卑、卑职不敢。”侍卫的头垂得低低的。

只见一直立在他身畔的侍郎低声提醒:“王上,您该说……”

东陵王又点点头,转而道:“侍卫,你抬起头来。”

“卑职不敢。”

东陵王怒笑。“都敢向本王问罪了,你有什么不敢?”

“卑职——”

“赶快抬起头来!你要违抗王上的命令吗?”礼部侍郎突然沉声喝道。

侍卫总算抬起头来,礼部侍郎双目炯炯地注视着他。

“侍卫,报上名来。”

“卑职田瀚。”

礼部侍郎的声音有安抚,却又带有威挟之意。“田瀚,告诉王上,你跟罪臣卫齐岚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那么你为何胆敢质疑王上的圣明?”

“卑职不敢。”

“你不敢质疑王上的圣明,还是不敢肯定卫齐岚没有罪?”

田瀚只不过是一介武人,哪里斗得过这名随侍王上身边,为东陵王所宠信的爱臣。当下无法答出话来,只能支支吾吾,直说“不敢”。

礼部侍郎并不就此放过他。“那么你到底为何胆敢宣称罪臣卫齐岚无罪?”

被逼到绝处的田瀚咬牙吞血道:“每个人都知道,紫衣将军是我东陵的大英雄,狼河一战,威震四方,我东陵的大英雄,怎么会有罪?之所以犯颜敢问王上,只是出于仰慕。我与将军,非亲非故,没有任何关系。”

田瀚一席话,道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疑问。只是这话无修无饰,人人都畏惧地看着田瀚,猜测他是否就要祸从口出,身首异处。

只见那名身受王上宠爱的礼部侍郎扬起唇来,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名已然俯首认罪,人人仰慕的“大英雄”一眼,又回过头道:

“英雄也不过只是个人。田侍卫,是人就会犯错的,否则你眼中的这名“英雄”,又怎么可能在王上面前认了罪呢?更何况,王上说他有罪,他就有罪。王上如此圣明,难道还会有错吗?”

田瀚当场被礼部侍郎这席话堵得无话可说。

他想说,英雄也可能被奸臣贼子陷害啊,比如说,眼前这个奸臣……但这话才到喉头,便因为礼部侍郎正“笑容可掬”地看着他而作罢。

此话一说,他田瀚恐怕要当场人头落地。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男子是王上跟前的大红人,得罪他,就等于得罪王上。

“你还有话想说吗?”礼部侍郎好心地问。

田瀚只能咬着牙,用力摇头。

“那好,念你如此忠心赤胆,就由你负责带人将罪臣卫齐岚押解天牢。”顿了顿,礼部侍郎又道:“还有,要严密看守,可别让罪臣逃脱了,否则依法要问斩你三族人头。”

田瀚苦笑领命而去,立刻又被唤住。

“慢着。”礼部侍郎瞥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早就偷偷抬起头来观察局势的儒士,唇边一笑,命道:“容军师也一起押解天牢。主帅犯法,军师同罪。”

东陵王早坐上了御辇,百般无聊地看着心腹大臣为他处理繁琐的事务。

“爱卿快来,采衣说要给我煲一盅玫瑰莲子汤,我们快回宫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天牢。

跟着卫齐岚一同被关进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天牢里,容四郎忍不住道:“好个主帅犯法,军师同罪。这奸臣要罗织忠臣罪状,果然很有一套。”

卫齐岚连日来奔波进京,脸上满是风尘,如今才下马就被送进天牢里,身躯疲惫,早就闭目养神起来。

如果说,卫齐岚有一点疲倦了,那容四郎更是累瘫了,不过他仍喃喃抱怨:“早知道会被关进天牢,先前在十里亭就该先饱餐一顿才是,也不用得罪人。话说回来,那时候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啊,唉、唉、唉……”

这几天他们日夜兼程,觉没得好睡不说,就连三餐也多是拿干粮果腹,简直是在虐待自己。

盘腿坐在阴冷的地板上,容四郎原本活络的脑筋都打结了。

“没道理啊,这没道理啊。”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推了推他的牢友。“你是不是早料到了?”

嘴巴闭得紧紧的卫齐岚勉强开口。“料到什么?”

“我们今天会落到这个下场。”说什么有难先走,可他没说他们会一起被打入天牢啊。

“没有。”

好简短的回答。不信。“真的没有?”

忍不住笑了笑。“到底谁是那个料事如神的——”

“好好好,我投降。”容四郎咕哝道:“反正那个名号也不是我自己封的……”

跟着卫齐岚闭目养神片刻,恢复了点精神的容四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睁开眼睛。“这实在太奇怪了,如果王上召你回京是要问你罪,为什么十里亭外会有那么多人来替戍边多年的将军接风洗尘?”

“我不知道。”

像是早料到卫齐岚会有这样的回答,容四郎不以为意,又道:“还有(奇*书*网。整*理*提*供)啊,那名站在王上身边的年轻男子……你见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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