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沉沙谷-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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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姚百森缓缓向前跨了两步,地面上留下深深两个足印。
陆介双目凝视着那一双血红的手掌,慢慢地向他移近,他像是全身松弛地站在那儿,任轻风飘拂着他的衣衫。
姚百森双肩一晃,又前进了两步!
陆介依然昂立如故!
蓦然之间,姚百森以难以形容的速度冲了过来,双掌车扬一立,一股炽热的掌风飞向陆介,陆介双袖一扬,身形不退反进,两掌翻出,硬迎而上……
蓦地里,何摩高声大叫:“二哥,碰不得,快退!”
但是,陆介动作何等快捷,那飞出双掌早已递出,轰然一声暴震,却是一尘不扬,姚堡主退后半步,陆介也横跨半步!
何摩焦急地瞧了瞧陆介,只见他气闲神定,丝毫无损,这才转身对着姚百森,冷冷道:“原来姚家堡是‘祝融神君’的后人,俺们倒是失敬了!”
姚家堡自老堡主姚文亘以来,闭关自守,外人无知其武功脉络者,百年来何摩是第一个认出姚家来历的人。
陆介一听“祝融神君”四字,心中一震,脱口叫道:“火龙掌!”
祝融神君姚翼辅乃是百年前的武林前辈,他的“火龙掌”绝学是天下唯一能从掌力发出热力的功夫,自姚翼辅死后,这种掌法就绝迹江湖百余年,到此时,方让何摩发现高深莫测的姚家堡竟是姚翼辅的后人!
姚百森冷冷望了望何摩,一语不发,扬起那一双红得如火的手掌,向陆介跨了一步。
陆介心中无暇想及其他,只全神盯视着那一双红掌!
周遭静极了,伏波堡的人个个屏息注视着场中两人的移动。
蓦然,一个清晰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
“老二,火龙掌又有什么了不起。”
另一个声音道:“就是,我瞧火龙掌算不得什么。”
又一个音声道:“瞧他那分得意相,着实不太顺眼,我瞧还是老五去给他一脚。”
先前那声音道:“不,还是老二去赏他一指干脆。”
另一声音道:“若说干脆两字,要是老三在就好了,可惜老三现在不知身在何方?”
接着便是一阵嘘唏之声,似乎不胜悲切。
姚百森双掌一收,大叫道:“四位老前辈既来之,何妨显身,让晚辈也好一睹风采?”
树上第一个发声的道:“老二,人家叫咱们下去哩,你下去吧!”
大约是老二的声音:“不,还是老大下去吧。”
老大道:“我不成。”
老二道:“为什么?”
老大道:“我怕羞。”
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姚百森大声道:“四位前辈难道竟……”
呼一声,一条人影飞了下来,那分速度与轻松,直令在场全部人大惊而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来人已稳稳站在眼前。只见来人身材高大,虽然发领均已由白发黄,但是身躯却挺直异常,脸上五官像是生就构成一幅眉开眼笑的模样,令人一望而生和蔼可亲之感。
姚百森尚未开口,那老耄已指着陆介向姚百森道:“我老老实实告诉你,这个孩子在今年之内,我可不准任何人碰他一根毛,一到明年,你们要怎样便怎样,我可绝不管。”
陆介心中暗道:“这老儿是谁,干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
姚百森正要说话,那老人居然努力把脸孔一板,收敛住眉目间欢乐的表情,正色道:“我老人家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出的,这一年之内,哪一个要惹了这小娃儿,看我老头子给他难看,哼!”
姚百森口将张开,老人摇手道:“你不要想花言巧语打动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一向是言出如山的!”
老头儿见姚百森被弄得笑笑不得,那分正经再也装不出来,满腹喜欢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之间他大叫一声:“好哇,你们摔下我先走啦!”
只见他猛一转身,身躯已飘在数丈之外,如飞追赶而去,众人连忙看时,果然前面有三条人影一晃而过,那老人只轻轻几跃,登时在山石累累中成了一条小黑点。
前面那三人想是从树上溜下的,当着这许多高手,竟然没有一人发现,那种轻功着实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程松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妈的,魔教五雄这五个老不死真是邪门!”
他骂完这一句,忽然惊觉道:“呀,咱们怎看着让他跑不去追?这五个老儿可是正点儿呵……”
神笔王天冷冷道:“追得上?”
陆介听到程松“魔教五雄”四字,心中猛然一震:“原来是魔教五雄,那么他该是‘白龙手’风伦了……”
何摩忽然附耳悄声道:“二哥,快乘机离此,否则愈发纠缠不清。”
不待陆介回答,他一扯陆介衣袖,悄然向后飘出……
那边前后四条人影终于消失在山石中。
“咦——那两个小子呢?”
是程松惊叫的声音。
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比一阵旋风还疾捷地飘向峰缘,却只见下方烟腾绝壑,飞瀑如练,哪里有陆介和何摩的迹影?
姚百森用力一顿脚,长叹道:“咱们栽到家了。”
地上一方山石被顿成粉碎。
神笔王天用手指用力弹了弹腰间的铁笔,发出当的一声,他阴阴道:“又是那几个老儿来掩护这两个小子逃跑的!”
姚百森双眼中霎时又恢复了坚毅,他挥手招了招,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他,可真算得上是条硬汉!
不过,这场误会是愈结愈深了。
一个三月的清晨。
信女峰上的一块巨石上,有四个老者在打坐,闭目静息。
那巨石削得平平的,方可丈许。
四个老人侵浴在清晨的寒风中,但知没有一丝抖擞,就像是四座大理石的雕像一样。
歇了一会儿,太阳已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
只见那四人身旁的花草木石,都沾上了露珠,由此可见他们至少已坐了半夜之久。
忽然,其中一个开口道:“老大,我们坐在这里岂不是缘木求鱼?”
另一个方脸的也仍闭目道:“老五说的对,谁知道那小妮子会不会来?”
另一个雪白胡子的道:“我说还是找上门去,那姓张的真会做缩头乌龟不成?”
只有那白眉的老者仍是闭目不语。
太阳又上升了寸许,阳光渐渐普照大地,凛冽的风势也缓了许多。
在山脚下的石板道上,正有一个黑点,疾如星丸地奔上山来。那白眉老者仍低垂着眼帘说:“来了,来了。”
最先开口的那人睁眼一瞧,也喜道:“这下可对着了。”
白眉老者两眼不开,斥道:“老五到底差些,来了去了又有什么不同?”
白胡子的却文不对题接着说:“太阳来了。”
于是四人又静默下来。
过了半个时辰,旭日已升,便连远山也能看得清楚。
而在巨石前约百丈许,有一深涧,洞上只有一条藤索桥接连两头,桥长约二丈多。
这时,在对岸出现了一个人。
看看他正要奔到桥端。
猛听那白眉老者唱道:“追云乘风。”
其他三个接着道:“魔教五雄。”
那声音宛如有形之物,铿锵直可裂石。
瞬刻之间,风起云涌,松涛四起,好像天神也为之助威。
深谷中一响悲鸣,原来有一只大鹰竟闻声而落于洞中,当场震毙。
只见那人踌躇了一下,仍不为所动,径奔这岸而来。
白胡老者长叹一声道:“善哉,善哉!苦海在前,回头是岸。”
其音低沉而雄劲,一字字地钻入那黑衣人的耳中。
他那清秀的面容,顿时一动,但立刻又平静下去。
他咬了一咬嘴唇,身形绝不停留,已渡过了索桥。
那方脸的老者也开腔唱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不啻是给那来人当头一棒。
那人心里一怔,他想:“对了,说不定陆哥哥根本没事吧!”
但是,又为什么道路传说,伏波堡主在黄山苦战一个年轻的高手……
他心里的念头虽在飞快地转着,可是脚下也不比它稍慢些,又进了二十多丈。
“老五”忙发出一声“狮子吼”,连那松涛之声都盖了下去。
但那人却露出坚毅不拔的脸色,他想:“陆大哥救过我一命,我岂可让哥哥错怪了他!”
他又进了三十来丈。
那白眉老人视若无睹,却轻声吟道:“月色满床兼满地,我心非醉亦非醒。”
这人只差十来丈路了。
只见他忽地拔起,高达三丈,双足一点松枝,利用那些微反弹之力,一个筋斗,轻轻落在巨石之前。
他在空中已匀好了气,只听他朗声道:“晚辈姚畹有扰四位老前辈。”
那四个老人却都瞌眼不动,恍若未闻。
隔了半晌,那白眉老人念道:“四时最好是三月。”
三人连声接道:“万事惟须付一樽。”
姚畹最是机灵不过,岂会不知四老在点化她,但是,这场误会如不化解,天下武林将有轩然大波,况且,其中还牵连到她的哥哥和陆哥哥。
幸好她平日也饱读诗书,酷爱对句,便大声道:“云物共倾三月酒,笔端还有五湖心。”
上联是白香山的句子,下联出自苏东坡,却有入世之意。
那白眉老者瞿然一惊,启眼道:“小妮子有什么看不开的?”
畹儿不由大羞,原来她易钗而弁,自以为装的蛮像,但是,那魔教五雄岂是等闲,竟一语道穿。
这四个老头的年龄加起来已超过四百大关,但四个人都童心未混,尤以老大为甚。
而那白眉老者就是老大。
群雄大闹伏波堡的那晚,他跟踪蒙面客进入堡中。那贼子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后来,又出面